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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酸甜情谊已断自此陌路相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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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再思走在回去的路上,脑海中却还依稀记得昨日吴材与自己所说的话,他在想难道时间真是如利刃这般无情,割断了便是没有了?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多久以后他与贯云石之间只是路人样陌生,也想象不到他如何把这些忘个精光,可一想到徐家的重担,就觉得像被压在水中无法呼吸一样难受,难道自己真的有信心能和贯云石过这一生,自己当真能放得下徐家的种种?他是真的不知道。
回到家里,听到的依旧是没完没了的生意惨淡的消息,徐再思想着自己那晚如何雄心壮志如何豪言挥洒,而此刻今日却是没有一点挽救的头绪,不知何从下手是好。自己的心神早被这些繁杂之事层层往住,想要挣脱却是不能。
蜀儿进来说贯云石来了,自己才算是想起忽略了他好几日了,也不知他是否听说了这些时日的事。转念又是一阵苦笑,如今嘉兴城内满城风雨,他再是出世也哪有不知的理。
徐再思自己心里有了负担,面对贯云石便无法像往日那般自如,有了些许尴尬顾及,说起话来也是束手束脚的,二人似乎也是有些刻意保持距离。沉吟了好半天,贯云石才犹疑着低声道:“我这两日听说你要娶亲了,今日一来,果然是有些预兆的。”
徐再思一愣,脑内一下转不过弯,正在思忖贯云石这话的含义。
贯云石顿了一下又道:“从前昨日起,城内便传着说你甜斋公子要迎娶苏州谢家千金,传的是风风火火言之确凿,今日早上你家管家也过了我府来,说是你确要娶亲了,我赶了来看,也许真的是这样的,恩,这也对,总会有这一天的,恭喜你了。”说完,仓惶着就要走。
徐再思一听,觉得整个人都跟哄地一下炸开了似的,我这几日为这事身心烦躁,伤透脑筋想力求万全之策,他只听了外人的闲言碎语,却没听我任何解释,便定了我的“罪”,竟是这般不相信我,还道什么恭喜。也对,这事中哪有什么两全之策,如此这般便是舍了我多想,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断的总是要断,怒极攻心,反而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一嘴腥甜便是涌了上来,竟是吐出血来。
而贯云石为何这般躲闪游离,却也是有另番苦衷的。
今日早天甫一刚亮,徐家管家便找到了贯府,贯云石正是纳闷为何,难道是为城内那番风语。
王伯也是不拐弯抹角,直白了当道:“贯公子想必也是听说了这两日城内的闲言碎语,也该知如今是我们徐家困顿之日,而与谢家的联姻恰恰是最好的机会,我知你与我家公子情谊深厚,但贯公子你是明白人,这两个男人之间还能长久了么,我家公子重情重义,这两日为了这可是焦头烂额,我知你也难舍,但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徐家的将来,既然早晚要放手,我倒希望贯公子能趁着现在这机会劝劝我家公子,其它的我就不再多说了,留下贯公子自己思量吧。”
王伯走后,贯云石也是好一番挣扎,他自是说得没错,可这感情之事,岂是他人能够参透的,当中有多少羁绊多少不舍,只止二人才明白,而当下徐家有难,除了这点,也是没其它办法能够帮他的。他在房内来回踱步,心焦如焚,最终明白若不这样,也是没了其它办法了。
贯云石知若是实言相告,徐再思不一定能接受自己的了断,而甜斋公子概来心气最高,最由不得他的不相信,只好用了这般托辞,激他一激,兴许能就此放了手,殊不知跨出徐府大门那刻,也是一股热泪涌上来。
徐再思底子本就弱,这下自是病倒了。终日躺在床上,谢霓双第一时间便前来探望了,席间扭捏坐了一会,除了开头旁敲侧击问了徐再思两句没得到回答,便也没再说什么话,而后就离开了。
