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舞者》幻幻青莲

70、无所谓胜败的战斗（六)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用你放水！！！”性格暴烈的八观怒吼着。连一向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稻叶都一脸不忿。
　　这能怪她们吗？从刚才开始——从她们两个一起进入能力状态开始，那个男人就一直呆呆地看着她们，手底下明显只是条件反射地招架，一点也没把她们的攻击放在心上。不仅如此，他看着她们的那种眼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那是欣喜、怀念与悲痛混杂的眼神……
　　不安……那个男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说的也是。你们的确不是需要我放水的对手。”
　　终于从惊喜中冷静下来，由于方才的失神已经挂了几道彩的男子表情恢复沉凝，匀称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净魔具.落花’和‘四象法器.风鸣’，对吧？”
　　“净魔具.落花”——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这句在和族各大“反面”世家流传的古华族诗词，代表的是三种极为强大的“净魔具”。“江南”是宝剑，“风景”是镜子，“落花”则是一串一千零八粒的念珠。
　　“四象法器.风鸣”——在古华族的文化中，四象指“地、水、火、风”四种。四象法器则是四把华族“反面”四大家族代代相传的宝剑：“地吼”、“水波”、“火嗥”、“风鸣”。
　　但是，对这个男子而言，这两把武器并不仅仅是武器，更是两个人。
　　——两个让他永远怀念永远哀悼永远惋惜的人。
　　一个无门无派的流浪刀客，一个善解人意的游历女道，一个不知来历的高深法师。
　　一碧无尽的波涛滚滚，深海之渊的凶兽号叫，刀光剑影中的决死战斗，强行被拆开时的无力怒吼……
　　——那是他的青春他的年少他们的全部生命。

　　……毕竟，你们还是留下了她们……
　　……如果是你们的后人的话，那我也不能不管管吧……
　　两米长的偃月刀用力提起，划出一个潇洒的弧形，斜拉在男子的右后方。一霎那间变得锐气逼人的男子眉宇间扬起摄人的锋芒，左手缓缓抬到头边，伸出一个指头。
　　“我只出一招。——如果你们接得住的话，随便你们去哪里。如果不行，就给我老老实实回该回的地方去！！！”
　　锐利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却没带半丝杀气。八观提高警觉，手中的宝剑斜斜举起。稻叶轻轻念诵奇异的语言，一道青色的光屏展开来，将她们和男子隔开。
　　看到这一切，男子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笑容，身体猛然前压。顺着势头，左手按上身前的刀柄末端用力向后，握住刀柄中间的右手向前大力一推，原本拖在背后地上的刀刃猛地借力飞起，在男子身前从右下到左上，划出一道亮得无法直视的刀光！
　　——龙灵技.破！！！
　　凌厉得无可匹敌的刀光，撕破了如水般轻柔缠绵不绝的青幕，撞开了无缺无憾的层层剑网，直朝着两个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的少女噬去！！！
　　……就在将要撕开八观身影的前一霎那，那道仿佛百折不挠百变不移的刀光忽然消散了。仿佛一开始就没有出现。但是，稻叶却看见在八观身后，有一个虚影一现即散。……那是个窈窕的少女，一身古式的道装，静静地看向男子的方向。
　　“……果然是你们……”男子似乎也看见了那个一闪即逝的影子，露出了由衷地哀伤表情。险死还生的八观疑惑地看着他。
　　“……”
　　稻叶走前了几步，来到了八观身边，清水似的黑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男子。
　　“……你到底是谁？”
　　“——我是……”
　　那个男子正准备说什么，忽然，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百烨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娇柔少女，任凭她纤细的双臂环绕住自己的脖子，表情是一点点惊喜与更多的茫然。
　　“……哥哥……跟滟雪一起来好不好？滟雪不要一个人……我们大家一起吧……”
　　少女撒娇般地蹭着百烨的胸口，抬头望着他的那张姣美小脸上，带着艳丽得如同将要散落的烟花般璀璨的笑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可是，她交叉在百烨颈后的那优美的白皙双手，蔻丹色的指甲却忽然伸得老长，向着百烨的后脑狠狠刺了下去！
　　“……？为什么动不了了？”
　　就在锋利的指甲马上就要刺破百烨的皮肤的时候，滟雪的身体忽然僵住了，半点也动弹不了。有点困惑地自言自语着，然后，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又哀求似的看着百烨：“哥哥，滟雪动不了了，怎么办啊……”
　　“……”
　　百烨留恋地看着慌张的娇小少女，轻轻把少女环在他颈上的手拉下来，小心得好像怕碰坏她一样。“……还真得很象呢……如果清冥还醒着，恐怕死也不会让我动你吧……”
　　他缓缓退了一步，最后用充满怀念的眼光看着与自己有相似面貌的少女。从握着少女双腕的双手掌心间，亮起了刺眼的白光。消失了眼前的一切，只有男子的声音咨嗟。
　　“——那孩子绝对不会……要我们下去陪她的。”
　　白光散去，那个少女已然消失。不远的地方，一个全身都被白纱包裹的女子昏迷在地上。
　　“……死灵术士啊……”
　　百烨自言自语。然后，他凝视着刚刚那一刻，被他从被控制的尸体中保下来的那抹晶莹得没有一点瑕疵的灵魂。
　　“滟雪……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被唤起了原本的名字，本来只是一抹惨白火焰形态的灵魂恢复了生前的形状，娇柔美丽的少女轻轻浮起，犹犹豫豫地看着百烨。
　　“……我好想看看他……”
　　少女忧心的眼神看向重伤昏迷的少年，在意识到胸前的伤口已经在迅速好转的时候，稍稍松了口气。“哥哥，你那么强，别勉强自己就肯定不会有事……可是我担心他……”
　　“……他为你付出了很多东西。”百烨无语地看着滟雪，好久才终于开了口。“你不应该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在他的眼前，浮现出的是一年前，那双鲜血淋漓的毫无生机的灰色眼眸。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纤细的手指蒙上了水光荡漾的眼睛。
　　“乖，滟雪，不要哭了……”
　　“嗯……我得走了，哥哥，帮我照顾他好吗……我真的不想他死……”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不会不管他的。”
　　得到了兄长的许诺，少女用力点点头，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在临消失前，她漂浮到了昏迷的清冥面前，将已经接近透明的唇轻轻印下……
　　……对不起，留下你一个……
　　……我爱你……
　　……祝你，幸福……

