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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盗帅,看招!X大狗熊的身材,美少女的眼睛,再给你来点“胭脂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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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这扫把星啊?
上次遇到他,她屁股撞青石地,差点开花。这次遇到他,她脑袋撞木板窗,差点脑震荡。
遇他一次,她倒霉一次,你说这人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端木忆冬轻哼一声,重重一拉司徒寒的衣袖。
司徒寒会意,松开手,放下车帘,淡淡地命令道:“走吧。”
那人闻言,原先充满了希望的眼,一下死灰一片。挣扎着的身体也仿佛脱力一般摊在车辕上一动也不动。
小厮见状,眼中虽有不忍,却也只能把他推离车辕。后面一帮缓过神来的大汉见涵王和端木小姐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连忙一股脑地冲上来,七手八脚的把那人抓了个结实。
街上的行人虽然零零落落,不比白天,但见到热闹还是陆陆续续地围了上来,议论的议论,叹气的叹气,一时间,涵王府的马车倒成了苍之都的夜景之一。
小厮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深恐影响自家王爷的声誉,连忙跳上前坐,拉起缰绳就待御马前行。
那知他刚喊了一声“驾”,缰绳就被人拉住,且力量之大,不比常人。小厮轻“咦”一声,扭头却见大块头满脸的阴沉,一怔之后就待开口相询。
大块头倒是比他先开口,不过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车帘后的端木忆冬。
“小姐,那人确实可怜,请你发发善心,救救他。”
大块头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呆傻,不带一丝憨厚,有的却是满满的恳求。
哦?终于忍不住了吗?可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将游戏结束啊!
端木忆冬连忙拉拉司徒寒的衣襟,在他好奇地低头时,凑近他的耳朵低语了一阵。
车帘外的大块头正在焦急地等待,但等来的却不是端木忆冬的答应,而是司徒寒冷淡的声音:“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武媚楼的逃奴还是由武媚楼的人自行处置为妥,本王和端木小姐都不便插手。要是有任何的冤屈,可以到京城衙门上告。”
司徒寒这话一出口,那一众大汉都松了一口气,带着那个逃奴大摇大摆地走了开去。
“王爷,小姐,这……”大块头见人快走远,拉住缰绳的手青筋根根暴起,恳求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司徒寒见这人冥顽不灵,倒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你若执意要救也成,几千两银子本王还是拿得出来的,你就带着带着这几千两银子为那逃奴赎身。不过,从此之后你们要离开京城,永不踏入。你刚才也看到了,武媚楼的一个小小打手在本王面前也是有持无恐,可见他背后靠山的厉害。本王虽然不怕他,但也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逃奴就跟他撕破脸。”
司徒寒话还没说完,大块头握着缰绳的手就松了一半,待到司徒寒说完,大块头已经全身脱力,松开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小厮见机连忙一挥马鞭,马儿嘶叫一声,拉着马车向着前方的黑暗缓缓行去。
马车渐行渐远,围观的百姓也逐渐散去,夜色缓缓降临,苍之都终于又一次沉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天光大亮,端木忆冬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便见司徒寒四平八稳地坐在她卧房里的黄花梨木桌前,左手执着茶杯,右手拿着书本,边品茗边阅读,一副悠闲笃定的样子。
这里虽然是他的涵王府,他想去哪就去哪,可是他现在呆的地方好象暂时是她的卧房吧。
古代的男人可以不经通报随便进小姐的闺房吗?而且还是在那个小姐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
端木忆冬拥着锦被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司徒寒。
司徒寒似乎是察觉道了端木忆冬的视线,放下茶杯和书本,扭头对着她就是一笑,满意地看到她眼中的颠怒变成了恍惚,才笃悠悠地道:“盗帅昨晚来了我的王府,还将‘预告’准确无误地投到了我的书房里。说是今晚必定不负众望,将你盗出我的涵王府。”
这盗帅也真够死缠烂打的,她刚到涵王府里凳子刚坐了半成热,他就跟来了。
不过,他这一投书倒也证实了盗帅与涵王没什么关系。
如果按她先前的猜测,涵王假借盗帅之名,名为盗她,实则要拉拢端木父子。那么他将她接到涵王府中便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完全可以坐等时间过去,只要将她安置在寻梅居中,再命令盗帅到宰相府外虚晃一招,事后以施恩者的姿态出现,这样既不会泄露盗帅的真实身份,又达到了拉拢端木父子的目的。明明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他又何必节外生枝闹出投函预告如此多此一举的麻烦呢?况且,盗帅能这么快地投出“预告”并将她从涵王府中盗走,任谁都会怀疑涵王与盗帅有联系吧。
爱惜羽毛如涵王会做这么傻的事吗?
