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赋》沿冬华

6、5.客从东方来

　　听说我宫里多了个男子，木兰臭着脸守了霍寻一个早上，不让他踏出房门一步。
　　想想以木兰的立场，定是觉得这不妥，很不妥，大大的不妥。毕竟百花宫不像其他的仙宫，这里没有仙娥服侍，许是我一人在天山住惯了，倒不喜那么多人站着看我睡觉，这么多年来只有木兰帮着我打理下百花宫，处理外头来的事物。
　　外人看来，百花宫未免冷清，我却认为尚好。
　　如今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男仙，木兰优先考虑的是我的名声。
　　可我活到这把年纪，已经不太在意名声，木兰却说，在这关头里，上神宫里突然多了个男仙朝夕相处的，让暂留在九重天的极东太子情何以堪？
　　我怒摔枕头于地，“极东太子！又是极东太子！本上神的婚事关他屁事！”
　　木兰板着脸，然而眼神同情的看着我，轻声阐述事实：“上神，这不关乎是您一人的事情，还关乎整个九重天的名声，毕竟您是天君的义女。”
　　我悠悠的盯着她，心想木兰你是天君派来整我的吧。
　　霍寻默默的捡起枕头，大概苦不堪言，因为我摔的就是他的枕头，但整个百花宫都是我的，我想怎么摔还得他同意？
　　我撑着下巴斜眼瞟向霍寻。
　　霍寻的出现就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他来了九重天不久就可化形，且还是在极东太子来提亲之时，或许可以拿他来挡挡这婚事？
　　我心里一思量，笑道，“木兰，你年纪比我还小那么多，怎么讲起道理来一道一道的……”
　　她愣了一下，说，“木兰四千岁时便跟着上神，算来至今也有两万年，可上神是个好玩的主，若是木兰还如几千岁时懵懂，不是叫其他仙者看轻了百花宫。”
　　我呆住，反而没想到木兰是这么想的，倒让我良心受到谴责般。
　　木兰以前很是活泼，比我还贪玩。来了我百花宫当差后，性子练得愈发的沉稳，甚至有些玩笑已经开不得。哎，我这么些年到底是做了什么，把一个小姑娘磨成如此。
　　霍寻也接着露出了“是你的错”的眼神。我叹了一口气，“说来昨日没能见到天君，这亲事也不知怎么样了，好歹我也是有份的，至少透露下小道消息给我也好啊。”
　　许是我这神色太愁，木兰顿了顿，告诉我极东太子住在九重天某处行宫，婚事目前被暂搁下来，极东太子作为远方来的贵客，天君表示要好好招待他。
　　我再而叹气，看来天君和极东太子，不管是这其中哪位，总要让一位站我这边，否则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我腾地站起来往外走，木兰问我去哪儿，我懒懒的用折扇抵住肩骨，“总要为我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啊……”
　　不知不觉走至行宫，这行宫是天君宴客居所，那些远行来的神仙会住在此处，我虽说要要找他们二者，却也在止步时略略有分惊讶，我第一个来找的还是那极东太子。
　　我站在行宫前，用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手心，犹豫了片刻终是决定进去。反正迟早都是要找他说事的，早说晚说都一个样。
　　刚准备进去了，门口的守卫拦住我。
　　“上神留步。”
　　我问：“何事？”
　　他说：“东方天境太子不在行宫内，上神请回。”
　　“不在？”逗我玩呢？不安分呆着还乱跑？“那他去何处了？”
　　不知为什么，那守卫停了一下才说：“太子去见天君了。”我便有些疑心，“又去见天君？当真？”
　　守卫点头：“当真！”
　　我抱着双臂耍流氓的笑了，“我不信，你让本上神进去看看。”
　　守卫一愣，急了，“上神真不能进，太子真去见天君了。”
　　“极东太子来跟本上神提亲，却不来见我，反倒是往天君那里去的殷勤，当本上神傻的么？”我语气说得硬了些，那守卫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显得愈发着急。
　　若是守卫面不改色的轰我走，没准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倒是他扭扭捏捏的，这不是叫人怀疑么。
　　在行宫门口耗着，没多久从行宫里头走出来一个仙使，说他是仙使，因为他打扮得的确跟九重天的神仙不太一样，九重天仙者的衣裳以素白为主，而他穿的是青衣大褂，两袖绣祥云，靴边也是青色。
　　只见守卫情急之下给他拱手道：“仙使，这位上神非说太子在行宫，非要进去。”仙使见到我没半分惊讶，从容自如的走过来，俯身作揖，“想必这位便是百花上神了，太子的确不在行宫中，九重天君邀他对弈，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的，上神若有事找太子，不妨去天君行宫看看。”说到这他突然笑了一声，“不过小仙斗胆猜测，上神去了，也未必见得到天君。”
　　我不常应对仙使，但料想每个地方的仙使必有其口舌巧簧之处，他正是说到了点子上，我去了，天君未必会开门让我进，本来在这边吃瘪了，若还去了那边吃了闭门羹，被司禄和珞谞知道了，指不定说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见极东太子，以此笑我几十年。
　　还真别说，以司禄那恶趣味，当真被他笑怕了。
　　我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他此番前来是来向我提亲的，那好歹也得让我见见样子如何，顺便劝得太子三思，切莫将来后悔。不过既然极东太子不在便罢了，仙使替我转告可行？”
　　他点头应下，我抬头仰望了一下楼台，和极东仙使谈话的功夫感觉有人在楼上窥视一般，可望上去却什么也没有，我将目光移回到极东仙使，他至始至终微笑，见他淡然得如此，我不由得想是不是我多心了。
　　摇了摇扇子，滞了半晌终回身离开。

