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劫》天*****生

3、下（完结）

　　濯尘清醒的时候，已经在一天之后了。这时候，他们已经在马车之上。七月说，可惜你的伤势经不起颠簸。这种情况下，当时不上路，等我们到了京城，就得给自家孩子收尸了。

　　濯尘没有说话，只是在得知蛇妖逃脱之后，情绪十分地低落。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寻找第二个恰巧合适的目标了。七月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不用担心，我自有方法救回阿绿。

　　“别乱来。”濯尘皱眉道：“若是滥杀，我定不饶你。”

　　“你都自身难保了。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有能力阻止？”

　　“我有。”两人对望，濯尘如今已是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然而面对七月的目光，却能够顶着压力毫不退让地坚持。最终七月退了一步。

　　“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滥杀无辜。魔是信守承诺的存在。我说到做到。”

　　濯尘沉沉地睡去了。又过了十日，两人总算来到了京城，由于七月的精心照料，濯尘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阿绿已经陷入了弥留状态。一天之中倒是有大半的时间陷入昏迷。阿绿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这点让他的属下们开始蠢蠢欲动。连带着这种异样的气氛，让一向敏感的濯尘也感觉到了违和。

　　“我能治好阿绿。不过，必须给他换心。我知道你不允许我滥杀无辜，不过合适的心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仙心的效果自然是最好的，然而魔心，除了一些可以克服的后遗症外，效果甚至比仙心或是妖心更好，不是吗？”

　　“你是说，你打算将自己的心脏换给他？”

　　“是的。反正失去了心脏还可以再生，大不了掉上三分之一的修为。”

　　“为什么？”

　　“你是他的父亲，而我是他的母亲啊。濯尘，你能为他做到的，我也能，而且比你做得更好。”

　　“我以为，魔是自私的。你没有必要为他做到这一步。”

　　“魔之所以为魔，并不代表我们自私、冷血。相反，我们的情感比人类更加强烈。欲望也是。我们追逐希望，追逐快乐，也追逐幸福。若是魔有了人心，你还会坚持用对待魔的方式去对待它吗？”

　　“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换心之事，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但是取心之事，必须活取。我希望由你亲手来做。以及，我复活需要等到魔心回归之后，或许是十年八年，或许会更长。答应我，你得等我。”

　　“你在赌博。”

　　“没错，我在赌博。我相信，到了现在，你依旧没有爱上我。所以，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反正，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不是吗？”

　　“你……真正想清楚了吗？”

　　“给我思考的时间已经足够了。我想，我不会后悔。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不这样做，日后才会后悔。”

　　“好，我答应你。”其实从一开始，七月就知道，濯尘不可能真的答应那些寻常人家的姑娘们的提亲。但是她一直表明着一种维护着自己的所有物的态度。这种态度，在不知不觉之间，潜移默化着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濯尘本人。

　　“那就别废话了，动手吧。”

　　当初七月杀死了阿绿的所有家人，让阿绿成为了孤儿。这颗魔心，或许算得上是一种弥补。濯尘想。世事因果便是如此奇妙。

　　即使失去了灵力修为，濯尘的剑术基础仍在。他的剑很快，手更稳。七月的胸口只是瞬间便多了一个血洞。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落在了濯尘的手中。七月的面色变得极为苍白，非常勉强地对濯尘露出了一个带着痛苦的笑容，头一歪，便失去了气息。

　　走出屋子，将还“活着”的心脏交给大夫之后，面对大夫惊讶之极的表情，濯尘只是点了点头，“阿绿就拜托神医了。”

　　换心手术持续了整整一日。或许是魔心顽强的生命力，或许是大夫出色的医术，手术非常成功。阿绿脱离了危险期之后，濯尘为他击退了第一波的叛乱，等着阿绿亲自现身坐镇稳定了局势之后，便带着七月的尸体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

　　“濯尘。七月她……是死了吗？”濯尘听到阿绿用极为沙哑的声音沉沉地唤道。这声呼唤，让濯尘的内心之中起了波澜。他没有再唤自己爹亲，而是直呼其名。

　　“换心之后，记忆封印已经解开。阿绿，记起这一切之后，如果你还想找我复仇，随时欢迎。”

　　“呵呵……呵呵呵呵……”喑哑的笑声，宛若负伤的野兽。“你欠我的，七月欠我的，早就已经用鲜血和性命还清了。而我欠你们的，欠整个水月村的，却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偿还。你走吧。从今往后，希望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濯尘带着七月的尸体离开京城的时候，阿绿没有来送。他很忙。镇压叛乱之后，有太多的后续问题需要处理。或许，他在用这些工作来平复他的心情。濯尘低下头，看着半开的棺材之内那张冰冷的容颜，心中不知不觉间涌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埋葬了七月之后，他回归了那座小城之中的铁匠铺中。

　　他一直厌恶着七月。

　　然而，在习惯了她的存在，在习惯了她所提供的那些便利，在失去了她之后，一切都变得让人陌生的近乎于恐惧。

　　他习惯了一日三餐有人打理，习惯了晚归之后桌上的一碗热汤，以及灶台上保持着温度的饭菜。他习惯了进门之后有人为他脱下外套，褪去这一身风尘。他习惯了干净的衣物和充满人气的环境，习惯了七月与那些邻里们唇枪舌剑的辩论和争执，还有那些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善意的礼物来往和问候。

