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8、浴红-07

　　洪高晨闭着眼睛连连摇头，痛苦地说：“我不记得了，你当时叫我别看，捂住了我的眼睛。后来冲进门口，我只看了一眼，小姨她倒在血泊里，我不敢再看……后来，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小姨送到火葬场后，火化之后我看过，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阿夕，别逼阿晨回忆痛苦的事！”这时，葛黄昏的老爸提着粥进来。
　　葛黄昏惊奇地发现，一个月不见老爸的肥肚也缩水了一圈。
　　“葛伯，没关系。事实就在那儿，不提也发生过。”
　　“阿晨，回去休息！再这样下去，你会垮掉。”
　　等洪高晨离开后，葛黄昏一边喝着老爸喂的白米粥，一边问：“老爸，你见过阿晨他小姨的遗体吧？”
　　“见过。警察在外面等着问你口供，要不要老爸打发掉他们？”
　　“嗯，讨厌见到警察。老爸，看到洪姨脸上的‘×’字没有？”
　　“说什么胡话，她脸上哪来的什么字？”老爸伸手摸葛黄昏的额头。
　　“没有‘×’字？脑袋呢，脑袋也没掉？”
　　“你见鬼了？人的脑袋哪容易掉下来？难道你们出车祸是白天撞鬼？”
　　啊，幻觉和梦境都是假的！葛黄昏松了一口气，如果那是真实，得知自己的小姨是那种人，阿晨知道后肯定会伤心。忍不住问：“洪姨的死因是？”
　　“脖子被砍了一刀，动脉划断了。”
　　“何金铃为什么会杀她？”
　　“谁知道。你出车祸，她还跑来医院看你，回去后却在自己家里自杀了。她的同事处理她的尸体时在她家里找到一把警用匕首，上面有阿晨他小姨的血迹和她的指纹。”
　　“这事怪！”
　　“是很怪！八成是背祸，当替死鬼！”葛黄昏的老爸连连点头。“喂，儿子，别乱想了，不关你的事！休息好了努力做复健，三天后回家别指望老爸老妈扶你走路。”
　　不想睡，不敢睡。瘦下来的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警察来了，找他询问车祸的过程。
　　仔细回忆，再回忆，他没有车祸的记忆。
　　复健，努力复健。累得要命，无意中睡着了，没有做梦。
　　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三天，整整三天，死阿晨都没来医院看他。当然，他也不寂寞，老师来了，同学也来了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他恢复得也很快。爸妈精心准备的食物补充了流失的营养，干瘦的身体很快像是充满气的皮球般圆润起来。
　　“我家黄昏底子好，醒过来后很快就恢复了健康。果然是你爸的儿子。”老妈得意地捏着他的双肩。
　　“老妈，走啰。”离开医院双腿稳稳地踩着地面，忍不住多跺它几脚。葛黄昏仰着头看天，张开双臂，任由风掀起他的衣角。忍不住赞道：“真舒服啊，久违的阳光，久违的天空。”
　　“啪”的一下，后脑被人打了。回头一看，老妈叉着肥腰乐呵呵地看着他，催促道：“快回家，想吃什么都做给你吃。”
　　“海鲜大餐。”
　　“不行，你的肠胃还得调养一阵子！”
　　呃，那就别说大话哄他嘛。葛黄昏回头张望，问：“阿晨呢？”
　　“白天在拼命锻炼身体呢。阿夕，阿晨这三天不知搞什么，每天晚上出去，凌晨四五点才回来。我有点担心他……”
　　“老妈，放心，这事交给我。”
　　“还是我儿子可靠！唉，那孩子也可怜，好好的惹上横祸。”

　　终于回家了，葛黄昏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盘着双手做了几个体操。嗯，状态不错。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瞧，哟嗬！被敌军侵占了半壁江山。阿晨的一堆篮球，阿晨的电脑，阿晨的课本，阿晨的衣服……阿晨人呢？
　　葛黄昏问在厨房忙碌的老爸，老爸说：“听他说今天去见工，打算休学找工作。”
　　“噫？见工？他又不缺钱，干嘛急着找工作？他才十六岁……”
　　老爸说：“错了，他比你大，听说来这边上学留过级，马上满十八岁了。先随他吧，心里太痛苦了，有事做反而能分心。暑假很长，给他一个缓冲期，你再劝劝他，说不定开学之前他就改变主意了。”