　　方出了行宫没几步，听得几仙娥甚欢快的聊着八卦。我听得甚无言，转身欲走，她们却突然把八卦移至我头上。
　　“极东的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又这么钟情百花上神，不知上神会怎样回应。”
　　“上神的心思又岂是我们可以揣摩的，你是不曾在天君行宫当值，听那里的姐妹说，天君有一回还叹说看不透上神心里在想些什么。你瞧连天君都看不懂上神，更何况是我们？”
　　“嘻，那倒也是，只是我见昨日一宴，被极东太子气度吸引的仙女不少，上神嫁过去，可是要整日防着这些……”
　　我听不下去了，甚头疼的抚额。你说我一个年高十五万岁的女神仙，嫁给一个年纪至少小我一半的上仙，这不是胡闹嘛，偏偏天君还不乐意见我，只是将婚事暂搁。
　　抬头见北面虚光隐约，我思来想去，翻了翻储物囊，揣了两本丹书打算去太上老君那儿求安慰，遂隐了形遁到八景宫。
　　门外守着的童子见到我有些惊讶：“上神好久没来这八景宫了，是来看阿梓哥哥的吧？”
　　我莞尔一笑：“我是来看老君的。老君在吗？”
　　童子忙笑应道：“在的在的。上神去到丹房就能见到太君了。”
　　我点头进了。
　　饶是我记性极好，却也是几千年不来这八景宫，又怎会知道此丹房早非彼丹房。
　　待我被童子领到老君寝殿时，已极为难堪。
　　原是老君喜炼丹，这几年更甚，时常废寝忘食。
　　阿梓曾多番劝老君，老君拗不过他，便将丹房移到寝殿，如此炼丹睡觉两不误，正好两全其美。
　　老君盘腿而坐，从硕大的丹炉探过头来，眉开眼笑道：“呦，是小简缇呀。昨儿个司禄往我这儿卜了一卦，说你这几日定来，果真应验了。”
　　我慢腾腾的磨到他身边坐下，说：“您老人家还用得找司禄卜卦？”
　　他翻着手里破破烂烂的丹书，笑道：“听说司禄也给你卜了一卦？我觉得那一卦卜得甚好，你何不试着去了解那位远客？”
　　我讪讪的摸着鼻子，“又是司禄那小子多嘴？我说那极东太子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尽帮他说话。”
　　老君笑着摇头：“太君老了，管不了年轻一辈的事啦。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决定太君都无异议。太君只是觉得那孩子不错，望你能好好把握，莫要后悔。”
　　我木讷的应了声。要说不动容也无可能，只是现今又无嫁人的心思，再多劝也是徒劳。
　　“老君怎么说到我身上了？我来可是来孝敬您的。”
　　他升调“哦”了一声。
　　我递上两本丹经，一本正经道：“这可是我从凡界费了很大的劲找来的，知道您老人家好这口，特特拿来孝顺您的。”
　　老君一副洞穿我的神情，“孝顺我？莫不是有事求于老君吧？”
　　我摇着折扇笑：“老君真聪明，不过这回我只是想向您求证一件事。”
　　“你这丫头，还有问题需要求证？待我猜猜与谁有关。”老君挑眉，“是霍寻？”
　　我笑眯了眼，奉承道：“老君更聪明了，一猜就中。”
　　他甚得意的“哼”一声，“别拍马屁了。正好，我也想与你说说蓬莱岛的事。”
　　我正襟危坐，“难道老君也觉得蓬莱岛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