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纪》杏子婴

15、第十四章

　　雨一直下，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似要将这一场污浊世事全部浸透，漂洗干净。夜色如墨，这墨让天地恍若一体，似是回到了天地未开时的混沌状态，除了那颗昼夜不灭的泪阙，无论是炽火骄阳还是浓墨暗夜，都无法湮灭它的血色，它不分昼夜地挂在极北，冷冷地俯视着人间，彷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风休与抬手掠了掠额前长发，紧紧抱住只能靠定魂珠留住魂魄的萧绮疏。为了摆脱四大门派的追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溟鲲海，他和大师兄玄初选择了那条最近也是最难的路——穿过苍岚沙漠、洪荒地宫和霜叶林到北溟鲲海。苍岚沙漠和洪荒地宫曾是上古封神之战的战场之一，苍岚沙漠深处有无数怨灵，那都是昔年在战争中惨死的士兵，他们死于战乱，心怀怨怼，不肯转世，灵魂便一直在沙漠上徘徊；而洪荒地宫中封印着上古魔兽饕餮和一位上古魔神，地宫一旦被打开，他们就再无退路，若想活命，只能逢魔诛魔遇神杀神。幸而他们手中握有三界最强大的神兵，总算从鬼蜮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算算路程，大约天亮时他们便可以到达霜叶林，那里恐怕不只是一场恶战那么简单。
　　风休与抬头看了看孤悬极北的泪阙，心中微叹，这一路向北，他越来越无法控制体内的那股力量了，离那颗星越近，他越觉得心慌，那个人，执意孤行，以一己之力挑战三界，他的意志和力量是难以抗拒的吧，无论怎样，只要能够救活绮儿，就算是坠入魔道万劫不复亦无所谓，只是怕是要连累大师兄了。
　　一路上他几次让大师兄返回蜀山，甚至提出将蚩尤妖刀交与他一并带回，然而大师兄让跟随他的几位师弟回蜀山向师父回报情况，自己却执意要同行。其实大师兄的心思他是明白的，绮儿那么美丽可爱，他们三个又是朝夕相对，只要看看大师兄对绮儿的宠爱就知道了，只是感情之事无法勉强，绮儿最终选择的是自己。唉，要是当年师父未曾带自己上蜀山，绮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大师兄也就不会饱尝相思之苦了。
　　世事一场冰雪呀，他依稀记得有谁这样说过，其实何止一场冰雪？天地不仁，从来就是如此吧。然而说出这句话的那名女子百年之前，在无人可托之时，以柔弱之身独对这非人的世界，他又怎能在这危机时刻自怨自艾？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就要坚强面对，哪怕这场面对的后果是万劫不复，那又如何？
　　一念及此，他心中豪气顿生，来吧，来吧，该发生的都发生吧，哈哈，魔王又何妨？我就以这残躯来承接这一场、这一场千年之恨！

　　“师弟，小心，前面就是霜叶林了。”大师兄浑厚温纯的声音忽在他耳边响起。
　　“嗯，师兄，这霜叶林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可怕么？”
　　“我也没有来过，但是故老相传霜叶林犹如鬼门关，有去无回，也可以想见它的可怕了。”
　　“就算是鬼门，我也要让它变成生门！师兄，我们、一定要活着！”风休与沉默半晌，忽然说道。
　　“嗯，我们一定要活着！”玄初望了望身畔的风休与，他的身体此刻紧绷着，神情肃严，眼睛明亮如雪，宛如一支出鞘利剑，随时随刻都准备着刺向前方的阻碍。他心中微惊，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小师弟了，经此变故，他也有了不少变化，他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少年了，那是一个男人才有的眼神和神态，不，不只是一个男人，那是……战神，这个词突然划过他的脑海，难道这是蚩尤之血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