徐再思成日想着他与贯云石的过往,从没带好气的初识,到印象的改观,到最后互诉情愫,一步步走得不算顺利,但也慢慢过来了,而那次贯云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也是同今日这般浑浑噩噩,心底跟失了魂一般,而这次偏生还多了一分委屈,只想着那人为何不相信自己,为何这般决绝,却还是不争气的想要挽回,辗转反侧,费力着下了床,摊开纸墨写了信,让蜀儿送到贯府去。
贯云石拆开信,上面只有徐再思翩跹的字迹着了一首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饶是贯云石平日从不轻言泪也是忍不住了,两行清泪便出来了,徐再思是多清高之人,如今竟为了二人感情的最后送来了此诗一首诉衷肠。
自己却不能痛快的前去带了他往那无人的安宁地方去,贯云石啊,你平时的豪迈作风如今去了哪儿,若是自己,尚可一走了之,而徐家却只他一人,自己如何能做这等另他背上败家之名的事。
强压着心中苦楚,也只通红双眸回上诗一首,劝二人陌路相逢,切莫回头。
徐再思看了回信,心中最后一丝念想便也“啪”地断了,想到二人也许这就真的结束了,那人只是一丁点柔情也不给了,往日那些便都成了过眼的烟云,氤氲间便没了,二人如今倒是再无瓜葛了。
徐再思病又是加重了几分,好在大夫来看却无什么大碍,只道是心结碜的。谢识又派人来问了两次,王伯也在耳旁念叨,如今没了挂想,哀莫大于心死,一来二去徐再思最终只是点头松口
了。
这两家一通气,便是开始热络地谈起具体事宜来,皆想在年关之时把事完了。一时间,嘉兴城内便更是传出了谢徐两家联姻的消息,同行旁人都道这徐家好运气,眼见着危机了都还有这傍上谢家翻身的机会,徐府门前再度恢复了常日门庭若市的样子,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谢霓双又来过两次,皆叫徐再思云淡风轻地打发走了,他只是称病未痊愈,索性把这联姻及生意之事都交给了管家。
转眼便到了年底跟前儿了,城内也是下了头场雪,大府门前的大石狮子也是被雪霜拂上了一层,各家小厮家奴们大早便推门扫雪,间歇着扔着雪球玩闹,自是一副年关将至,和气融融的景象。
眼瞅着离着预定的婚期时刻更近了,从苏州送来的加急信报便是越发多了,当初同谢识好一阵据理力争才算是逼着他放弃了入赘的想法,这谢家疼闺女,生怕谢霓双嫁过来受委屈,故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甚至连娶亲当日乘什么轿跨什么火盆都要事先了解清楚的。
徐家上上下下忙碌着熬到娶亲当日,一大早便起来准备,到了时辰,敲锣打鼓的声音整条街都听着,徐家一路散发着喜糖,乐得路边孩童直蹦,街角巷尾都站满了围观的人,多少姑娘哭红了眼,嘉兴城内稍有名气的人都被邀请了前去。
拜完了堂开席,吴材逮着徐再思便揶揄道:“想不到我们当中最先娶妻的却是你小子,见没见今天城内多少姑娘为你哭啊,你可当真舍得?哈哈哈。”
吴材自是调笑,他早忘了曾近在花涧楼与徐再思那番话,“什么舍得不舍得,等时间过了,回头再望,都忘得精光了。”
只有徐再思忘不掉,如今几月过去了,心底的伤也算是结了痂,但想起来仍旧觉得扯着痛,他仍是情不自禁张望那一抹身影,虽然心底明白他定是不会来的。
贯云石把自己牢牢关在家中,他怕自己情不自禁便夺门而出“抢亲”了去,这些时日他过得也不见得比徐再思好几分,每日无一不是在相思的煎熬中度过,徐再思最后那首诗自己也好好收了起来,枕在头下。
二人谁也没忘,却道是被造化捉弄。
徐再思当晚被那帮“狐朋狗友”闹了洞房到深夜,由着疲乏为由推脱了夫妻之实,刻意忽略了谢霓双略显失望的眼神。
第二日开始,便是该喝媳妇茶受新婚夫妇拜奉之理,徐再思亲娘早已去世,如今老爷子走了,就还留下二娘一人,徐夫人自从徐文昌走后便一直在悲伤的阴影中,如今总算有了好事得了乐一般,也不想太过折腾新婚儿媳,拜了几日便是算了。
而徐再思自从婚后便一门心思扑在了家里生意上面,当初与谢家谈妥,徐家如今不管得了何生意都要先行与谢家合作,若是谢家不做,方才可给予其它的合作,这般下来,做起生意就更费心神了,故徐再思要不就是夜宿在外,要不就算回到家也是深夜了,便借着这些事一直并未与谢霓双行房,谢霓双虽是失望,却也因着大家闺秀的面子无处与人倾诉也拉不下脸亲自与徐再思说。
而真正在于谢霓双也是聪慧的人,徐再思虽是从未说过,对她也还算体贴入微,她却一直隐约觉着徐再思在刻意避着她,就像刻意关上自己心扉,谁也进不去,甚至也许里面原本就有一人的位置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