端木忆冬心下笃定,但面上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口头还要来个死鸭子嘴硬,道:“要盗就盗,本小姐才不怕他呢。就算那小贼走运,真给他得逞了。本小姐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睡两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他还真敢把本小姐给生吞活剥了?哼!”
司徒寒看着她鼓起腮帮子,“呼哧呼哧”喘气的可爱样,嘴角一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不错,不错,连端木小姑娘你这个被盗帅盯上的‘活宝贝’都如此坦然,本王又怎么可以自乱阵脚呢?”说着大笑两声,站起身来,在端木忆冬颇为戒备的眼光中,走到她的卧榻边,一撩长衫下摆坐了下来。
“喂……”虽然她才五岁,不过也算是个女的吧。他就没有男女授受不清的观念吗?端木忆冬刚想开口抗议,司徒寒已经两手伸出轻捏她的腮帮子,自顾自地道:“放心。我已经让人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明里暗里把你住的这个寻梅居围了个严实,只等盗帅一出现就来个瓮中捉鳖。”
盗帅连王宫都可以来去自如,何况是个小小的王府?别以为你不出家就可以打诳语啊!
端木忆冬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得司徒寒心虚脸红,眼神漂移的时候,才斩钉截铁地说出三个字:“我不要。”
“诶?”司徒寒被端木忆冬跳跃似的思维给搞懵了。
端木忆冬趁机双手左右开弓,打落司徒寒的一双“狼爪”,然后揉着被占了半天便宜的脸颊,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要那么多人围着我呢。我又不是囚犯。我身边有苹儿和大块头叔叔就可以了。再说了,有那么多男人围在我的闺房周围,你叫我这个小姐的脸往哪儿放啊?”
司徒寒见她刹有其事的小大人样,又是一阵大笑,刚要开口调侃端木忆冬两句,却听大块头洪钟般的嗓音从帷幔另一边的外室传了进来。
“小姐,请放心,有俺保护你周全,定叫那劳什子的盗帅来得去不得。您就安心地吃饭睡觉,护卫的事就包在俺身上了。”
听到大块头如此条理清晰又精神抖擞的声音,端木忆冬眼光那么一闪,没有理会大块头的豪言壮语,只是继续抱怨道:“那个盗帅也着实可恶,竟然要把本小姐当东西来偷。老虎不发威,他还真把本小姐当病猫了?本小姐定要他声名扫地。”说着,对立在外室随时等候召唤的苹儿和大块头道:“晚上大块头叔叔守在门外,苹儿睡在本小姐的床上,至于本小姐嘛……”端木忆冬话末尾音一拖,关子一卖,在司徒寒半是兴味半是了然的目光中,自信满满地道:“本小姐今晚就睡在床底下。就算盗帅技艺通天,从殿下所布的层层护卫中潜进了我的闺房,他能盗的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要盗的人就在这房间里,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大山,本小姐就让他好好尝尝被一个五岁小女孩糊弄的滋味。”
夜凉如水,月黑风高。
黑暗之中的涵王府寂静一片,犹如一只张着大嘴的巨兽,神秘而又危险。几队配剑的巡逻兵时不时地从隐约可辨的青石小径上走过,给这寂静的夜添上了几丝生气。
寻梅居内帷幔重重,香烟潆潆。壶门大床旁的夜明珠虽被薄丝手绢所覆,但仍隐隐显出一两缕光韵来,将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酝染得光怪陆离。
苹儿僵硬着身子躺在端木忆冬的大床上,虽然锦被温暖,卧榻柔软,她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满足感,有的只是寒冷和恐惧。
借着夜明珠的微光,她睁大了被鼻中的大蒜头熏得眼泪汪汪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床顶垂下的纱帐,心里默念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视线之内一片朦胧,神志却是异常的清醒,听觉也随着越来越清醒的神志变得灵敏起来。周遭的一切也好似立体影象般逐渐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仿佛看到不知名的小虫在花园的角落里欢叫,小燕子在屋檐下的泥窝里“呼呼”酣睡,还有风儿时不时地吹过树梢花丛,掀起片片婆娑,几根“调皮”的树枝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棱,发出“啪啪”的轻响。
在这种和谐的“旋律”中,苹儿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眼皮也一上一下地磕了起来。可就在她睡意渐起的时候,轻轻地“吱嘎”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让她浑身一个激灵,睡意也在瞬间退了个干净。
盗帅终于来了吗?
