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温暖》白猫与蝴蝶

15、（十五）她和她们，不是同一类人。

　　杜易哲一进餐厅就看到于菁，她对面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两人而言，似乎是约会。
　　难道他和裴珺，也是约会？看着身旁正专心致志地和鞋子较劲的小女子，嘴角好不觉察地微微上扬。
　　裴珺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她故意摩拳擦掌地对杜易哲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杜易哲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裴珺翻开water递来的菜单，细细研究，这次杜易哲没有像上次那样捉弄她，而是耐心地看着她。当初的他绝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为一个女人如此鞍前马后，亲自照料这么多事，而刚刚在她家，他甚至愿意弯腰给她穿鞋，究竟是她穿裙的模样太过美丽，还是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身上那份独特的娇羞？明明害羞了，却还要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让他不要笑，她不知道那样反而更容易笑出来吗？杜易哲看着对面一脸认真的裴珺，为上次无故地抛下她，有了一丝歉意。
　　裴珺细细研究了许久，终于有了决定，开胃菜是洋葱汤和三文鱼籽柠檬牡蛎，正餐是千层茴香小羊排，其后是鳄梨蟹肉沙拉，甜品还在研究。和她一起吃了那么久，杜易哲知道她喜欢偏甜的食物，自然也钟爱甜品，开胃菜和主食或许都只是其次，若不是为了不被当做异类，以她的性格，会选择吃几个甜品后就拍拍肚子结账吧。
　　“Sponge Cake and Souffle。”他替她做决定。
　　“会不会太破费。” 毕竟这个地方人均消费过万，她吐吐舌头，要两个甜品，有点贪心。
　　“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一语道破。
　　裴珺厚脸皮地笑了笑，是啊，他是杜易哲嘛，怎么会在意，况且听到他对侍者说了句table d hote，并让他拿存在这里的Mumm香槟，让厨师定菜品，必定是熟客了。
　　Water要撤菜单时，杜易哲淡淡地说了句：“不用收了。”
　　杜易哲端起酒杯，感觉到从别桌投来的目光，他看过去，于菁却是一副和对坐的先生相谈甚欢样子，他品一口红酒，女人是最会隐藏的动物，不过他和她？简直是笑话。
　　“是不是遇见了熟人？”裴珺见到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杜易哲没有说话。
　　“我在这儿会不会不方便？”
　　他还是没有说话。
　　裴珺只当他是默认，很识趣地说：“那我避一避？”
　　“你舍得？”他终于开了金口。
　　“不舍得也没办法啊……”
　　“那就留下。”杜易哲声音很淡，白皙修长的指尖在玲珑剔透的玻璃杯上轻轻点着，一下一下，杯壁发出浅浅的叮叮声，灯光下的他，简直魅力四射地要晃花人的眼睛。
　　“不爱你的女人简直天理难容！”裴珺想起他“花花大少”的称号来，心里着实同情那些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女人，这个男人，似乎谁都无法相配。
　　“那你也爱上了我？”杜易哲语调挪揄，如果不知道她心里有一个人，他或许会认为她对他有些意思，只是现在，他很清楚，没有。
　　“我属于天理难容的那种人。”裴珺指着菜单，“我可不可以把其中一个甜品换成黑森林蛋糕？”
　　杜易哲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water。
　　默许！裴珺立刻朝water招手，餐桌上她向来思维与行为一致。
　　餐点陆续上桌，裴珺脸上的笑容也越拉越大。
　　“简直和艺术品一样，真漂亮！”她轻吸一口气，“好香！”还伸出双手做了祷告的动作。
　　杜易哲丝毫没有像上次在老周的私家厨房那样，内心焦躁不安，此时的他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心里仿佛有什么，正在一点一点剥落……
　　“厨师推荐的不合你胃口？”裴珺小口小口吃着，淑女至极，她也不是乡野粗鄙，知道什么场合用什么吃相才叫适宜，而杜易哲却只是小口地品着酒，食物几乎纹丝未动。
　　“难得看到你文雅的吃相，自是要多看看。”
　　裴珺皱眉，假装生气，忽然眼睛闪过一丝光芒，她微笑起来：“节约粮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所以？”
