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金叶谜案》那年似水

2、第一回

　　正午，阳光热烈。
　　你实在不得不感慨，在这样明媚而温暖的阳光下，还有什么是值得更叫人舒适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光还不足以完全照亮六扇门里的仵作房，任何的光和热都不足以使这个阴森昏暗的地方看起来有丝毫的生气。眼下，这里已经聚集了六扇门里的所有高手，只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心情都很沉重。
　　有五具尸体在眼前，没有人会觉得心里舒服。
　　哪怕是闻名江湖多年的六扇门总捕头。
　　虽然天气微冷，但是在场的人还是觉得满嘴发干。
　　董其沧盯着尸体喉结下的创口，鲜血己干结，创口两边的皮肉向两旁翻着。这个伤口无疑就是致命的，血从这里源源不断的流出，直到气绝而亡。
　　董其沧拿起凶器仔细端详，心里浮满了疑惑。金叶上的血迹已被洗干净，能清楚的看到这几枚薄如蝉翼，轻若鸿毛的金叶子，在做工和用料上并无特别，连边缘都没有刻意打磨得很锋利。由此便可断定，打出这种金叶的凶手必定是个内力深厚而可怕的一流高手。
　　在董其沧的眼里，江湖中能真正算得上一流高手的，不过十来人罢了。他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他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这些死者都很难有共同点，几乎都没有必然的联系，除了却死在同一种金叶上。
　　在场的人也不说话，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说话。过了很久，董其沧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吐了口气，缓缓道：“这五个人的名字，想必你们也已听说过。”
　　所有人都点头。
　　一个是天星帮的总瓢把子聂长空，一个是朱砂门的掌门谢天明，一个是崂山派的掌门罗义，一个是蜀中第一剑客关鹤鸣，还有一个，就是打更人葛七发现被人杀死在街头的义丰钱庄的大老板付万德。
　　一个月之内，已经有五个人死于同样的手法，而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名动天下，誉满江湖的人物。
　　还会不会有人死？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
　　董其沧负手站在一缕光线下，显得憔悴而疲倦。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好好睡觉，但是他绝没有半点放松。虽然年近四十，但看来仍是白白净净，额下虽留微须，眼角却无皱纹，让人感觉他是个充满精力而有威仪的人。
　　他之前已经把所有人分成了三批，由他的三个徒弟分别带领，一批人追查死者的背景和恩仇，一批人去所有的炼金铺以及首饰店追查金叶的出产以及工艺，剩下一批人将江湖中所有善于使暗器的武林高手都列举出来，再去分别查访。
　　他现在在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
　　他忽然把追查暗器高手的徒弟廖俊叫了过来，“你所查访的人里面，有没有本来不使暗器的人？”
　　董其沧的这句话说的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廖俊显然已经明白过来，道：“以武功修为来说只有几个。”
　　“都有谁？”董其沧眼睛发亮。
　　廖俊拿出一张折起的纸，打开给他看，“就是这些人。”
　　董其沧只看了几眼，却已露出奇怪的笑容来。“你漏了一个人。”
　　“谁？”廖俊脸色已变。
　　董其沧道：“那人能以两枚铜钱割断二十八张弓弦，普天之下绝没有第二人能有他那样的指力！”
　　廖俊只想了片刻，脱口道：“‘灵犀一指’的陆小凤！”
　　董其沧笑了笑，道：“不错。”
　　廖俊道：“难道你怀疑他是凶手？”
　　董其沧笑了笑，没有说话。
　　廖俊道：“我这就派人去找他！”
　　董其沧道：“你准备去哪里找他？”
　　廖俊不疑他有此问，怔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董其沧道：“据我所知，陆小凤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中露面了，要找到他那样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实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廖俊目光闪动，年轻的脸上有种坚毅的神色，“只要他还是个大活人，我就一定有法子找到他！”
