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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左史夫人 ...

  •   第四章左史夫人

      “听说,二郎昨日出城了。他病好了?”紫云殿上,穆昭冷冷地盯着虞璨。

      终于事发了。虞璨的心境却异样地平和:“回陛下,二郎此疾来势太凶险,大夫说必须立刻随他回山中静养。”

      “回山静养,哪位大夫,哪座山?”浮面的笑意到不得眼底。

      “大夫是世外人,山在何处,无人知晓。”

      “难道朕没有告诉你柳太医会去,还是你以为朕的太医比不上一个游方郎中?”

      “臣不敢。”面对君王逼近的阴影,虞璨不卑不亢:“舍弟幼有弱疾,缠绵多年,全靠这位大夫妙手回春。大夫言之凿凿,臣关心弱弟,不敢不听。”

      “你倒懂得兄友弟恭啊。”穆昭冷笑,怒思渐长。

      “夫子有云[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臣幼读《礼记》,怎敢违背孔圣先师的教导。”

      “孔圣先师也教你不敬天子么?”一声断喝,震的紫云殿嗡嗡作响。

      “臣不敢。”

      “又是你不敢?”眉挑。

      此时岂能妥协,虞璨据理力争:“先王之教民,始於孝悌。由事亲而事君而立身。”门内之治仁弇义,门外之治义斩仁。宁可为父绝君,不可为君绝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其名,便有其责。璨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对陛下忠义。臣所为,不过根据一本《孝经》。陛下鳞选天下英材,也以《孝经》为本。臣遵从尚嫌不及,怎么敢不敬天子?”

      “放肆!你的意思是说朕倒配不上这君之名吗?”穆昭脸上肌肉跳动,颤声喝道:“滚出去!”

      “臣无此义,臣唯求作明君之朝一良臣。当不义,则争之。”

      眼见着少年宽袍缓带迈步走出紫云殿,消失在黄昏的霞色之中,一只拳头狠狠击上御案,“[当不义,则争之]。他这《谏诤》章念得好,念到骨头里去了。朕不义么?朕不是明君么?”

      “陛下,有此争臣,是喜事啊。”白行健躬身行了个大礼,将早已盘算了半天的腹稿流利地念出来,“所谓父慈而子孝,君正而臣忠。唯有明君方有贤臣,一郎他愿为良臣,陛下便是那明君。行健恭喜陛下了。”

      穆昭瞪着他,好半天,才长出了一口气,喟然叹曰:“你说得不错,虞璨是个争臣。”

      “也须英明大度如陛下,方才容得。”陛下的脾气越来越乖厉了,上一次如此失控,还是在好几年前,汝宁王爷扶病接王妃回去那天。一时间,他很有些羡慕老朋友虞无忌,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聪明地引退,在西域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作他的一方霸主。

      “你见过虞璨,自然也见过虞瑾。他兄弟晋见太后时,朕果真很忙么?”

      白行健脑中轰然作响,心头冰凉,噗地一声跪在地上:“臣有罪,但臣一心为陛下!”

      “都在骗朕。你们怕朕见到他,你们怕他夺了你们的宠。”

      一只玉镇纸砸了下来,擦着白行健的额头飞了过去。眼见穆昭怒气冲冲就要往春晖宫去,白行健顾不得许多,膝行着追过去,抱住穆昭的腿:“陛下,您听臣说一句。太后是您的母亲,岂有不为陛下想的。臣自改了姓眼里便只见到陛下一人。虞瑾若是随便一个庶民,哪怕是普通一个官宦子弟也好,臣见着了,都会想方设法弄进宫来。可他是无忌的儿子,一品大将军魏国公虞无忌的儿子!。”

      穆昭突然收步。行健爬前两步,继续说道:“无忌有平叛、匡扶、守土三大功劳,哪一个都够得上裂土封王,却只取一个公爵,换刘莫愁公主的敕封和身后采邑,不过是求陛下对这三个儿子的恩典。他父祖三代镇守西域,早已经根深蒂固,妹妹更是殷族的护国圣女。陛下若将虞瑾留在宫中,消息绝藏不住。届时就算无忌不生芥蒂,殷族人也必不肯甘休。就算殷族人不想多管闲事,那些悍将权臣早有异心,岂能不借此生事?。殷鉴不远,陛下有意中兴,又怎能为区区一个虞瑾,在此时招惹殷人,招致文武大臣的敌意?”

      “你起来。”

      听到此话,白行健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却依然不敢起来:“陛下思念白山上的殷小公主,天下之大,臣派了人四处寻访,总能找到一人以慰陛下相思。”

      侍人君如白行健者,天下能有几人?穆昭并非不明事理的昏君,放个灭火器在身边,为的不过是此刻。他凝视着白行健:“行健,如今思恩代掌神策行营,朕打算下道诏令,正式升他做神策将军。”

      神策军是天子禁兵。肃宗朝因神策节度使勤王有功,神策军成为十六卫之一,兵权一度落入权宦鱼朝恩之手。穆旸即位后,听信谗言,疏忌宿将,无罪诛杀陇右节度使虞燕然,结果引发泾原兵变。虞燕然次子无忌从陇西起兵勤王,率陇右、安西二镇兵直奔长安,屯军渭北杀鱼朝恩,被任命为神策行营节度。贞和二年,穆旸听信宠宦苟坚之言,以外将难驯,将左右神策军的统帅权交给了内侍,并诏神策统军。从此权柄下移,内外皆出自苟坚之手。苟坚奏说神策军士从难有功,请赐免得死罪。于是奸妄之徒纷纷交钱买一个宿卫之名,凭此在长安城中恃势凌暴,就连京尹、赤令都无奈这些军司。直至穆昭夺位成功,才将神策行营交还无忌整肃。无忌自请节度西域之后,穆昭以其功大,将神策大将军之位空悬,仅以护军中尉代掌。

