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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血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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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入密道的钟离未卿反应很是迅猛,揽着苏归的尸身,她纤腰一拧,以背受力,侧身跌在坡上。
岩坡陡峭,两人滚落下去,锋锐的石块不免会划破衣衫,从而见了血痕。
钟离未卿面色平静,只双臂一拢,将怀中人护个安好。
直至斜坡减缓,她方才手掌一拍,翻身跃起,眉目冰冷的扫视一圈,然而之前坠她入密道的手早已消失不见,鬼影都无,便唯有皱了眉头,昏暗中戒备四周。
这是一条墓道,道不宽,两臂来长,每隔十步左右设两盏长明灯。
灯座雕着鬼头,嵌在墙上,竟还燃着火,火光幽幽,映明墙上已有褪色的壁画。
钟离未卿冷眼看着,并不急着度过,思索半响,腰间一抹,翻出一枚铜币。
她素手轻抬,借着巧劲,手腕猛然抖动,铜币从指尖脱飞,如暗器般朝墓道的另一头疾风掠去。
铜币划过墓道,果不其然地牵出机关。
便是数箭齐发,随着铜币掠过的轨迹在墙上打出两排笔直的线。
力道之大,箭尾都还颤着,引起一阵短促的嗡鸣声。
钟离未卿见状皱眉,手腕一翻,掌心又出现三枚铜币。
手掌身前一抹,铜币飞掠,一枚穿过墓道,另外两枚则穿火而过,摇曳了烛光。
明暗交换间,她目光一凝,仿若看见不少碎光闪动,连点成线,薄如蛛丝,却很有韧劲,被飞掠而过的铜币削断,亦能弹动后牵扯机关。
“倒是精妙。”
手握长剑,钟离未卿运起内力,也抬手甩了剑光,长剑回旋出去插在密道拐角的墙上,顿时百箭齐发,活生生将两面墙壁戳成筛子,破除这些丝线带动的箭雨机关,她背着苏归的尸身走过密道,又拔下墙上的剑,转头看向拐角后的另一条道路,眸光凌厉也十分警惕。
警惕的并非眼前,却是身后。
“谢阁下救命之恩,但躲躲藏藏终是小人之举,你说对么,阿尤卡。”
钟离未卿没有回头,只听见了脚步声,很轻很轻,虚无的像影子一样。
阿尤卡也确实是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就藏在陡坡与地面相错的夹缝中,此刻他走过密道,一边走,一边用麻布的腰带擦拭手中长刃,长刃染血,也不知是谁的血。
“你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左右也猜到了。”
幽幽凉凉的汉文从阿尤卡口中脱出,他抬眸,眸光冷漠。
蛊族之人,镇守南方苗蛊之墓,想必正是此墓。
也难怪对地形如此熟悉。
而护墓之人,岂会允许有人擅动墓中尸身。
钟离未卿紧了紧背上的苏归,持长剑横在身前。
但也只横了一瞬,她放下剑。
“你所护之人有我阿姐,她尸身特殊,我不会将她交与旁人。”
“自然也包括你,晏礿。”
晏礿撕下脸上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更为线条柔和的脸。
“山海覆灭,遗族九分,各有一陵,但其实五族才是核心,余下四族的族人多是后世衍生,蛊人便是其一,所护陵墓葬的蛊族之神,而白民族为核心五族之一,当年白民王同族人染血于此,非我族所愿,只是那筹划之人手腕狠厉,我族人丁稀少,不可匹敌,无奈才放任不管,心中亦是愧疚,你身上的一半血统与白民同出一脉,白民王的尸身由你安置其实最好不过。”
晏礿顾自解释一通,钟离未卿觉得,这寡言冷漠的人怕是将这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于是钟离未卿也很不客气的打开话匣子。
“起初在苗蛊村落,我就感觉你厌恶我的血脉,眼下看来,必然不是白民这一部分,那就是幽都了,可奇怪的是,据我所知,九族之中,幽都,蛊人,青丘,同出血之一脉,理应本源团结,你为何如此厌恶,反而亲近那骨之一脉的白民一族。”
晏礿看了看钟离未卿,这常年冰山面瘫的脸注定做不出什么讥讽的神情了,便只能淡淡回道:“竟如此问我,你自个难道不厌恶么?”
