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来访 ...
-
宫中刚一传出烟昭容诞下皇子的消息,隔日魏海清就在朝堂上念了册封太子的圣旨,“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长子万俟睿,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待朕百年之后,登基为帝。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接着就是一串的册封,封右相原昱为太子太师,参知政事郑伯埙为太子太傅,左都御史沈思明为太子太保;另封长兴侯叶随风为太子少师,监察御史原静姝为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之位暂时空缺。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满朝文武震动的了。
册封五人,无一人为江家派系,就算有长兴侯在,但众人早知,叶家和江家的关系早已没那么亲密。
先前的圣旨中曾提到“百年之后”,是否是因为皇上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才要赶忙册立太子,并给太子留下了丰厚的班底。
太子三师,一为原家家主,一为清流魁首,一为保皇孤臣;太子三少中的两人,一为原家家主,另一个虽是女子,但所有人都知这位女子往来于宫内宫外,是皇上的亲信,而她本身的身份也不低。
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都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收了收,叩谢万岁。
原静姝的两道旨意就这样凭借皇上的名义发了下去,群臣并未发出异议。
她暂放下了心,让宫中将皇上重病卧床不起的消息发了出去,朝堂间虽有些骚乱,但因早已猜到几分,所以倒是没出大乱子。
皇上如今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白挽之慢慢减着药量,终于有一天,蝉衣当值的时候发现皇上已经断气了。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了解脱的感觉。
每日照顾一个活死人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不能说蝉衣对皇上不忠心,只是这份忠心在不见天日的照顾中被渐渐消磨了。
她命侍从将事情告诉原静姝,自己待在寝宫中,为皇上擦洗干净。
原静姝得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升起的反而是一阵失落。
尽管万俟笙并不算个好皇帝,甚至他对她也算不上好,几次三番利用她,但也是这个人能够让她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上,让她能够一展抱负。
他对她有知遇之恩,那么她就回他这份恩情。
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在依仗谁了。
原静姝叹了口气,终还是站起了身,吩咐下去,“请太子三师和长兴侯入宫来吧。”
有了这几位老臣,皇上驾崩后的事情井然有序,太子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幼帝。
由于万俟睿年纪太小,所以由太子三师摄政,而这三位大人随即升任三公。
这就是文官能达到的最高地步了。
长兴侯不过是挂个名,原静姝毕竟是女子,在照顾万俟睿方面更加细心。但她毕竟尚未出嫁,对于教养孩子方面也是一窍不通,还要仰仗宫里的各位嬷嬷。
在如此繁忙的事务中,终于过了三个月。
幼帝百日,这是个重大的日子。但因人尽皆知的原因,宴会的主人没有出席,不过是群臣对一个小婴儿的歌功颂德罢了。
在如今的雍国,小孩的夭折率还是很高的,元和帝曾有过十几个儿子,但活下来的只有六个,剩下的都是在年幼时就夭折。
虽说也有嫔妃的原因,但其实当时的皇后坐镇后宫,管理内廷,这类事情还是很少的。
万俟笙好不容易留下来一个孩子,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他过早夭折。
原静姝严厉提点过含元殿中的宫女,另外薄荷、蝉衣等人现在也是照顾小皇帝的女官,她自己有时间也会去看看。
小皇帝如今已经褪下了出生时的红皮肤,长得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原静姝每次都忍不住要去戳一戳,好在,没被老臣看见,否则指不定要怎么弹劾她。
这孩子肖似其母,五官精致的不得了,只有一双眼睛像先帝。性子安静,不爱哭闹,最爱做的事是睡觉。
结果今天原静姝来的时候,这孩子倒没在睡,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啊转。
盯着看久了,原静姝就觉出不对了,这孩子的眼睛貌似不太灵动?
她也不懂是不是新生儿都是如此,但心中觉得不妥,还是去请了白挽之过来。
白挽之先前也没注意过这点。再说,小皇帝自出生以来,没病没灾,也用不到御医,白挽之见到小皇帝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因他面目有些凶,所以很多小孩子见了他都会哭闹,但他在站在小皇帝旁边看着这个粉嫩团子的时候,小皇帝却没什么反应。
原静姝走到小皇帝的另一边,就见白挽之的神情严肃,然后拍了拍掌,小皇帝这才循声望了过去。
原静姝面露不安,“这......”
白挽之身体未动,又换了个方向击掌,果然就见小皇帝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又看了过去。
原静姝顿时心中一寒。
白挽之向她做了一个动作,她跟着他出了屋子。
白挽之方对她道,“小陛下眼睛看不见。”他的语气很平稳,但也正是这种平稳让她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
从方才的事情来看,确实如此,但她先前还抱有侥幸,“有没有可能是睿儿太小了,所以才......”
白挽之道,“小陛下已经三个月了,按理来说,应该能够看清一些东西,但是大人您方才也见到了,小陛下是用声音辨别的。”
原静姝心烦意乱,何时白挽之走了她都不知道。
她心中唯一的念头是,这件事只要被捅出去,小皇帝马上就会被逼退位。
作为一个皇帝,昏庸、好色、暴虐都是有可能改变的,但是一个眼盲的人要如何当好一个皇帝,她不知道。
因为不要说是雍国,纵观历史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要这件事被他人知道,小皇帝就会马上从她的保命符变成催命符。
原本的宝贝变成了烫手的芋头,但是想到小皇帝白嫩的脸蛋,还有他早逝的父母,她本来已坚硬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能如何?究竟她要怎么做才能将想保全的人统统救下来?
原静姝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正要将事情吩咐下去,就听得素缜前来传话,说有客人前来拜访。
原静姝心中有些惊讶,草草收拾了一下,去了厅堂。
她到达的时候,对方正在欣赏她挂在厅堂的一幅画,画上画着排云而上的白鹤。看着对方的背影,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待那人转过头来,纵然是早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原静姝也面露惊讶,“长兴侯?”
叶随风向她拱手,“原大人,好久不见。”
这样的问候听上去倒像是旧友重逢。
她不由得扯出了一丝笑,“叶侯爷,确实是许久不见了。”
她自宁州回来后,这一年来都在后宫家中两头奔波,哪里有时间去见别人?
两人坐下,原静姝先问道,“不知侯爷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叶随风不答反问,“你是否早就知道江桓在我府中安插内应?”
原静姝一怔,点了点头,“是。”
叶随风苦笑,“看来只有我一个蠢人被蒙在鼓里。”
原静姝道,“江桓生性多疑,他手下的大多人府中都有他安插的探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叶随风摆了摆手,“我虽知道,但却没想到他也会将这种手段用在我的身上。”他侧头看向原静姝,“你一定很想知道江桓现今人在何处吧。”
原静姝闭口不言。
她的确想知道,江桓自离开都城之后,整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全无一丝踪迹。他的队伍中虽也有她安插的人,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是以她的许多计划都无从入手。
但叶随风这么说是何意?是要将江桓的下落告诉她么?就算两人已经闹翻,但毕竟是多年挚友,叶随风真的能狠下心对江桓动手么?
还是说,叶随风过来找自己,不过是江桓计划中的一环?
她心中思量着,看向叶随风的目光也充满审视。
看出了她的疑虑,叶随风道,“你放心,我不是江桓的人。或者说他以为我是他的人。”
原静姝道,“我不明白,江叶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十年来早已经你我不分了,你为何会壮士扼腕,与江桓一刀两断?”
叶随风道,“就算我对原家充满恨意,那我也是雍国人,我不会像江桓一样割城求兵的。”
原静姝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叶随风道,“江桓去了渝州投靠端王,并向滕国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