　　“所以我不介意教你如何发扬这个传统美德啊。”
　　裴珺四下瞄了瞄，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迅速将他的餐盘端到自己的空碟上，只是她自以为无人知晓的行为真真地被那桌的目光扫到。
　　杜易哲不禁抚额，叹气道：“裴小姐，你还当真不客气。”
　　“我对什么都很客气，唯有对浪费很不客气。”她说得理直气壮，依旧小口地吃，很有姿态地反驳，“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的牡蛎分你一个。”
　　刚将那个牡蛎刀叉并用地放到他的碟中，就隐隐感到身旁有一个身影挡住了灯光，在他们的餐桌上倒映出一个优雅的人影。
　　“Ryan，好久不见！”那日在皇后他抛下她离开时于菁就下决心不再喊他哥哥。
　　裴珺抬头看去，是一位穿黑色针织长衫的美女，胸前挂着的泪珠钻石饰品闪闪发亮，极为精致的眉眼看着杜易哲，在暮色的灯光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裴珺终于知道杜易哲刚刚在看谁，为谁微笑了。
　　“好久不见。”杜易哲并没有起身，手指依然如故地轻点着杯壁，眼神淡然却并不是故作轻松的样子，看来真是漫不经心，他也不为裴珺作介绍，十分傲慢。
　　若是有人这么对她，以后若是再见定当做陌生人对待，裴珺看着杜易哲，心里暗想。但那位美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微微一笑，转头对裴珺说：“Hi，我叫于菁，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
　　“我叫裴珺。”裴珺站起回话，那女人真高，自己穿着高跟鞋居然也要微仰起头看她真是有点悲哀……
　　“裴小姐，你好，有空可以约你喝茶吗？”
　　“她与我一起，会很忙。”裴珺的一句好的被杜易哲的话无端噎在喉头，她看看坐着的人再看看站着的人脸色渐变，心里暗叫不妙！她到底是要忠于同情弱者的心态还是屈服于请她吃这顿饭的主人？
　　“我有空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她还算是个有原则的人。
　　但这位美女眼神中的讶然渐渐转变成——不可思议。
　　裴珺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说：“于小姐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刚说完就想咬舌！这岂不是又要欠杜易哲一个人情？他的朋友，要她来做什么好人？！
　　“我想她已经吃过了，你的菜再不吃我可要让人撤了。”杜易哲语调没什么变化，似乎对她刚刚的冲撞不以为意。
　　裴珺坐下，感觉到了身旁的腾腾杀气，两人的私人恩怨，何苦拿她做挡箭牌？她觉得以后与杜易哲吃饭还是找小店靠谱，饭店的高档程度与认识他的人的数量成正比。
　　“柠檬牡蛎？”
　　裴珺听得清楚，抬头说：“是啊，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呢。”鲜而不腥，滑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柠檬清香，很是美味。
　　只见那于小姐长眉一挑：“不愧是招牌菜，连从不沾酸的Ryan也破了口忌。”
　　啊，原来是这么个关系，裴珺的脑子飞快地联想起来，是旧情人呐旧情人，知道他的喜好厌恶，等到分手后以此为武器用来挑起事端，或许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也或许是为了自卫，裴珺听到她这么说，莞尔一笑，拿起小勺自顾地吃起来，她给了她十足的面子，是她不要，怨不得她了。
　　终于，一片静寂，然后听到笃笃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她看着那高挑美女离开的背影，不禁替她惋惜，她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吃饭确实恼人，只是她的做法实在是自讨苦吃，若是她，定是微笑着上前祝他们晚餐愉快，然后潇洒地离开，分了手，还做什么余情未了。当然，她也只能想想，谁叫她连一个旧情人都没有……
　　“还看她做什么？”
　　“她的鞋跟那么高，看来我并不比她矮多少。”
　　“你比她要高许多。”
　　裴珺不傻，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忽然嘿嘿笑出来，杜易哲轻笑：“又打什么坏主意？”他现在大致能体会裴珺一些小动作的含义，眼神忽而一闪，之后笑着和你说话，多半是有鬼点子。
　　她目光澄澈地盯着他面前的甜点，小银勺轻压嘴唇，嘟囔道：“我看甜点也不合你的胃口……”
　　“正和我意。”他作势拿起勺子，看到她泄气地跨下肩膀，心里有淡淡的喜悦滑过，“不过……”
