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第一百零一种可能 ...
-
徐徐的清风舞动着轻纱薄幕，隐隐约约间可以透过那层纱幕看到外面精致的庭院美景。而被庭院环绕着的那些雕栏画栋也仿佛是哪座遗留在历史深处的古苑旧殿。但如若让一个研究古建筑的学者能好好看一看这个地方，就会惊奇地发现，没人能够说出这片古建筑的真实来历。因为从那些亭台楼阁廊榭桥殿身上，分别蕴含着自战国以来中国各朝建筑的特色，可谓取其精华的集大成典范。然而就算现代有人特意斥资设计建造了这样一座古式豪宅，又如何解释那一梁一柱透出的阵阵古韵呢？但在古代，有这样一座可以成为世界级遗产的保存完好的建筑群，又怎么会无人知晓无字记载呢？
能够解答这些问题的人——也就是这片建筑的主人，此时却吊儿郎当地躺在荷塘边晒太阳。世间已近冬天，这池里如今却依旧荷红叶绿，而空气里温暖的感觉又如同春日里一般，错乱的季节感为这个地方的平静祥和增添了一丝诡异莫测。就像它的主人那样，明明散发着一种亲切宽心的气质，却总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样子。
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正站在飘荡的轻纱后远远看着躺在那里的男人，心里不禁叹口气。认识这个人那么久了，可对他的了解始终也就那么一点。就像这次，他居然会答应帮助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类完成心愿，别说青青没法理解了，就连她都震惊到无言以对。
想起江青舟那时沉默了好一阵子后轻轻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真相？又为什么……最终答应我的许愿？” 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就告诉他：“因为这里是蓬莱啊。能够来到这里的人，蓬莱自会满足他的需求。你刚来时满腹疑问我自然就有义务帮你解答啊。至于你的愿望嘛，虽然已经不属于蓬莱义务的范围，但是……这是一个暂时的秘密，等到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其中的因果由来。”
是的，这个地方就是人类传说千年的仙山蓬莱。而蓬莱的主人此刻还躺在荷花池边的凉石上，正朝她大声嚷嚷：“小秋小秋，快把冰箱里那盒哈根达斯拿给我，这时候吃冰淇淋最爽啦！”
再次叹了口气，她觉得无论认识多长时间，她大概都无法弄清夏古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此有相同疑惑的人是结束那场奇幻之旅没多久的江青舟。
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现实世界的，只知道一睁开眼他已经躺在自己卧室的豪华大床上。可惜的是没清醒多久，他就又陷入深沉的睡眠。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想，也许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许是自己的病情又恶化了，总之他现在很累很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等到江青舟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一天一夜后了。他习惯性在床边摸手机，摸索了一阵后才想起手机在他的大衣口袋里。下一秒，他的动作就顿住了。因为他渐渐想起这场长久的睡眠前发生的那些事。很好，看来他并没有被消除记忆。那么，那个男人最后答应他的愿望，他也能相信是真的吗？不，应该说，从踏出罗云洋的画廊后发生的那一切，他都可以当成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是又一场离奇的梦境，是吗？
“夏古……”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江青舟嘴里轻喃着这个名字：“你究竟是什么人？”无人应答的话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不留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江青舟除了去陪伴自己的母亲外，其余的时候则一直坐在电脑前上上网发发呆。他曾输入夏古两个字试图寻找出一些讯息，结果倒也符合他的意料，网上那么庞大的资源库也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一点信息，想想也是，怪力乱神的东西怎么能通过科技手段得到解决呢？江青舟仔细回想着那天在那个奇怪地方发生的每一个细节，突然灵机一动，又输入蓬莱这两个字。没记错的话，夏古说过那个奇怪的地方叫蓬莱，这个蓬莱肯定不是山东省那个风景名胜，那么会是那个传说中的蓬莱仙境吗？还是说另有一个读音相同的地方？
江青舟一页页地翻着网页，看来看去，似乎最广为人知的还是那个蓬莱仙境。犹豫了一下，他点进关于蓬莱的百度词条，看了几眼。关于蓬莱有很多传说，其中徐福东渡为秦始皇求取长生不老药的故事流传至今。传说中蓬莱还是修道之人的圣地，古语云“人间有仙境，得道在蓬莱。”此外还提到说它是三仙山之一……一一浏览下来，直到看到又一则传说江青舟才停下了手中的鼠标。
古人认为，蓬莱无路，惟有靠青鸟传信。因此后人诗词中大多将青鸟视为传递幸福佳音的使者。
