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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0 ...

  •   恍惚中,铮铮琴声如千军过境,四面八方朝初妆汹涌而来。天地辽阔的幻境化为一方斗室,俨然已是困顿之局。

      莲京目视初妆:“得罪了。”

      可惜幻境中的女子如灵魂出窍,没有任何反应。

      死寂。

      尔后,幻境像有形的器皿,宛延着裂开一道缝。接着两道、三道、四道……犹如蜘蛛织网,最后轰然一声崩塌。

      触目所及,又是那个满眼侍卫的皇宫。

      “书还你。”初妆足点叶尖,衣裙飞扬,张扬如巨蝶振翅,将书扔向莲京。

      假圣书挟带着初妆的怒气,去势凌厉。莲京指尖一挑,无形的琴声迎上有形的书本,细碎纸片犹如雪花、漫天飞洒开来。

      再看初妆,哪里还有踪影。

      .

      初妆后来才知道“太子殿下”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不仅太子殿下,还有,生而不平等的人间伦常。

      这解释与解疑的整个过程,文羽都是旁观者。以初妆目前的处境,只会给王府带来无尽麻烦,他不想这些年的努力白费,坚持要与初妆划清界限。偏偏在这风口浪尖,世子殿下一意孤行,始终为初妆大开王府之门。

      虽然初妆从没从王府的大门进出过。

      容裔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这些年文羽为他、为王府费尽心血,断绝往来固然可以避嫌,却必然会葬送文羽得来不易的幸福。而且初妆以身犯险偷取圣书,不正是为了文羽?

      传闻中的圣书,不仅囊括谋略兵法、治国之道,更有奇门遁甲、阴阳医学之术,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包。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文羽最后的希望了,只因为圣书的特殊性,又早早选择了放弃。如今想来,竟是连名弱女子都不如。

      好在现在明白这个道理,还不算太晚。

      .

      初妆想不明白的是,她怎么还是通缉犯来着。既已物归原主,不该两清了么?

      文羽:“你还回去的是假圣书。”

      可她偷的也是假圣书啊。初妆看看文羽,又看看晋贤王,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卧槽,这是赤/裸/裸的设局下套啊!放本假书让她偷,然后诏告天下真书被窃,她背着“窃取圣书”的大黑锅,还百口莫辩。初妆皱着眉头,气呼呼的打发狐九去找麒麟。

      麒麟虽然晕血招怪各种不靠谱,但既然“神兽奉书”的神兽白泽与他同族,想来打听点圣书之事也非难事。

      狐狸精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想他九尾白狐是何等的尊贵,怎么能做跑腿这种粗活?光解封妖元就想诱惑他?简直侮辱他智商!

      “加一锭银子。”

      “滚蛋!”

      “两锭。”

      “滚蛋蛋!少爷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初妆看着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狐九,脑中灵光一现:“说起来,那只柿子的衣服很不错哦。”

      狐狸精一声冷哼。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任谁穿上他那身衣服,都会让人觉得腹有诗书气自华。”

      狐狸精当场拍板成交,还唯恐初妆后悔似的,飞奔着就赶去办事了。

      .

      初妆围着容裔绕了一圈,伸手至文羽跟前。

      看文羽一脸莫明,她耐心地解释:“银子。就那万恶之首。”

      容裔先一步将自己的荷包递过去,微笑问:“够吗?”

      够不够的初妆没概念,但她还是作势掂了掂,然后认真地道:“够了。这些银子算在小气鬼头上。”

      说完就“唰”地飞走了。

      文羽的脸都黑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是跳窗就是翻墙,她把王府当成什么了?上次世子殿下跟她讲解三纲五常时,看她听得津津有味,他还以为她都听进去了呢,没想到一点长进都没有。

      容裔则笑笑:“无妨。这样挺好,你别老是一副想教训人的夫子样。”看文羽脸色微霁,他沉吟半晌,到底没有忍住,“圣书之事,你怎么看?”

      文羽神色骤变,看向容裔时,难得有些犹豫与不确定:“世子殿下……”

      .

      京城喧闹繁华,商铺鳞次栉比。

      初妆刚拿了顶帛巾对着镜子比划,就见镜子里多出来一撇胡子。她扭头,果见那个鸡婆神棍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他妹妹个鸡腿,这样也能被他找到?

      “天天天子大寿你不能去。”

      初妆“哦”了声。拜国师所赐,她本来确实没打算再去那什么皇宫的。

      “皇宫乃乃乃是非之地,再热闹你你你也不能去!”

      初妆又“哦”了声。

      神棍看她如此配合,忽然觉得好彷徨:“真真真不去?”

