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九回 与君相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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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清明节前夕，天开始悲悲戚戚地下起了一直连绵不断霏霏靡靡的雨，天色也一直都是阴阴的，乌云压得很低，将洛阳笼罩在一片看不清的阴云里，似乎昭示着有什么悲伤的事即将发生。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一年，晋都洛阳也终于不再平静，那些歌舞升平的日子随着刘曜、石勒等人的铁骑被踏平，战火终于气势汹汹地燃烧到了洛阳城这最后的一片净土之上。
而这一切纷飞的战乱虽然并未波及周小史那一方小院子，但等待着周小史的，却是于他而言一个即将撕裂在他面前来自外界的那片破碎山河，他将面对的东西是血淋淋的，但又真实得甚至让人觉得残酷。那些颠覆的平静，即将让周小史痛苦着破茧而出，羽化成蝶，然后他会翩翩扇动起美丽的翅膀旋旋飞舞而上，在这一片混乱的世道里寻找独属于他最后的那片安宁与平静。
这天，周小史如往常一般在屋子里练着字等翠环过来送午膳，然而一直到午膳的时辰过了许久他还是没等来翠环，只等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和翠环大惊失色极其惊慌的一声呼嚎：“少爷，快随我去洛阳城里的周家大宅，老爷要见您，老爷他，老爷他……他不行了！”
“老爷？”周小史被翠环拉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毛笔在宣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将他那个“周”字毁得都看不清比划了。看着被弄花的字，周小史不由不高兴地蹙起眉，冲翠环埋怨道，“翠环，慢点儿！你把我的字都弄花了！”
并没有解释太多，翠环眼眶泛着悲伤的红圈儿，她拉着周小史一面往外面奔走，一面急促地解说着：“少爷您就别管字了。老爷就是少爷的爹爹啊！少爷有什么疑惑以后再问，先随我去见老爷，老爷想见您，要是晚了……哎！不会晚的！”
任翠环拉着自己推开院子的大门，周小史甚至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住了整整差不多十五年的小院子，就被塞进了马车里，然后他听到马鞭声起，马叫嘶鸣，伴随着车轮咕噜咕噜的响声，周小史终于慢慢离开了这一方小院儿，离开了这与世隔绝的小地方，往洛阳城那繁华却混合着欲望、权利、奢靡的地方扬鞭而去。
周小史抬手撩起马车的帘子，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小院儿渐渐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看不到一丝影子，淹没在了一片朦胧的白雾里，他才缓缓放下车帘子，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惶恐涌了上来，他害怕着变化，也恐惧着未知的命运。他想要问翠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问刚刚翠环说的“爹爹”是不是就是自己从没见过面的父亲，更想要问什么叫“爹爹不行了要见他”，当然最想知道为什么时隔十五年他的爹爹才想起了他……
微微垂下眼，周小史的手隔着衣服摸上了挂在脖子上属于司马越的那块玉佩，当他的手缓慢地抚摸勾勒出玉佩的轮廓，他的心在一瞬间又变得慢慢平静起来，似乎即将面对的一切也不再可怕，也没什么好惶恐的了。因为他心底明白，就如司马越说过的那般，不管发生什么事，司马越都会陪着他一起度过。
想到司马越，周小史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抹温暖的浅笑，他将玉佩从衣襟里拉出来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心彻底平静了。
翠环一面驾着马车，脑海里却浮现出今早周宅乱成一片的那个场景，当时周康身上插着一把箭矢，浑身血淋淋的被人从外面抬进了屋子，而那把箭矢离心口太近，大夫也是无能为力，只叹息准备后事吧。
想到此，翠环不由咬了咬唇，又扬鞭加快了速度，企图用最快的速度从城郊往洛阳城赶去，她心急如焚恨不能马儿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周宅，就怕晚去一步，就会让周小史遗憾一生。
等进了城门，翠环轻轻对周小史说了句：“少爷，进城了，您别往外看，我们现在直接去周宅。”
闻言，周小史立刻按捺住了本想要撩开车帘看看外面世界的心情，乖乖地嗯了一声，就跟随着翠环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凡尘里。那里不再单纯的只有他和司马越，而是多了很多不同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很多无奈，多了很多坚持，多了很多迷茫，多了很多抉择，更多了苦难里的坚持与守候。
扶着周小史下了马车，翠环牵着周小史径直往周康的卧房走去，将丫鬟仆人们所有好奇惊艳的目光都甩在了身后。而周小史从没有被这么多人用那么奇异的目光盯着瞧，心里又有了些慌乱，他不由得紧紧抓住了唯一熟悉的翠环的手，并微微低下头，企图躲开那些仿佛能烫伤人的灼灼视线。
当周小史听到一些丫鬟们的小声议论，他不由拉住翠环慌乱地问道：“翠环，她们怎么都盯着我看？还掩着嘴好像在说什么，我很奇怪吗？”
察觉到周小史的不安，翠环定住脚步安慰了周小史一句，说道：“少爷，您很好。”说完她便回头去看，等她看到几个胆大的丫鬟明目张胆地讨论着周小史，她不由心中一怒，威严对她们几个怒道，“都不懂府里的规矩了么？竟在少爷面前嚼舌根子，还不下去，惹得少爷心烦！”
受翠环在府里的威信所迫，几个丫鬟立刻告了罪退下了，而等她们都走了，周小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跟着翠环往内堂走去。
在见到周康的那一刻，周小史是茫然的，他以前向司马越询问过关于父亲的话题，也在脑海里无数次勾勒过父亲的模样，但他没想到当他见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却是一副惨白着脸、眉宇紧蹙，明显正遭受着巨大痛苦的样子。
血浓于水，亲入骨髓。
周小史虽然对眼前的人是完全陌生的，但是在看到眼前的人奄奄一息的时候，心却在一瞬间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再向前走一步，周小史摇了摇头想要掉头就跑，因为他宁愿一辈子都见不到父亲，也不要选择在见到父亲的时候，就是永远分离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九回 与君相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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