钟离未卿哑然。
晏礿又道:“当年骨气血三枚玉胎化形,安身于昆仑山上,麾下九族三三划分,同脉的三族内每十年举行一次大比,选一人赴昆仑求学,那一届血之一脉的胜者出自幽都,很是继承了幽都狼子野心的一人,居心叵测,挑起九族内乱,也竟做出弑师之举,麾下幽都大军肆意掠夺烧杀,同脉更不放过,才使我血之一脉几乎覆灭,颠沛逃亡。”
“现在你知晓了,我于幽都,该是灭族之仇。”
晏礿如此冷然,钟离未卿却很平静,平静的近乎死寂。
“可蛊人一族偏生认得我的脸,甚至认我为主,又尤其你,如此厌恶幽都血脉,却对我俯首称臣,那么我是否可以大胆猜测,传言血之一脉掌往生之法,是确有其事,而我的身份除去两族遗子之外,恐怕十有七八,更是被那轮回波及之人。”
晏礿看着她,眼神很深很深。
看了半晌,才又回到那副冷漠但忠诚的模样,微垂着眸光不言。
钟离未卿清楚,这就是答案了。
四方石窟中,对于钟离未卿误入机关顾九寒反应淡然,只斜眸瞥了远些的藏锋一眼。
一眼寒霜,若千山覆雪。
“你主子想必就是临安的花虞歌了,这些年他动作颇大,也竟为达目的,祸水东引,给我顾家添了不少麻烦,我最厌恶麻烦,理应将他除去,只可惜,有人让我不要杀他,且得帮他一把。”
这般说完,顾九寒就转身走了,走入藤条后的密道。
想了想,藏锋抬腿跟上。
再往上的地方,被困于裂缝的一行人在裂缝深处的更高处找到一道石缝。
缝隙很窄,勉强一人通行,也黑的望不见头。
云绮瑶几人观望两眼,绝不坐以待毙,果断的带领众人从石缝前行。
“其实我与你的仇恨是不同的,你如今很清楚幽都族人生存下去的必备条件是什么,故此仇恨,而除此之外,我竟还在你身上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气味道。”
密道中的二人徐徐走着,这坡度许是渐渐向上的,便是越走越累。
走在前头的晏礿手持油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钟离未卿背着苏归停下,微微气喘。
晏礿也停下来,回头看她:“我的蛊虫告诉我,这是新鲜又陈旧的一道血气,它能愈发催动你体内的幽都血脉,使你疯狂失控,因此也是能救你命的。”
空荡的密道里,四目相对,钟离未卿叹口气,终于吐出小心掩藏的这一隐秘。
“是我哥哥,之前我隐疾加剧,又重伤垂死,他确是为了救我,偷偷渡了一碗兽血给我,我偶然知晓真相,从此生不愿,死不能。”
晏礿了然了:“九族有九兽,饕餮是幽都陵兽,同幽都族人一般,无血不活。”
钟离未卿疲惫的喘了喘气,不再言语。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钟离未卿的气力都消耗大半,两人终于走到了密道尽头。
出口是在上面的,晏礿掀开头顶的一块地砖,两人爬出来,所在之处是一间墓室。
油灯昏黄,能看出这墓室不大,左右两间耳室。
墓室正中央竖放着一个棺椁,黑底鎏金的,雕刻的纹饰精致,一看便是不凡。
棺椁的左右两头立着两尊穷奇雕像,石料泛着冷光,怒目圆睁,像是守护棺椁,亦像是守卫耳室。
钟离未卿此番下墓对棺椁无甚兴趣,只想着万物相生相克,饕餮血热,说不准能从极致阴秽的墓穴之中找到一味压制饕餮血脉的药引。
小心翼翼的放下苏归,钟离未卿坐在台阶上歇息,又四下打量一眼。
“所谓蛊神,有够寒酸的。”
钟离未卿如此感慨,晏礿幽幽看她,她忽然就笑。
“棺椁倒是华贵,却也太华贵了,九遗棺椁该是古朴神秘的,又由青铜锻炼,上下一体,表面刻有相对应的陵兽纹饰,它竟无一处符合,假的吧,定然是个陷阱。”
钟离未卿如此肯定,更不触碰棺椁,反倒起身走来耳室这边。
陪葬的东西不多,整齐摆放,钟离未卿从中看见一枚银色镂空的铃铛物件。
她捏起物件儿,清脆的一声响传遍墓室。
钟离未卿来兴致了,她看了看这铃铛,又看了看晏礿腰间的鼓。
“巧了,这玩意儿很像你御蛊的器具,怕是同出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