苹儿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躺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额头已经冷汗津津,头皮更是阵阵发麻。眼角的余光里,逐渐靠近的黑影就像是食人的怪兽,嚇得她恨不得一跃而起,狂吼数声。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坏了端木忆冬的计划,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盗帅掀起壶门大床的纱帐。
到时候,盗帅是要空手离去,还是顺手将她当“替死鬼”,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
黑影的步子很轻,很缓,每一步就好象踩在软软的棉花上,轻飘飘的。短短的几步路要不了他多少时间,但对于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耳朵的苹儿来说,这短短的几步路的时间就好象是经历了一个轮回。
当黑影站到床前停下脚步的时候,苹儿的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牙关也已被她咬得生疼。
就在她抱着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的觉悟,豁出去似的睁开眼睛看着即将被掀起的纱帐时,盗帅出乎意料之外的动作却让她张大了嘴巴,傻在了当场。
只见他退后一步,身形一矮,蹲了下去,然后右手摞起左袖,左手伸出探入床下。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
苹儿的背脊顿时一片冰凉,冷得她硬生生的打了两个寒战。身体在恐惧和惊嚇之下已经近乎麻木,喉咙也仿佛哽了鱼刺一般吞咽困难。她想要出声提醒小姐,可是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盗帅三下两下拉出床底的“小姐”。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盗帅抓到了“小姐”之后不但没有迅速离去,反而发狂般的将手中的“小姐”一把扔了出去,仿佛他盗得的不是“小姐”而是烫手的山芋。
盗帅的目的难道不是盗走小姐,而是要杀了小姐吗?
苹儿使劲地咬住下唇,拼命地忍住要脱口而出的尖叫。
“小姐”的身体被扔飞出去,撞翻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发出“乒呤乓啷”的大响,盗帅似乎惊觉事情不好,连忙转身向门外跑去。
与先前不同,盗帅此时的脚步蹒跚,就好象喝醉了酒一般,虚浮无力。就在他挪了没几步,刚到与外室连接的帷幔处时,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下一头栽了下去。他庞大的身躯掷地有声,左手中不经意抓住的帷幔也随着他的倒地“嘶啦”几声飘落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苹儿呆呆地躺在床上,彻底地懵了。
直到闻声赶来的涵王和卫兵们揣开房门一拥而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小姐”出事了。
一想到不但没能帮上小姐,反而在小姐危难的时候缩头缩尾,苹儿就浑身一抖,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口中大喊着:“小姐……”,踉踉跄跄地朝梳妆台冲去。
只不过她口中大喊的小姐没看到,倒是一个同她家小姐一样身量一样打扮的布娃娃正瞪着它那双用黑色丝线绣成的大眼麻木地看着她,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愚蠢和胆小。
原来小姐早就料到了吗?原来她所有的恐惧和忧虑都是多余的吗?