　　他说话的样子足够自信，事实上他也的确该自信的。在董其沧几个徒弟当中，他的武功和智谋已经算得上是拔尖的，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他要办成的事至今还没有办不了的。七省三十一个州县都有他的眼线，他要得到最及时最准确的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他已经得到消息，有人在陇西的下马镇看到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快马兼程赶到下马镇的时候，天已经嘿透，夜风如刀打在人的脸上只觉得有细细的疼痛。
　　大刀头冯奎一见着廖俊，满是横肉的脸上登时露出轻松的笑来，拉起廖俊的袖子，匆匆道：“跟我走！”
　　“哪里去？”廖俊快步跟上，急急问道。
　　冯奎笑得更加深，“春月楼。”
　　一听这名字，廖俊就已经知道，江湖中传言陆小凤睡觉离不开漂亮女人的说法是真的。他自己虽然不去凑这种场子，但此刻心里竟也有几分高兴，毕竟，陆小凤还有这几样毛病，实在也算得上是一种好事，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走了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一条并不算太短的乾净而安静的街道上，只有六个门户，最里面的左边一栋挂着绯色灯笼的花楼便映入眼中。
　　冯奎带着廖俊来到春月楼后院的角门，这时，一个人影自墙角的暗影处走来，语声带笑道：“廖捕头来了。”
　　廖俊“嗯”了一声算是应答，见冯奎径自推门走了进去，便也跟着走进去。
　　院里很静，没有人声。
　　大厅里，烛蕊早已暗了，宽大的厅堂，柔和的灯光，隐约的浓脂艳粉味道，便不觉有一种暧昧神秘之感。
　　廖俊忍不住道：“他在哪里？”
　　方才来的叫公孙胜但却生得猿头鼠目的狼琐汉子，闪缩着走了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睛总闪着狡猾的精光，难怪江湖人称他“鼠公孙”。他小声道：“在最左边第二个房里头。”
　　他们从大厅旁边绕了过去，往里更静，左边第二个房间里，黑压压的，半点光都没有透出。廖俊道：“难道已经睡了？”
　　公孙胜道：“他进去约有三个时辰了。”
　　冯奎率先拍门，一双大掌拍得“砰砰”作响。
　　但是等了半晌，房里都毫无回应。
　　廖俊心下只觉不对，震开了门，旋即冲进去。公孙胜忙点亮烛火，只见房里一片凌乱，桌椅倒翻在地，碗盘碎得七零八落，地上也撒了大片的酒水。
　　床帘垂下，隐约可见里面躺了个人。呼吸声此起彼伏，似乎睡的很熟。
　　三个人怔住，一动也不敢动。
　　冯奎按捺不住道：“陆小凤！”
　　没有人回答。
　　冯奎又连喊了几声，还是没人搭理他。
　　冯奎双目一瞪，冲上去一把掀开了棉被。
　　只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躺在棉被里，正瞪着眼睛惊恐的望着他们几个人，吓得脸色也变得雪白，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小姑娘被人点了穴，似已被吓呆。
　　廖俊问了半天，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给了她钱，让她给他倒酒。到后来，不知怎地，那人便点了她的穴把她塞到床上的棉被里。
　　他们追出去时，早已看不到陆小凤的踪影。这个人好像忽然就从下马镇凭空消失了，冯奎和公孙胜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肯定没出下马镇！”冯奎信誓旦旦道。
　　廖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觉灰心丧气过，皱眉道：“莫非他已经发现了你们在跟踪他？”
　　公孙胜道：“我们几个从不近他五尺以内，以往这样从未出过纰漏。”
　　廖俊道：“可他是陆小凤！”
　　公孙胜道：“正因为他是陆小凤，所以我们也格外小心。”
　　冯奎跺脚道：“就是把这里翻个底朝天，老子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无疑是个极好面子的人，现在丢了这么大的人，怎能不叫他气急败坏。
　　廖俊脸上只是很淡的笑了笑，道：“陆小凤这种人，他若是存心让你找不到，你就是把阎王殿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找出他。”
　　公孙胜道：“他故意在和我们玩捉迷藏，我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廖俊道：“所以说，他的确是个怪人。”
　　冯奎耷拉着眼，没有再吭声。
　　冷月凄迷，好像情人离别的惆怅。
　　廖俊沉默着，过了很久，开口道：“继续找，哪怕他是个埋进土里的死人，也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