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69、无所谓胜败的战斗（五)

　　金色的光蝶化成点点星屑，消入空气中不留痕迹。美的不属凡尘的纯金颜色眸子逐渐散开来，恢复成柔和恬淡的淡金色。看着瞪大青蓝眼睛，盯着自己倒了下去的男子，文幻的心情略微有了些波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他们也下得了手……”虽然不知道刚才在那场两个人的幻境对决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这个人不甘的追问，薰和音痕对文幻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也大约有了个猜测。
　　“……哎呀，何必说出来啊……”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混杂着一点忧伤。“有一点我大概应该说明吧……别的不提，我今年是二十一岁，进入学院的时候是十三岁。”
　　一个简单的算术。今年是492年，文幻是八年前加入学院的，也就是说384年。虽然年轻，可是这个美得仿佛不染凡尘的男子，和“浮生六梦”的幻术师同样是经过了那个群魔乱舞的时代的人。
　　如果与那时候相比——怎样的地狱，都堪称天堂吧。
　　不理会在惊讶中失去了意识的男子，文幻转过身来招呼两人：“薰，音痕，走了……”
　　就在这一瞬间，文幻的表情冻结了！！！

　　“……”一声呻吟都没有，完全承受了自己召唤兽的所有攻击的男子黑色的风衣被割得千疮百孔，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哎呀呀~~~小帅哥，你没事吧？人家不是告诉你这个阵法是会反弹的嘛~~”“萦梦”闲闲地坐在楼梯扶手上摇晃着修长的双腿，甜得发腻的语气里满是轻佻和挑逗，似乎对眼前鲜血横流的场面很满意。
　　“……”体力飞快的流逝着，同时大量的失血更加剧了这一趋势。幽壑自知没多少力气跟她打口头仗，大号墨镜后面遮住的狭长眼睛里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空虚。
　　风狼、雷鹰还有冰狐，由于是元素体并没受到多少伤害，正焦急担忧地在倒在地上的幽壑身边打转。也许是由于召唤者体力消耗的结果，它们的身体颜色似乎有点浅了下去，估计等到变成透明消失的时候，就是幽壑体力耗尽的时候。幽壑安抚了一下慌张的召唤兽，示意它们别管他，只管继续攻击阵图。然后，也不多花力气坐起身来，就那样躺着集中精神，又念起了新的召唤咒文。
　　“这可不好啊~~~不管你召出什么来，都只会被阵图反弹回去而以~~~~还是说你认为与其被吸干体力死掉，还不如被自己的召唤兽的攻击打死吗？”接近无所事事的萦梦嘲讽地看着在她看来是白费功夫的幽壑。阵法师最大的特点，就是阵法成型后几乎不用管。借用天地之力布下的阵法，几乎不可能被破。所以，她毫不担心地看着幽壑送还了雷鹰，召出了黑色的旋龟与桔红的的火虎。
　　“……真麻烦啊……”犹豫了一下，失血过多接近晕倒的幽壑还是摘了右手的手套，将右手手心按到了额头处。这个动作似乎费了他不少力气，习惯了他念一段咒文然后冒出来一只魔兽的萦梦感到有点奇怪，伸长脖子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以幽壑之名，呼唤九幽之门的主宰者，万魔之殿的守护者……”隔行如隔山，虽然萦梦勉强听到了倒在地上的男子念的咒文，但是毕竟跟召唤能力者没有多少交集，听不出来这几句咒文代表的意思。如果换成站在这里的是圣幻召唤使明惑的话，要不就是动手打断召唤，要不就是也开始念对应的召唤咒文，绝对不会乖乖地等着他召唤完成。
　　随着咒文的念诵，在幽壑挡住额头的右手上，逐渐有一道细小的黑红色火焰成形，跳跃着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来自无尽深远的幽黑，和如同百战沙场的血红一起形成了诡异的和谐。一种魔气油然而生。但是，同时，幽壑墨镜下露出的那半张脸脸色越来越苍白，连嘴唇都没了多少血色。声音好像也有些虚，但是却没有停顿，更没有颤抖。咒文接近完成，强烈而幽深的魔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法阵，连萦梦的表情也正经了起来。