　　不知不觉之间，七月已经让自己彻底融入了他的生活。

　　使用着魔心的人，如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那样活了下去，娶妻，生子，偶尔传来的消息之中，他似乎成为了一个很有权势的男人。阿绿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同时也失去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那颗魔心，是属于七月的。

　　当魔拥有了人心之后，濯尘他又该如何去面对？

　　又过了二十年。濯尘的双鬓之上已经有了白发。阴阳玉之中的幻境，与真实并无差别。濯尘知道，他在等待着一个人。

　　直到七月死后，他才真正对她动了心——同时，也拥有了真正杀死她的资格。

　　敲门声响了。濯尘打开门，看到了一个相貌妖娆的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如往昔。少女冲着他欢呼了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

　　“终于回家了。想死你了。”

　　握住剑柄的手松动了。

　　七月抱着他的手臂，欢欢喜喜地说道，现在这个场景，我想起了一首人类所作的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濯尘，这么多年不见，陪我西窗剪烛，好吗？”

　　“好。”濯尘的手终于从剑柄之上离开，牵着七月的手，进了屋子。摇曳的烛光之下，不知是谁先起得头，两人的头逐渐贴近，最后亲吻，相拥。

　　“我喜欢你。”七月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濯尘看着她，目光柔和。“你要的答案，我已经想明白了。既然魔拥有了人心，便该以对待人的方式来对待她。如果你不嫌弃时间太短的话，我愿意娶你。”

　　“二百年的期限就快要到了。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取回你所拥有的一切，并且获得我全部的修为。”额头交抵，七月语带笑意，却是说出了至为冰冷的话语。“而在阴阳玉之中，一旦你对我动手，我是无法反抗你的。”

　　“别想这些了。既然是已经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再反悔。选好良辰吉日，你我成亲。”

　　“早该这样了。只是，你不后悔？”

　　“不悔。”

　　距离两百年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了不到十天。十日之后，便是阴阳玉幻境的崩塌。无论是濯尘还是七月，都会随着幻境的崩溃，一同灰飞烟灭。

　　“人的生命，本就短暂，因而灿烂。只有十日的生命，就该有十日的活法，只有一天的生命，就该有一天的活法。”濯尘说道。

　　两条人影，在烛影之中，偎依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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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烛罗帷，华灯映照。七月一身凤冠霞帔，明净的笑容一如初见之时。一拜天地，高堂则因为两人都没有合适的长辈暂时略过，之后与宾客们周旋了小半个时辰以后，双双入洞房。

　　早已闷得发慌的七月自己揭开了盖头，濯尘伸出手，摘下了七月头顶的凤冠。满头长发流泻了下来。七月低着头，恶作剧一般地将两人的发丝编织在了一起。

　　然后她抬起了头来，正好看到了濯尘宠溺的眼神，吧唧一声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坏人。”

　　“怎么了？”

　　“这场婚礼迟到了二十年。你都老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真是个笨蛋。换我的话，我可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张嘴，在濯尘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只河蟹爬过去了——————————

　　（拒绝写BG肉！我只写BL肉！）

　　—————————一只河蟹爬过去了—————————

　　精关失守，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了高chao。忽然之间，濯尘发现不对时，异变已生，最为精粹的真元源源不断地顺着连接之处，从他的体内流泻进入七月的体内。南柯剑派的修习方法十分特殊，即使灵力流失，流失的也只是灵力。对于修真者来说最为重要的真元却反而会凝练，提纯，等待着随时复苏和唤醒。

　　“七月，你……为什么……”

　　“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七月眼波流转，盈盈笑道：“其实，渡心魔劫的修行者遇到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心魔，有时候也有特例。我是域外天魔。我的责任就是考验那些心志不坚定的修行者，并且通过□□上的交合来获得他们的毕生修为。可惜，阴阳玉限制了我的发挥。更何况，我不像那些前辈那样擅长伪装自己。”

　　“其实呢，身为天魔，我过的很开心很自在。怎么会想要做人？就算真的想要改过自新，魔，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抛弃自己的本性，而成为人？你还真是天真的让人不忍欺负。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我，而我因为阴阳玉的限制，无法反抗你。可是你却自己放弃了。”

　　“蠢货。我是天魔，怎么可能爱上一个人类？”

　　随着生命力与修为的离体，濯尘的身躯逐渐老化，腐朽。惊讶与悲伤地神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放心，夺取了你的身体，你的仇恨，我一并接下，权当是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七月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天魔。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中有些得意，但是不知为何，会有迷惘和一闪即逝的悲伤。对于它漫长的生命来说，人类短暂的爱恋与痴迷，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再见。”

　　阴阳玉中的世界逐渐崩塌。然而七月却没有如她自身所言，随着世界的崩塌而消散。相反，眼前场景变幻，她依靠着取自濯尘的真元力，混淆了阴阳玉的判断，脱出了神器所制造的幻境，进入了濯尘的身体之中。

　　年轻而充满活力的□□，难怪缺乏那样的经验。最令人欣喜的是，这个世界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在追捕者的呼声中，黑发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眸色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