青鸟……原来那个小孩是这种传说中的神鸟吗？江青舟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只手几天前还拿着传说之鸟的羽毛，被带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境，这么说来他甚至见到了……蓬莱的主人？好像百度百科里没有提到蓬莱仙山有什么主人嘛。莫非夏古还是一个仙人？哈哈哈，江青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居然在有生之年见到了一个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用苹果电脑上网喜欢抽象油画的仙人？
不知是为了荒诞的一切还是为了相信这一切的自己而笑，江青舟只是不知道除了笑以外他还能有什么表情。低低的笑声被一阵梆梆梆梆梆给打断了，江青舟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用《命运交响曲》作为铃声似乎太过无趣了。铃声持续的响着，江青舟盯着自己手机好一会儿才接了起来。
“喂，你好。哦，原来是许医生啊……嗯，我知道了，明天我就会去做检查的……最近？除了觉得有些累以外没有什么特别感觉……恩，好的，谢谢您。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江青舟深呼了一口气，也不再看网页顺手将电脑关了打算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心情。此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在手机上闪烁，江青舟眉微皱，还是接了起来。听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时，他怔了一下但很快回复了平静。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略有些迟疑，说：“你好，我是罗云洋，明天我们能出来见个面吗？”
……
阴雨天的街道上，行人都行色匆匆。走进来过一次的咖啡馆里，江青舟一眼就看到了静静坐在角落的罗云洋。
他收了伞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位置，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刚刚去办了点事现在才到，你等了很久吧。”
罗云洋见到江青舟在桌子对面坐下，忍不住坐的更直了，嘴里也急忙说道：“没，我也没来多久。”
江青舟点点头，随意跟来点单的服务生说了声：“来一杯冰咖啡。”然后转过脸直视罗云洋，说：“你今天叫我出来，是因为我拜托你的那件事考虑好了？”
“呃……算是吧。你刚刚是从医院出来的吧，帮你母亲拿药？她……她现在怎么样了？”罗云洋说完就低头喝着自己的咖啡，明显带着一点紧张。
“哦？你刚刚看到了？我母亲现在精神状况不太好，但我和杨姨都在照顾她，身体方面还行。不知这样会不会让你失望。”江青舟端起刚刚送到的冰咖啡随意喝了一口，回答地漫不经心。
罗云洋闻言终于再次抬起头，眉头微皱，说：“如果你想用这样的语气谈下去的话，我觉得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江青舟也抬眼静静望着对面的男人，或者该说是大男孩。不愧是那个男人的血脉吗？就算性情温和也不代表是一只小绵羊啊。
耸耸肩，江青舟说：“OK，是我失言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考虑的结果了吗？”
“关于你的请求，我答应你试试看。我会尽力劝爸爸放过你母亲的，不过关照她这件事我觉得有你在就可以了吧，我不认为她会乐意见到我。今天我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爸爸他……想让你回到公司去，毕竟你还是他儿子……”
江青舟打了一个手势表示暂停，说：“行了，你只要能不让那个男人继续对我母亲实施报复就够了。对此我表示由衷的感谢，毕竟你完全可以拒绝我这个无理的请求。”
“这……也没什么，虽然我曾经确实对你母亲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我知道……爸爸对你们也……不是很好。”
江青舟垂下眼，轻轻搅拌着杯里的咖啡。半晌，突然说：“你的心地真善良，要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的。说实话，从我知道你的那天起，我就很讨厌你。现在嘛，也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好人有好报吧，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恭喜你。”
罗云洋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江青舟接着说：“罗云洋，你还记得你八岁时的愿望是什么吗？我记得八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是：希望爸爸能让我坐在他肩上去游乐园玩一次。可惜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的愿望都可以实现的。”