胸口逐渐升起的寒意让苹儿平地眩晕了两下,她赶忙捂住嘴唇阻止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叫。
不知何时,房中的香炉已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大亮的烛火。
借着这些昏黄却又清晰的亮光,苹儿将视线移到了那个被人捆住手脚,仰躺在大理石地面上的盗帅。这一望,登时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脚也跟着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他?!
与苹儿的惊慌失措不同,端木忆冬神情自若地推开衣橱的橱门,然后在司徒寒的无可奈何及众人的震惊中利落地跳了出来。
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端木忆冬一边取出鼻中的大蒜头,一边悠闲地向着盗帅走去。经过黄花梨木桌时,她还不忘窜上木椅,攀上圆桌,给自己倒一杯凉茶。
木屐的“得得”之声清脆轻缓,却如洪钟一般敲得在场的众人心头一阵慌乱。明明只是一个矮小的女娃娃,却有着不输皇族的气魄,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高贵从容。腼腆的笑,可爱的眼眸,却硬是让人生出一两丝的寒意来。
众人屏息呆望着她,生怕发出一丝不协调的声响影响到她。
直到司徒寒大袖一挥,淡淡地命令道:“退下。”,他们才如梦初醒,纷纷颤着双腿躬身退下。
随着房门“吱嘎”一声的开合,房间里又恢复了清冷一片。
端木忆冬轻茗着杯中的凉茶,慢慢地走到了盗帅的身前。
她不急着问话,也没有要亲自动手的意思,只是小口小口地呷着杯中苦涩的凉茶,直到口鼻之中的大蒜味得到缓解的时候,端木忆冬才深吸一口气,蹲下小身子,一甩手将茶杯掷向了盗帅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脸孔。
茶杯中剩余的茶水泼在盗帅的脸上,清凉舒爽,令人心神一振的同时也冲淡了迷药的效应。只见盗帅舒适地呻吟一声,眼皮跟着颤动两下,倏地睁开了眼睛。
迎上盗帅那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端木忆冬歪着脑袋,露齿一笑,奶声奶气地道:“茶虽凉了,却仍然是千金难求的苍龙山绿茶。滋味如何?大块头叔叔?”
大块头,哦,不,是盗帅仰躺在大理石地面上,满脸铁青地看着在他的正上方笑得一脸甜美无邪的端木忆冬,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想他盗帅一世英明,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从来都是他耍人,哪有人耍得动他?可今天却是阴沟里翻船,一头栽在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手里。
常听人说,夜路走多了总要碰到鬼。世人诚不欺我啊!
既然今天落在了别人的手里,看来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只是这皮肉之苦之后是将他送交官府呢还是将他秘密处决呢?这就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了。
想到这里,盗帅苦笑一声,带着商量的口吻,道:“小姐,能不能看在小人曾经帮过小姐的份上且服侍过小姐一段日子的份上,从轻发落小人呢?”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盗帅,明明处于劣势,却还能如此的从容不迫。
寻常的毛贼处在他现在的境地,不是狗急跳墙就是哭喊求饶。可是他呢,不但没有半分的失态,而且还能聪明地与她周旋。
只冲着他这份镇定和狡猾,她就不跟他拐弯抹角了。
端木忆冬右掌一握,只伸出食指,在盗帅眼前晃了两晃,微笑着道:“不对哟,你没帮过我,也没好好服侍过我。”盗帅闻言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解,端木忆冬见了,赶忙食指一触,抵住了他的嘴唇,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是为了要接近我才会出手相帮的,不是吗?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你为了要接近我而让同伙扮成强盗拦路抢劫,然后你半路杀出救我于水火。至于你的服侍一说,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你处处与我为难,时时给我找麻烦,要不是为了弄清你的真实意图,你以为我会让你呆在我身边‘服侍’吗?”端木忆冬冷笑两声,凑近了盗帅的鼻尖,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咬着牙道:“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还要我怎么从轻发落你呢?嗯?盗帅大侠?”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吗?
不,等一等!