　　在少女身影消失后，百烨复杂的心绪才稍稍平息。他走到仍旧昏迷不醒的清冥身旁，手按上他的额头，缓缓把灵力传输过去。不久，清冥就张开了眼。
　　“……”本来眼中似乎还有种急切，但是，在看到眼前除了百烨再无他人，更没有曾经倾心相恋的少女后，清冥灰色眼眸里的光辉熄灭了，死寂得犹如一潭死水。
　　“……你为什么会中招？别告诉我你连刚才那个只是死灵术的傀儡也看不出来？！”百烨怒气冲冲地喊着。原本清冥修习的就是沟通生死的阴阳术，如果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那不就都白学了！
　　听到百烨说破对方使用的法术，清冥的表情仍旧没有半点波动，百烨清楚地知道，这代表清冥本人也看破了那个法术。——但这更让他恼火，这不就代表，面前这个男生明明知道那只是敌人的诡计，仍然乖乖地让人家杀——“那你为什么不躲？！！！”
　　“啪！”
　　在百烨本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气不过，一个耳光摔到了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清冥脸上。然后才回过神来，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但是，清冥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变化，仍旧是仿佛失了魂似的，漠然空洞，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楚。而百烨的忧心也好，愤怒也好，失控也好，与他的距离都很远很远。
　　“……你这混蛋……为什么不躲？你会死的！！”除了后悔没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外，百烨此时的心情更多的是无奈。看着眼前那双仍旧死气沉沉的双眸，连他自己都猜得到清冥的回答。
　　——没有“滟雪”的世界，对“清冥”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是吧……”百烨复杂地看着那双了无生气的眼。
　　“……如果你一定需要理由才能活下去，我会给你那个理由的！！”

　　自顾自地下了这个挑战，百烨站起身，伸手想把清冥也拉起来。但一霎那间，他的表情忽然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