　　“……凭借初始的契约，以吾身为媒介，降临此世！！！”
　　咒文一完，就在幽壑身旁，一道约人高的黑红色火焰汹涌地燃烧起来，炽热席卷了周围的空间，冰狐不适地窜到了幽壑身后。火焰不断跳跃燃烧，一条条火舌从其中喷薄而出，逐渐形成了门的形状。门周围不断喷涌的黑红火焰，炽白色的火焰包围着门框，与门那边的无尽黑暗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什么？”萦梦惊疑地自言自语，虽然隔着一个法阵，那股格格不入的强烈不适感也让她不安，不由得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当然不认为有人会回答。
　　“……魔域之门。”不用继续集中精神的幽壑好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脸色苍白，体力似乎被这次召唤榨到接近零值，但是墨镜后的眼神里却有种兴奋。
　　萦梦脸色大变：“你！……你居然连结魔域与现世，你想毁了这个世界吗！！”
　　天啊，如果魔域里的强大怪物冲了出来到这边，那……简直是恶梦一般的图景，萦梦实在没有勇气去想象。
　　“不想。”幽壑斩钉截铁地回答。
　　“……何况，就算真的跑过来了，也未必能出什么事。”
　　在这一点上，他对那位平时看起来可能还有点傻的黑魔导师很有信心。

　　火焰依旧燃烧，但是，从门的那头，隐隐传来了嘶吼声。火焰瞬地一暗，随即爆发出亮得耀眼的强烈光芒，光芒散去后，火焰之门消失了，留下的，是一只有着三只狰狞的头，全身上下燃烧着黑红色烈焰的犬形魔兽，血腥狂暴的气息穿透了魔法阵，威压着整个空间；点点火苗落在地上，使得魔法阵内简直犹如烈火地狱的再现。三颗头微微扬起，一声三倍的长啸带着无止尽的杀意穿透了而来，逼得萦梦从楼梯扶手上直接掉了下地。
　　地狱三头犬.刻珀斯托斯！
　　“……开，开什么玩笑！你要让它攻击吗！！如果那样的话，一旦失败你可就尸骨无存了！！……不，肯定会失败的！这可是天地之力形成的法阵，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破的！！对，对，……如果你用它的话，死的一定是你！！！”
　　萦梦乱了阵脚，几乎是尖叫着阻止幽壑，尝试让他放弃攻击。但是，看到幽壑的表情，她一下子呆住了，连原本想退的远一点的脚步都停下了。
　　是她看错了吗？不管怎么样，最直接沐浴到地狱三头犬的恐怖威压的可是那个少年啊！那种让人发疯的死一般的恐惧，感受最深的应该是他啊！大量失血，由于越级召唤造成的精神力虚耗，体力消耗到接近没有……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的他都应该是最虚弱最无法抵抗强大的精神领域压力的啊！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在笑？！
　　没错，他在笑……那副挡住了半张脸的墨镜下面，嘴角微微勾起，接近苍白的妃色薄唇带出一个喜悦的弧度。也许是心情太过高扬，连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病态的嫣红。可是，如果在别人脸上看来应该是胸有成竹的那个笑容，放在这张端正完美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异常……一种疯狂。似乎是沉醉于其中，沉醉于死亡关头的兴奋，使那张缺少真实的感情的脸一下子有了神采。——可是萦梦宁愿这个少年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死样子。
　　“……就算是我也死了又怎么样？”
　　——天啊，自己真是个笨蛋，怎么会跟个疯子动手啊！！！！
　　萦梦大为后悔，唯一可以让自己安心的就是不管怎么说，借用天地之力的阵法也没那么容易破。——她当然不会知道，就在这一天里，另一个阵法师的法阵就被另一个人用另一种方法给破解了。
　　幽壑虽然心情是诡异的好，但是也没傻到直接就让地狱三头犬朝着法阵喷火。而是打起精神招呼过来他预先招好的旋龟、冰狐、火狐、风狼，按属性站好，同时解除召唤，化为各自属性的薄雾。
　　“！”忽然意识到法阵内的空间整个动了一下，萦梦呆了一下，看到四片各色的薄雾，脸色大变！