或许她并没有发现,只是拿话套他,好令他自乱阵脚。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盗帅脸色一整,意正辞严地道:“小姐,我虽然是个小偷,但也不会卑鄙无耻到让你口中所谓的同伙去抢劫恐吓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的确,我想接近你,但是有很多的方法。像小姐你口中的方法我不会去做,也不屑去做。如果小姐不愿对我手下留情的话,那么我任打任宰,最多心中有些不服罢了。但是,请小姐不要诋毁我的清誉。小姐需知‘士可杀不可辱’。”
清誉?去你爷爷的小毛贼!你当自己是没开过苞的黄花大闺女吗?
她先前看他是个聪明人才没有为难与他,没想到他竟把她的客气当成自己的福气,不但不跟她坦白认错,还要来个装傻充愣。
人可以聪明也可以无耻,但再聪明也不可以自作聪明,再无耻也不可以自贬身价。
事实明明漏洞百出,他却还要振振有辞,不但贬低了自己还连带着侮辱了她的人格和智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毫无心虚之色的盗帅,端木忆冬怒极而笑,她收回抵在盗帅嘴唇上的食指,放在她的足袋上使劲地擦了擦,满意地看到盗帅一脸受到侮辱的表情,才慢条斯理地道:“你先前那话不说便罢,说了可真是要晚节不保啊!小巷子里那件事确实从头至尾都没有漏洞可寻。从一大一小两个女孩遇强盗到你拔刀相助最后打跑了强盗,每一个情节都很精彩。但是,叔叔,问题就出在这之后你打的招呼上。那天苹儿和我都穿着粗布麻衣,根本就分不清谁是小姐谁是丫鬟,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平民姐妹,可你却径直地走到我面前来跟我打招呼,而且事后理也不理苹儿,你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反常吗?试想,常人会只顾着讨好幼小的‘妹妹’,而忽略一旁成年的‘姐姐’吗?你这样做给我的感觉就是,你知道我的身份。当然了……”
端木忆冬捡起先前滚落到脚边的茶杯,边把玩边悠闲地解释道:“也有可能是我太可爱或是你这人特别喜欢小孩。这样假设的话,先前的猜测也不是不能被推翻,当然,前提是你跟我打了招呼之后就立刻离开。可是,你没有。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而且我答应之后你还特别的兴奋,让我觉得你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要接近我。那么,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当时的我还没有把你跟盗帅联想在一起。所以,那时我也只是怀疑了个九成九,对你还是有那么一分期望的。直到今天你被擒,还要挟恩图报,我才把这份九成九的怀疑变成了十成十的肯定。而且,你还犯了一个很要命的错误,就是表现得太过呆傻憨厚,还处处给我找事惹麻烦。的确,傻瓜做傻事天经地义。但是,物极必反,你的表现太过了,反而像是装傻充愣。你觉得世上会有像你这种满身都是江湖气的笨蛋吗?就算有好了,那你觉得世上会有宁愿自己气得七窍生烟也要把你这个笨蛋留在身边的小姐吗?盗帅啊盗帅啊,你自视太高,又把人想得太愚,焉有不败之理?就算你今天没有栽在涵王府,他日也必定被人所擒。”
端木忆冬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且合情合理,让地上的盗帅辨无可辨。
只见他紧闭着双眼,满脸的悔恨交加。过了半晌,他才轻啧一声,睁开了眼睛,懊恼地问道:“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盗帅的?”
“今天早上。”端木忆冬老实地回答,却见他眼中投来的疑惑,便好心地解答道:“你原本的计划是要将我从宰相府盗走。而直到你将要光顾宰相府的前一天,我爹和大哥与涵王秘密地来了一招偷梁换柱。这计划实行的非常隐秘,知道的人了了无几,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端木忆冬话说到一半,盗帅便插话置疑,道:“可是,在回府途中有人冲撞马车,而我又不小心泄了你的行踪。京城重地人多口杂,不消一刻,你在涵王马车里的事情便会传进盗帅的耳朵。而聪明如盗帅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你在涵王府呢?”
