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通往北极》心知杜明

68、【新】叶好的过去

　　派出所门口，沈修一边抽烟一边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叶子牧和叶好，两人正压着声音争吵。旁边蹲着头被打破的肖珂。
　　叶好不知道第几次质问叶子牧：“哥，你真的喜欢男人吗？你真的和那个男的在一起了？”
　　叶子牧忍着怒气：“这个重要吗，叶好，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打人。要不是人家躲了一下，你可能会打死人，你知道吗？你就没有后怕过吗，万一打死人了怎么办？刚刚警察也说了，要不是人家愿意和解，你这事就会立案，以后你就有案底了，会影响你读书出国找工作，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影响就影响，我不怕。那是他活该，谁叫他乱说话，谁叫他说你喜欢男人！我不允许别人说你坏话！”
　　嘴硬的叶好看的肖珂火冒三丈：“TMD刚刚就不该放过这小子，应该让他被关几天！”
　　沈修狠狠抽了一大口烟，要不是看在叶子牧的面子，他肯定不会放过叶好。
　　叶子牧气到冷笑：“坏话，你觉得说我喜欢男人是坏话？”
　　“对，是侮辱是无中生有的诽谤，他是在坏你的名声。哥你没注意吗，刚刚那些警察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什么怪物似的，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不喜欢男人，你不是怪物，你不是变态！”
　　叶好的话让叶子牧如坠冰窟，他怎会看不出那些警察眼神里的东西。他在意得不得了，也害怕得不得了，但这些都没有叶好的话伤人。
　　“我是不是变态跟你没有关系，你要觉得丢人就跟我撇清关系，以后不要再喊我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丢人！”
　　“我喜欢男人，你也不觉得丢人？”
　　叶好被叶子牧说急了，抬高音量：“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男人呢？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吗？同性恋容易得艾滋病，大家也不接受同性恋，两个男的在一起多恶心啊！你知道我们学校的那对同性恋吗，很多人都骂他们，很多人都用刚刚警察看你的那种眼神看他们，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你知道吗？我都是为你好，我不想你被人指指点点，我不喜欢被人像看变态一样的看你，你明明就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要装得喜欢男人呢？”
　　看着叶好认真着急的模样，叶子牧忍不住放声大笑：“如果我不是装的呢，如果肖珂说的都是事实呢？”
　　叶好呆住了，沈修也愣住了，举到嘴边的烟头都忘了往嘴里送。肖珂看看他，又看看对面渐渐冷脸的叶子牧，默默叹了一口酸气。
　　回过神来的叶好抓住叶子牧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哥你不喜欢男人，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叶子牧冷笑着甩开叶好：“不管你是否接受，这就是事实。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沈修扔了手中烧到手指的烟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此刻他很想抱抱叶子牧。
　　震惊过后的叶好激动地语无伦次：“哥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你在生我的气，生我爸妈的气，气他们害死了婶娘，气他们找你要钱，对不对？我知道你恨不得他们死，他们确实很过分，不该去找婶娘要钱，但是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你不是撞伤了他们了吗，他们怕了，真的怕了，说以后再也不会找你要钱了，他们不会再烦你了，我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好好读书，出国留学，你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叶好，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
　　叶子牧冷冷说完，转身就走。若不是叶好主动坦诚，他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叶好的真实想法。他特意没跟叶好说这次回去的事，想必叶建国都告诉他了。搞得好像都是他的错一样！
　　“哥，我错了，哥——”叶好追了上去。
　　沈修也跟了上去，肖珂看着迅速远去的三人，一点酸意都变成了同情。

　　傍晚正是下班晚高峰，马路上车辆拥堵，人行道上刚下班的路人行色匆匆。叶子牧拦不到回家的出租车，在人行道上没有方向的疾走，希望摆脱身后的叶好。
　　他实在太吵，一直说着他不爱听的话。
　　“哥，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好读书，出国留学，跟他们断绝联系，不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哥，对不起，我不该打人，我不该那么冲动，对不起，哥，我错了。”
　　“哥，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被别人骂变态。我不想你被别人指指点点……”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刀子，扎得叶子牧冷笑不止。终于走入死巷子，叶子牧不得不掉头，叶好挡在他身前，哀哀地喊着：“哥——”
　　叶子牧懒得再去说什么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他把挡路的叶好推倒在地，头也不回地往前，不远处站着沈修，好像在等他。他却生了怯意，放慢脚步，不敢上前。
　　身后的叶好大喊：“叶子牧你到底想要怎样，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恨他们对你不好，恨他们害死婶娘，恨他们贪得无厌，恨他们总是给你添麻烦。我也恨，我恨他们不像别人的父母，我恨他们好吃懒做谎话连篇，为了赌博毫无下限。他们是烂人，烂父母。我也知道你讨厌我，讨厌我不听你的话不跟他们断绝关系。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啊，如果没有他们，我就是个孤儿，我连父母都没有。你也知道，没有父母有多难，孤儿有多难。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听你的话，努力摆脱他们，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挨冻受饿，一起过了那么多苦日子，我喊了那么多年你哥哥，你都不能好好听我一句劝吗？你知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多奇怪，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今天那些警察你看到了吧，你非得把自己变成异类吗？像我们小时候一样，走到哪里都是异类，走到哪里都要被议论嘲笑，走到哪里都被人说真可怜。我们逃到南京，不就是为了摆脱那些吗？你让我出国留学，不就是希望我彻底摆脱他们吗？你都忘了吗？”
　　叶子牧回头看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叶好，他发现他从来没有认真地了解过这个弟弟，他以为只要他够强大，就能给到叶好一切，只要他够强大，就能带着叶好摆脱过去。他很清楚过去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段最黑暗的时间，黑暗到光是回忆都会让他恐惧和愤怒，却不知道过去对叶好造成的烙印是怎样的。他甚至时常埋怨叶好，为什么不能和叶建国他们断绝关系。他没考虑过叶好的立场，也从未认真地问过他他想要什么。
　　叶子牧茫然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沈修，他正朝这边走来。怯意排山倒海地袭来，叶子牧伸手拦住沈修：“你不要过来！”
　　沈修停下脚步。
　　“你不要跟过来！”
　　叶子牧说完转身，跑向了另一条未知的小巷。他跑得很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好像有很多人在喊他，但是他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捋了很久。叶子牧的过去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