　　旋龟是地，冰狐是水，火虎是火，风狼是风，四样连起来，地水火风正是最简单的四象，某种程度上自成一个小天地……换句话说，这个小号的天地抵消了一部分她利用天地之气的法阵的作用，如果在这一瞬间三头犬攻击……
　　没等她想完，收到命令的三头犬一声咆哮，黑红色火焰形成的巨大火球喷薄而出！！！
　　“——轰！！！！”

　　——世界安静了。（……）
　　托了法阵的福，萦梦没有当场死亡，而是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虽然起了减弱作用，但是仍旧有相当的一部分反弹回来。就算幽壑原本就是躺在地上的伤害面积比较小，也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被返回来的咆哮弹炸得当空飞起，重重地撞在墙上，颓然跌落地面。无声无息地躺在墙角看不出是死是活。
　　由于他体力彻底告负，所有召唤兽——包括可怕的地狱三头犬，都在空气中消失，这附近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是的。
　　一个黑影踩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幽壑身边，杏黄色的眼睛低下来看着他，然后高傲地扬起头甩向后面，踏着轻快的步子跳了过去。
　　“——喵~~”
　　另外一个脚步声响起来，步伐沉稳而坚定。双手接住猫，倒在地上的幽壑身上映出了一个文弱矮小的人影。那个人走到他身边停下，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优雅地微微抬腿，一脚狠狠踢在了伤痕累累的幽壑肩膀上，直接把他踹翻过身来。
　　“喂，活着的话出个声。”
　　“……如果我不出声的话，你是不是真会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明惑？”烧伤的地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本来昏迷状态的幽壑直接痛醒过来了。墨镜早就被爆炸炸到不知哪里去了，露出墨镜下无比端正的一张英俊面孔。狭长的凤眼带着一丝无所谓的笑意挑起，看向正俯视他的小男生。
　　那个男生顶多就是十七八岁，面貌平常，柔和的眉眼看起来很和善。整整齐齐的短发，整整齐齐的制服，从哪里看都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双手把那只黑色猫咪搂在怀里，亲昵地抚摸着。肩膀上停着一只漂亮的青色小鸟，三点朱翎点缀在头上，长长的三条青色尾羽软软地垂下来搭在胳膊上。男生那双温文尔雅的深沉墨绿色眼睛正含着一种与外表不符的复杂眼神，有点不屑地看着脚边的同伴。
　　“你用地狱契约了吧？……就这模样还敢用……真好笑。”虽然这么说着，明惑的脸上完全没有笑意，有的只是轻蔑的漠然。冷冷看着重伤者那种疯狂沉醉的表情，压抑住再补上一脚的冲动。一道伶俐的白影从制服袖口猛地窜出，落在幽壑身上化成一片白色雾气，雾气所及之处，满身创口很快开始止血。
　　“试试而已，效果还不错。”
　　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话，幽壑明亮的漆黑眼眸里看不透想法。只有一种想不明白的满足感从中传达出来。
　　“……要不你就自杀，要不就告诉我一声不用救你了，别在这不死不活地吊着。”明惑的双唇间冒出长满针刺的话语，不再看幽壑的表情。怀里的黑猫再次跳下地面，随即融入了明惑脚边的阴影里，然后，黑影蠕动立起，形成了一只四肢修长体态强健的黑豹。优雅的完美曲线勾勒出饱含着爆炸力的身躯，黄色双瞳上方有着一个绿色的符字。
　　豹子低下头颅，明惑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幽壑扯上豹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明惑幽绿色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一样猛地睁大，手臂一张，整个人挡在幽壑和黑豹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