“的确。”端木忆冬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很机灵,知道用这招来泄露我的行踪,以掩护你自己的身份。我甚至怀疑那个冲撞马车的逃奴跟你也是一伙的。这些暂且不谈。先来说说我是怎么识破你的身份的。首先,假设盗帅消息灵通,得知了我在涵王殿下马车上的事情,可是,谨慎如他总要先确认吧。宰相府好进,涵王府难入,况且还有一个远在城郊苍龙山的无缝寺?短短几个时辰之内要逛完一个无缝寺都难,何况还要千方百计地潜入宰相府和涵王府。好,就算盗帅神通广大,同伙众多,在一夜之间掌握了我的真实行踪,并在涵王上朝回来之前及时地发出了‘预告’。但是,有一点,他的‘预告’上有一大块凝固的烛泪,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将‘预告’投到涵王殿下的书桌上的时候,桌上的玉烛台还燃着蜡烛。涵王殿下告诉我,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上读书都要用全新的蜡烛,每当蜡烛燃了一小半的时候,他就会回卧房就寝。而剩下的蜡烛他会让它燃到天亮。从那一大快凝固的烛泪,我们可以大致地推断出盗帅投书的时间是在涵王殿下离开书房不久。可是,从我在马车上的事情被你泄露到盗帅投书,期间只过了短短的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在京城和无缝寺之间走个来回都困难,何况还要潜入宰相府确认我的行踪?这么一假设的话,盗帅不是料事如神的神,就是从头至尾都掌握着我的行踪。当然,前一种可能几乎为零,那么就只有后一种可能了。而从头至尾都知道我的行踪的人有几个呢?除了我的爹爹和大哥之外就只有四个人,涵王殿下,苹儿,叔叔你,还有涵往殿下的小厮。首先,涵王殿下可以排除,然后是整夜都在他卧房外室听候传唤的小厮,那么就只剩下叔叔和苹儿了。特别是当我发现香炉里已经事先被人放了迷药的时候,我就更加的肯定,盗帅就在你们两个中间。所以,我故意大声地说我要睡在床底下,好让你和苹儿都听到,然后晚上的时候把人形娃娃放到床底下,而自己则躲进角落的衣橱里,再传苹儿进来躺到我的床上。这样一来,无论盗帅是你或是苹儿都会先入为主,以为我躲在床底下,从而掉以轻心。而且,做为一个自以为隐瞒得很成功的贼,必定又骄傲又兴奋,警惕心降低的你们又怎么可能去防备人形娃娃上的涂了强力迷药的绣花针呢?这种迷药是皇族狩猎时涂在箭头上的,效力可想而知。盗帅一旦着了道,想要跑几步路都难,又何谈盗我呢?”
端木忆冬每说一句,盗帅的瞳孔便收缩一下,等到她说完的时候,盗帅眼中已是死灰一片。
原来,他自认为完美的计划竟错漏百出吗?
茫然地盯着屋顶的横梁,盗帅苦涩一笑,认命地叹息一声,道:“闻名不如见面啊!端木小姐智慧绝伦,实非常人可比,在下甘拜下风。今日在下才知,山外青山楼外楼,还有英雄在前头啊!”
早认错不就好了,害她平白浪费那么多口水。
端木忆冬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刚想再开口训斥盗帅几句,但闻身后“笃”的一声轻响,扭头却见司徒寒放下手中的玉杯,满眼的赞赏,道:“不愧是宰相之女,刑部侍郎之妹,小小年纪便智谋超群。能从一团乱麻中找出蛛丝马迹,真是神乎其神啊!了不起!”
哦?听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语,不但不置疑,反而大加赞赏。
奇怪吗?一点也不。
精明如涵王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呢?
只是他城府太深,让人莫测高深。这样的人,比起锋芒毕露的端木羽,何止厉害百倍?
要在这种人面前装傻充愣,简直就像是杂耍台上穿着衣服却露出红屁股的猴子,不过是让人贻笑大方而已。
既然如此,与其跟他拐弯抹角地周旋,最后大家都累得半死,但该瞒的却还是瞒不住,不如一开始就直截了当地坦白从宽,然后大家心照不宣,该干吗干吗,这样多省心?