罗云洋踌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不记得八岁生日时许过什么愿望了，只是小时候我总是希望我和爸爸妈妈能生活在一起，像一个家。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慢慢知道世事太复杂，而我的愿望太单纯了。其实如果不是他执意找来，我和我妈妈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江青舟，你要讨厌我还是恨我，我都不会在意的。就像我曾经很羡慕你很嫉妒你，你也不会知道一样。席安说，我们都是无辜的，也许吧。”
罗云洋的声音温和地让江青舟有些想闭上眼，心里忍不住叹息：罗云洋居然不记得他八岁时向青鸟许下的心愿了。这么多年后，他真正想要的还会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愿望吗？哈，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青鸟，也不存在什么蓬莱仙境，更不存在那个叫作夏古的男人和他所谓的真相。不过都是兜兜转转的命运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平的很呐！
一口气喝完杯里剩下的咖啡，一阵凉意直抵肺腑，江青舟一声不吭地就起身向外走去。
罗云洋看着那个男人突然离去的身影，诧异之余想要叫住他，却终究发不出声音。就像上次他从自己的画廊里离去时一样，明明自己在叫他他却完全没有理会，眼睛直直地看向画廊外的某处，仿佛那里有着很重要的东西。那一刻，罗云洋觉得他和江青舟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没法成为一个世界的人。即使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上一代恩怨下的牺牲品。可，他们想要的和得不到的东西一直是对方拥有的，彼此羡慕又彼此讨厌着。如今，他触碰了曾经的愿望，而江青舟就这样只留下背影……
突然，咖啡馆外的马路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罗云洋的心重重一跳，随着咖啡馆里的人群涌向外面的街道。冰冷的雨中，泥泞的路上，惊慌的人群，摊洒的血迹……
他愣愣地想，如今，他连那个背影都没机会看到了。
十一月的寒风在这个钢铁丛林肆虐着，好似在叫嚣着无论这个城市有多少坚强的武装，也抵御不了透彻人心的冰冷。
一个裹着大衣的年轻女孩提着一大袋子的菜匆匆地跑进一栋小洋房里。一进门，她立马感到温暖，冲着厨房喊了一声：“杨姨，我回来了。今天我从那群大妈大婶手里抢到了新鲜的黄瓜鱼哦！今天中午我们就煮太太最喜欢的红烧鱼吧。”
“嘘，小声点。小姐刚刚又睡着了。小卓啊，你先歇歇来喝点热豆浆吧。”一个和蔼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碗豆浆从厨房走了出来，顺手把女孩手里的菜给拎到厨房去。
名叫小卓的女孩喝完豆浆就开始打扫屋子，她是被人聘来的家政人员，现在算是这个家的全职保姆。这栋漂亮的洋房里，除了她和同是保姆的杨姨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卓需要照顾的对象——江家的前太太楚佑晴。
小卓刚来不久就知道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被丈夫抛弃几个月后自己的独子就车祸而亡。之前本就精神状况不好的她听说这个消息后昏迷了好几天，等再次醒来时已记不清好些事了。江家怜她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就让她住在原来的房子里，还专门聘请人来照顾她。
乍听到这个故事时，小卓还为这个江家前任太太抱不平，后来陆续从杨姨的口中听说了其他很多事后，才知道楚佑晴以前也做过很多错事。但小卓对楚佑晴印象不错，又见她如今这般可怜，最终狠狠地对杨姨说：“哼，说来说去江先生也不对，当初自己年轻气盛被太太一挑拨就跟自己的恋人分手，后来为了能出人头地还不是照样跟太太结婚。事后他倒好，得到了太太家的财产还把责任全推给了太太。我看太太和那个女人才是最可悲的，爱上这样的男人！”旁观者清的女孩说这番话时似乎忘了自己的薪水是江先生支付的，毫不客气地痛骂了自己的金主一通。
杨姨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心里一阵安慰，看来即使自己离开了小姐也有人会好好照顾的。杨姨是从楚佑晴还是楚小姐时就跟着她的保姆，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她是看的最全最清楚的人。只是她一个佣人掺合不了人家的家务事，不然当年她就该劝劝自家小姐不要这么偏执了，后来的那些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说起来，青舟少爷才是最可怜的。小小年纪就知道了这些大人们的事，后来还被小姐逼着参与公司斗争，最后……竟然还出了那场意外。每当杨姨想到江青舟时，都忍不住抹眼泪。
青舟少爷，你放心吧，小姐现在有我和小卓照顾着，江家的人有时也会来看看。虽然小姐记不得很多事了，可是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起码她快乐了很多。少爷，你在天之灵安息吧。
杨姨看着厨房外的天，叨念着心里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第一百零一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