      初妆用力点点头,末了又冲他挥挥手。

      神棍一步三回头的,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

      天子六十大寿,百官朝贺、寿筵连绵、排场盛大。

      如此重要的场合,偏偏有一人姗姗来迟。

      这迟来之人,正是秦王。

      说到这个秦王,那可是赫赫有名。他位列三王之一,从小聪慧过人,六岁已懂经商之道,十岁接手王府的经济事务,十四岁让他老爹提早内退,然后十六岁那年,他和庶母通奸,活活把他老爹给气死了。

      秦王手捧礼盒,施施然穿过宴席,在天子跟前跪道:“小侄雍逸,恭祝皇叔万寿无疆。”

      说来也怪,天子不仅不生气,反而面上带笑:“快起来快起来,可是在路上看到了什么美人,才又来迟了?”

      秦王也不臊:“皇叔这个又字,用得当真精妙。”

      天子大笑,亲自起身相扶:“来来来,让朕瞧瞧,你都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众所周知,天子素好风雅、尤爱书画,宫中珍藏品不计其数,所以投其所好容易,想龙心大悦却绝非易事。众人见秦王的礼盒里静静躺着一幅卷轴,不由纷纷失望。

      秦王却是神色笃定。一旁太监领命取出卷轴,在众人跟前缓缓展开。只见那三尺来宽、六丈来长的卷轴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各式字体、各种大小,统统书写的是——寿。

      “是前朝书圣的万寿图!”席间有人一语道破,惹来满座皆惊。

      说起前朝书圣不染尘,堪称是个传奇人物。他年少成名、无心功利,所有字画只赠不卖。相传当年新天子几次宣他进宫都被拒,后天子大寿,命他书万寿图以贺,结果图他倒是完成了,却死活不肯进献,最后索性携图失踪,此后便没有了他的消息。

      书圣不染尘与万寿图因此被当作清圣与气节的象征,备受文人推崇。

      天子大喜,连说了几声“好”,众人更是齐刷刷跪地,山呼万岁。

      初妆只差把鼻子贴到画上去,也没看出这乱哄哄一堆字好在哪里。

      为免麻烦,她是隐身潜入皇宫的。进来后,这衣香鬓影、杯觥交错的场面,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又看一眼万寿图,初妆将视线移向秦王。不可否认,这个男人很特别。他的特别无关乎他的容貌举止,而是他身上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雍容孤艳的气质,让他凌驾于所有华服之上,即便是今天这样盛大的场合,所有人相加都不及他容色风姿的一半。

      初妆自恃有隐形诀在身,打量起人来肆无忌惮。不料对方似有察觉,竟也朝她看来。视线相触,初妆倒退一步。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看到她!

      她隐着身,满场的宾客没一人发现她。即使当初她隐身跟进文羽房间,文羽虽有所觉,却也无法感知她的精准所在,更不可能会有这种对视。可那戏谑的眼神绝非错觉,甚至他早已移开视线,她却觉得那一个眼神还停留在她身上,久久不曾消失。

      这种感觉,即使与师父修炼时,都不曾有过。

      .

      就是这短暂的心绪波动,让初妆晚了一步。惊觉身后有异时,她直觉出招,隐身诀应声而破。

      应声而破的,还有那张万寿图。

      骤来的变故,乍现的初妆,让寿宴乱成一团。震惊、恐慌、愤怒、害怕、惊艳……人群迅速地退远,取而代之的是重重侍卫。唯独一人在不远处,逆着人潮、拼命往初妆方向挤:“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稚气的声音透着莫大的惊喜,在周遭各式慌乱尖叫中,尤为突兀。有人奋力拉住他,不让他往前:“太子殿下不要过去,太子殿下危险……”

      混乱之中,一抹熟悉的灵识忽现。

      是师父!初妆身形疾动,足点侍卫刀尖,如流星划向灵识方向。

      不见了!

      感觉到师父灵识的刹那,她已身动。可几乎在她身动的同时,灵识已然消失。那么微弱又稍纵即逝,她甚至来不及辨清灵识出现的具体位置。

      人群因着初妆的举动再次骚乱。侍卫们蜂拥而来,拔刀相向。而初妆逆风而立,峨眉扫过人群,凝神搜寻灵识出现过的痕迹。

      是这个方向没错。可是……会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呢?

      “住手,你们快住手!不要伤害她,你们不要伤害她!”眼见初妆处境危险,少年奋不顾身,也不知他哪来的蛮力,竟挣脱了拦他的太监,一下子冲到了初妆身前。

      所有人错愕停手,以及,还有一个收手不及。

      “贤清!”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哭天抢地一阵“太子”“太子殿下”“陛下”“圣上”。

      初妆伸手,有人快她一步,扶住了少年缓缓后倒的身影。

      是莲京。他抱住少年,侧身时反手给了初妆一掌。盛怒之下的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初妆胸前。初妆脚下踉跄,退步间,一柄利剑已至。她抬眸,望进执剑之人的眼眸,只觉得如坠深渊,刺骨冰冷。

      不管是刚才的侍卫,还是眼前的秦王,都不是避无可避。只是面对舍命护已的少年,她终究做不到视而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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