所以,听了司徒寒半真半假的一番话,端木忆冬接受得很坦然,微笑地道:“多谢涵王殿下的夸奖,端木忆冬愧不敢当啊!”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端木忆冬和司徒寒笑得正欢,地上的盗帅倒是不耐烦起来了,他清咳了两声,顺利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然后有气无力地说:“两位要笑的话,能不能明天请早?现在能不能先给我安排个住处,我做了一夜的贼,很累。”
盗帅不出声则矣,一出声真是把端木忆冬的新仇旧恨一股脑地勾了起来。
给她惹了无数的麻烦不算还让她欠了司徒寒两个人情。前一个人情好还,但后一个人情还牵扯到端木鸿和端木羽,要还,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最重要的是,虽然不排除司徒寒有拉拢端木父子的意图,但他帮了她却是事实,而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事实。
这个人情欠得她呀,真是又惭愧又无奈,不还,还真有点心神难宁。
不过,这一切都要怪谁?
除了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小毛贼还有谁?
想到这里,端木忆冬顿时怒发冲冠,她倏地站地身,举起手狠狠地将手中的玉杯扔了出去,玉杯“啪”的一声轻响,摔了个粉碎的同时,端木忆冬已经一个恶虎扑羊,扑到盗帅的身上,双手抓住他的大脸使劲地撕扯起来。
这在常人眼中犹如恶妇撒泼的举动却意外地收到了惊人的效果。只听“呲啦”一声,盗帅那张紫褐色的威武面皮竟然被端木忆冬三两下扯了下来,露出了底下象牙白的真实面容。
司徒寒眉毛一挑,看向端木忆冬的眼中又多了一分深意。
端木忆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她现在早已被手中精巧的软皮面具引去了所有的心神。
这张面具呈紫褐色,做工精良,纹理细致,且触之柔软细滑,观之活灵活现,真可谓巧夺天工。
据她所知,软面具一般是用树脂胶、沾拈粉、纤维质、梳丝为主要材料,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的。且工艺相当复杂,从膜板取样,制作膜板到硅胶铸造再定型晾干,其过程烦琐不说,还要求相当高超的技术。
像她手中这张如此精细的软面具,在她生活的22世纪随处可见,但在这种科技落后的古代,能掌握此等“先进”的技术的,还真了了无几。
可是,也不过如此。能被人看穿的面具,再精致也没用。
将面具随手一扔,端木忆冬盘腿坐在盗帅的胸膛上,低下头,望向了躺在地上的盗帅。这一瞧,倒让她眉毛一挑,大感意外。
原以为盗帅人高马大,肌肉结实,他的脸孔也必定男人味十足,哪知道一看之下竟大是不然。
圆圆的娃娃脸,象牙白的皮肤,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淡却纤长的眉毛,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样的脸长在一女孩子身上绝对称得上甜美可爱,可长在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身上,那可真叫一个滑稽。
大狗熊的身材,美少女的眼睛。没想到闻名遐迩的盗帅竟长了一副如此可笑的面容。
也难为他就算戴着面具有要出门了,要是她长成这样,哪还有什么心情戴面具,早就铺盖一卷,躲进深山一辈子不见人了。
想到这里,端木忆冬嘴角一抽,毫不客气地放声笑了起来。
一旁的苹儿早就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住肚子,笑趴在了地上。连一向情绪少有波动的司徒寒也是一手撑着黄花梨木桌,一手捂着脸颊,双肩上下抖动个不停。
端木忆冬刺耳的笑声激起了盗帅无限的怨念。
长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人人见了都要笑话他?可爱的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偏偏有一个像大狗熊一样的身体,哪个男人愿意长成这副德行?他也想要一张威武的脸啊,哪怕丑一点,有疤痕,甚至是歪脖子斜眼,也总比现在的长相要好上百倍。
可是,行吗?又不是面人,捏坏了还可以重做。
想到伤心处,盗帅又是羞愤又是委屈,涨红了脸,大吼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他那张薄薄的小嘴里冲出与之不协调的巨大音量,端木忆冬又是一阵狂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哈哈……,叔叔,悠着点。再怎么说你这长相也是爹娘给的先天性自然灾害。你就凑合着用吧。再说了,一般人没了工作养家糊口,只能上街要饭。你呢?梳洗打扮之后放到笼子里,绝对比那苍龙山上的金丝猴还有看头。瞧瞧,就算你以后做不成盗帅,也可以做富贵人家笼子里的猴啊!”