　　晚上七点，吃完晚饭，把同学、老师送来的讲义和课堂笔录丢在一边，葛黄昏在床上翻来滚去，暗想：阿晨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也没带，是呆在他小姨家伤心或者是去做傻事了？不行，得找到他！
　　他猛捶枕头翻身坐起，动作过于粗鲁，一脚碰翻堆在床角的课本。有课本砸在网子兜住的篮球上。
　　呃，篮球上有灰尘……，把篮球当生命体的阿晨居然让它生尘，难道他放弃篮球了？最底下的那只没气，扁扁的。听阿晨说，这手缝球是他老爸买给他的，也是他的第一只篮球。拿过来一看，球壳龟裂残旧，缝线断裂，线有新有旧。拿在手里掂量，感觉有点怪……，他心一动，试试——球壳能掰开，内胆有划痕。
　　啊？里面藏了个胶袋，胶袋里有一叠纸和移动Ｕ盘。
　　葛黄昏翻看那叠纸，侦探社传真过来的调查报告，日期是半个月前。范华成，华成公司的老板……保镖人数，最近的行程，还有联络电话和邮箱。相片上五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不到四十。
　　葛黄昏捏紧拳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低语：“阿晨，别干傻事！”
　　他启动阿晨的电脑，电脑桌面有个文件夹，文件夹名是范华成罪证。点开文件夹，里面有视频文档，音频文档，表格文档等证实范华成贿赂官员、贿赂刑警、偷税漏税以及买凶杀妻等证据。葛黄昏眼珠一转，把阿晨用来烧录NBA比赛视频的空白DVD碟片放进光驱，把这些证据烧录下来，上网查询政府纪检部门的投递地址，还有市公安局的……多投几份，总有部门会管这事。心里这样想便一口气烧录了十多份。找到几位不是本市本省的犀利评论时事的社评家的微博，有列出邮箱的就把这些证据用超大文档上传给对方，设定发送时间为明天上午十一点。弄好这些事，他拿出自己私藏的零用钱，跑去文具店买了信封，写好地址，装进碟片，封了信口。邮递？担心不能及时送到，直接投递到那些机构门前的邮箱吧。他坐地铁，转公交车，等手里的碟片全部投递完，时间到了深夜11点41分。打电话回家，老爸说阿晨还没回来。
　　“我会把阿晨带回来！”他从口袋里拿出范华成的手机号码，咳嗽两声，“你好……”捏着喉咙假扮女声，真难听！洪姨的声音，如果能模仿她的声音就好了。心里这么想着，手开始拔范华成的手机号。
　　响了很久，电话总算有人接了。
　　葛黄昏尖着嗓子，柔声道：“范老板，你好啊。”
　　“谁？”低沉的中年男子声。
　　没错，这个声音在梦境中出现过。
　　“讨厌，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好恶！说完葛黄昏受不了自己，想吐。
　　“谁啊？”低沉声音里毫不掩饰厌烦。
　　“想喝酒，见面了应该想得起我是谁。咯咯……”葛黄昏假笑起来。
　　“小捣蛋鬼，我喜欢。”低沉声含有调侃味儿，对方情绪好转，连忙说：“喝酒？好啊，来吧，我在芬秀□□。”
　　芬秀□□？哪儿？葛黄昏就近找了家网吧，上网查到地址后立即打了辆车赶过去。
　　“师傅，停车！”快到了，人还在出租车里的葛黄昏发现酷似阿晨的人站在□□附近的电话亭内。
　　下了车，葛黄昏朝电话亭跑去。
　　耳边响起阿晨咬牙切齿的声音：“范华成，今天是你的死期！”
　　“阿晨！”声音呢，自己的喊声呢？跑动的脚步声呢？怎么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葛黄昏惊惶地抓住自己的衣服，眼睁睁地看着阿晨离开电话亭朝芬秀□□的门口走去。看着跟相片长得一模一样的范华成走了出来，看着阿晨右手捏了把西瓜刀，看着他跑起来，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不行！得阻止阿晨！
　　啊啊，跑步声，终于听到自己的跑步声。
　　近了，近了！阿晨挥舞刀子朝范华成的脖子砍去……赶上了！
　　左手掌传来刺心的疼痛，刀锋被自己握住了。
　　葛黄昏舒心地吐出一口长气，他看到□□内跑出不少人，听到阿晨在叫自己的名字。
　　血从左手指缝流了出来，一滴二滴不间断地往下流，成线状，成水池状，漫过了范华成的鞋背，盘旋着向上——范华成的脸变得狰狞可怕，如同见了鬼魅。
　　呵呵，他也看到这一幕了啊。血色“×”字浮在他脸上，这个人也会死吧……这一次葛黄昏不觉得害怕，他扭头朝□□的旋转门望去，玻璃上出现血色“杀”字。
　　范华成惊恐万状地看着葛黄昏，突然扭头就跑。
　　“鬼，鬼啊！”他一边跑一边发出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