　　她迅速抬头，舌尖居然夸张地舔了舔嘴唇，期待地看着他，杜易哲本来想好要调侃她的话一下就消失了，呆看了她的嘴唇几秒，喝了一口冰水，自动将碟子递到她面前。
　　“不过什么啊？”裴珺立刻满心欢喜地吃起来。
　　“不过你的吃相要好看一点。”他被她的那个小动作弄得心猿意马，好在说谎的功底可以瞒过她。
　　“我已经很注意了。”裴珺有些委屈，总不能吃饭都不张口吧。
　　是啊，她吃的何止是注意，简直是漂亮了，他似乎没有告诉她，今晚她不仅是优雅，甚至是美丽的，连前来服务的water都对她殷勤备至，但他绝不会说出口，他可以恭维很多漂亮女人，但其中不包括她，她和她们，不是同一类人。
　　吃完饭，工作人员将车子开到门口，杜易哲上车后却迟迟不见裴珺上来。他降下车窗，见裴珺向黑暗处指了指，借着餐厅门口的灯光，从后视镜中看见于菁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车，和她一起吃饭的男人居然没有送她？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兴趣知道，冷声对裴珺道：“上车。”
　　白色跑车从于箐身边呼啸而过，她的长风衣都被掀起了衣角，跑车的隆隆马达声听上去简直像胜利者的示威，裴珺觉得有些不妥，问：“你确定已经不在乎那个女人了？”
　　杜易哲不做声，裴珺只当他是默认，于是很大方地说：“你放我下来好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杜易哲依然没有做声，裴珺有点尴尬，手抚在吃得圆鼓鼓的肚子上：“我只是想说不要因为我搞坏了你们的关系，她不知道我们只是朋友，何必让她猜忌你呢？”
　　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中间，身后顿时喇叭齐鸣，裴珺被他吓一跳，只听到他冷冷地说：“下车。”
　　这么无视交通法规和生命安全！就算要去接那个女人，可也不能这么做吧，她的命还是值些小钱的！但她敢怒不敢言，她的肚子提醒她不要失言。
　　刚下车，车子就如猎豹般风驰电掣地开走了，留下一串呛人的尾气，裴珺真是深深地为他的少爷脾气折服。她走到路边，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头的车子，心想该是从另一头去接她了吧，不好意思被她看到，毕竟是她劝他去的。
　　站着等了半天也没个出租车驶过，裴珺来回踱步，看着不远处金碧辉煌的楼宇，心里暗想来这种高档餐厅消费的人哪一个会没有车？出租车大概全都绕道行驶，不来自讨这个没趣。裴珺从没穿过高跟鞋，此刻站得东摇西晃的，索性脱下来拎在手中，远处有一辆出租车驶来，她立刻招手，近处才发现已经有人，只好讪讪地放下。
　　没想到车子居然停了下来，车窗摇下后，刚刚在他们吃饭时碰了软钉子的女人在车中冲她微笑：“这里不容易打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裴珺想了想也就坐了上去，倒不是觉得两人尴尬，而是疑惑杜易哲并没有去接她。
　　“裴小姐去哪里？”
　　裴珺报了地址，司机说，可是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呢。
　　“没关系，先送裴小姐回去，我没有急事。”
　　“我也没有的。”裴珺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怕她想歪了。
　　“杜易哲呢？他从不留女伴一人的。”当着裴珺一个人的面，于菁也没必要装得那么陌生，言下之意是说裴珺挺失败的。
　　裴珺心想还不是为了你，没想到你在他心中没有那么重分量，现在好了，她两边都开罪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比较倒霉。”她揉了揉脚踝。
　　“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会儿会好受许多。”于菁的笑容在一个个忽远忽近的路灯下忽闪忽闪的，夜晚的灯光下，裴珺看她肤如凝脂，面如白玉，仔细看还隐约带着俏皮。
　　裴珺不觉就微笑起来，由衷地说：“他居然忍心与你赌气。”
　　“他说他在与我赌气？”那女子语调喜悦。
　　裴珺最不忍伤人心，于是转问：“你是一个人来吃饭的？”
　　“不是，同伴的车子坏了，我没有开车来。”于菁扯谎。这是父母安排的见面，她本就不情不愿，后来遇到了杜易哲，更是迅速打发了那个男人。她亲眼见到他们一起出了门，也看到了她在门口的滞留，断定这是个心肠善良的女孩，或者是个笨女人，不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不懂得曲意迎合，所以连家都回不了。杜易哲现在可是越来越狠了，听陈玉琪说杜少和女人分手，从来都是很客气的，她确实够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