听了端木忆冬的话,是个有点自尊心的都忍不住,何况是对自己的长相极度自卑的盗帅?
他原本已经涨得通红的脸此时仿佛要滴出血来,额头的青筋也一跳一跳的刹是吓人,他见端木忆冬根本没有停下大笑的打算,银牙一咬,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道:“不许再笑了。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
端木忆冬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
一个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也敢和无双国士相提并论?简直不知所谓。
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她端木忆冬今天就要辱一辱你这个满口狂言的“假士”。
不过,这个辱的方法嘛……
端木忆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沉思片刻后,嘴角一勾,冲着扑倒在地笑得眼泪直流的苹儿吩咐道:“苹儿,到你房里拿盒胭脂过来。”
啊?什么?胭脂?
苹儿笑得肚子抽筋,有气无力,鼻中的大蒜头更是熏得她眼泪汪汪,忽闻端木忆冬的声音,还真懵了那么一下。但苹儿就是苹儿,聪明机灵的“忠狗”一名,赶忙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喷出鼻孔中的大蒜头,只听“泊泊”两声,两快小小的大蒜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滚了两滚之后,苹儿已经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仪容,且躬身一礼,低眉垂首,道:“是,小姐。”,随后在端木忆冬的哭笑不得和司徒寒的放声大笑中,一溜烟地冲出了房门。
这丫头,原来也是个活宝。
端木忆冬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却见原本一脸义愤填膺的盗帅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心头火起,于是右手伸出至盗帅的额头,手掌轻握,拇指与食指相扣,然后冷不丁地将食指一弹而出,满意地听到盗帅“诶哟”一声,皱起了眉头。
“干什么?”见端木忆冬处处刁难戏弄,盗帅彻底地火大了,他干脆把心一横,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道:“是杀是剐,熙听尊便。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汗。”
杀?剐?太便宜你了。
端木忆冬笑得高深莫测,摇了摇右手的食指,道:“叔叔,再怎么说,你也在我身边待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又怎么可能杀了你呢?再说,你这身偷儿的本领,消失了未免太可惜。所以呀……”端木忆冬缓缓地凑进了盗帅,在离开他鼻尖半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然后当盗帅被她诡异的眼神盯得冷汗直流时,才幽幽地道:“我要你卖身为奴,世世代代都做我端木忆冬的奴才。”
“不可能。我宁愿死。”盗帅也不含糊,这遗祸后代子孙的事情,他可不敢做。
早料到盗帅会这样回答的端木忆冬鼻中轻哼一声,淡淡地道:“如果你想死后被人脱了裤子吊在城楼上的话,那你就尽管去死好了。”
她就不信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盗帅会视身后的虚名如浮云。
果然,端木忆冬话音刚落,盗帅便闭紧了嘴巴不再嚷嚷,只得睁大了眼狠狠地瞪着她。
就在端木忆冬以为盗帅的眼光会再她身上烧个洞的时候,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从走廊传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虚掩的房门口。
苹儿啊苹儿,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听得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端木忆冬赶紧撩起“束服”的下摆,拉起里面的衬裙,用腰间被磨利了一边的黄玉佩用力一割,然后“哧啦”一下,使劲地扯下一大块来。
看着已经恭敬地候在一旁的苹儿,端木忆冬站起身,走到苹儿的面前,将手中的一大块纺绸递给她,然后在房中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吩咐道:“去,脱了这个小毛贼的裤子,在他屁股上涂上胭脂,然后印在这块白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