      行健原是官宦子弟,因得罪苟坚才被藉没宫中。此时听得穆昭要自己的徒弟杨思恩执掌禁军,明显是再度倾向内官,连忙奏道:“陛下厚爱,臣代思恩谢恩。只是苟坚前车在前,只怕会惹来非议。”

      “你们对朕忠心,朕自然清楚,岂会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穆昭冷哼,心道宦官是天子家奴,豢养来正好用作爪牙,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白行健且喜且伤感:当年他少年气盛,与一介好友共谋诛灭阉竖,虽终得如愿,却也被苟坚所辱。而如今,自己竟也成了一名权宦。从此以后,只怕青史之中,白行健之名亦将与他最为憎恨的鱼朝恩、苟坚之流并立了。

      正自百感交集,却听穆昭又道:“御史中丞那件案子拖了半年都没有结果,你替朕拟一道圣旨,着虞璨为监察御史,让他接办吧。”

      行健一惊:“左中丞那件案子,无头无绪,朝廷连续派了两位大员去,都没有查出来。监察御史地位低微,虞璨又年轻,什么经验都没有,只怕会无功而返。”

      穆昭冷哼一声:“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他如果真是人才,小小磨练,不会经不起。倘若名实不符,我又何必留他。”

      行健心中微寒,知道穆昭对虞璨终是芥蒂难消。十几年前,还是九王子的穆昭出使夏离,认识了殷族的小公主殷扶苏,痴狂一时。当时的天子穆旸昏庸,宠信外戚,复重内官,党锢之争,弄得朝政一团黑。一帮大臣便联络穆昭取而代之。在这场兄弟争位战中,殷扶苏意外被牵连惨死。穆昭伤心之下,见到容貌气质有些许相似的女子,就收集到宫里,甚至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逼得汝宁王夫妇不得不远走高飞。这种病态甚至祸延到男子,只是那些娈童多是出身低贱,被白行健买入宫中,自然也没有太多难听的流言传出。虞璨祖父燕然将军当年娶的是殷族的殷云公主,扶苏正是他们的幺女。回想来,虞瑾确实酷似殷扶苏,也难怪穆昭顾不得再出丑闻,立心要将他留在身边。也亏一郎当机立断把虞瑾,甚至未雨绸缪地连同虞珩一起送走,算是避免了一场丑闻和危机。只是这样一来,不但二郎断了仕途,虞璨更是被推上悬崖,甚至,连远在西域的虞无忌也遭到了猜忌,对此,他爱莫能助。

      虞璨接到诏书,也是吃了一惊。本朝司法共三个部门,尚书省刑部主管行文立法;大理寺主管刑事犯罪;而御史台的主要任务是“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御史台官员的选用和授予都很严格,但作过御史的人,此后的仕途,常常不很平坦,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左唐这件案子他也有耳闻。当下不敢怠慢,立刻去大理寺调来有关宗卷,读了起来。

      当时左唐正前往扬州,却在半途死于洛阳馆驿,凶器是他自己的配剑,现场零乱,有撕杀的痕迹,跟去的小厮也不见了。当地县衙认为是遭遇流寇,被劫杀。因找不到凶手,家属不服。朝廷也以为事过蹊跷,派侍御史褚九龄去查,终于找到一名盗贼。谁知刚押回长安,凶手却自尽了,这下家属更不服气。再派侍中李上林去,却赫然发现左唐是死于自杀。原来他在洛阳结识了一名妓女,散尽千金,甚至利用职权之便逼迫当地官员挪用公款去取悦那名妓女。后来这名妓女要求左唐为她赎身,左唐畏惧夫人,不敢将她带回家中。这名妓女就威胁说要将此事公开。左唐惧怕事情败露,只好自杀。又担心清名受损,故意将现场弄乱,造成流寇洗劫的假象。整个过程都被前去找他的那名妓女看见。档案里有该女的画押,洛阳县令也认了罪。本来案子到这里已经清楚。但左唐的夫人宁死也不信丈夫会去宿妓□□,使家人抬着棺材,背着钉床闹到天子跟前,替丈夫鸣冤。穆昭无奈,想再派人去,却无人愿接,这个案子就搁了下来。

      左唐的府第离御史台不远。三进小小的院子,都种着枣树。院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人口也简单,除了左夫人母女,只有一个管家,一个打杂兼门房,一个仆妇,一个丫环。长安米珠薪桂,一个身无恒产的四品官员,便也只得清风如此。左夫人在厅中迎他。

      “我丈夫不是伪君子,他不会做那样的事。”左夫人斩钉截铁地告诉虞璨,这是个姿容温婉的女子,却有着金玉般的刚性:“连先帝赐他的宫人他都可以推辞,又怎么会迷恋一个庸俗女子。”

      这件事虞璨也曾听说:“左大人对夫人的情意世所罕见,在下十分景仰。”

      “当时夫君辞谢说与我情深意重,不想伤我的心。于是先帝召我进宫,定我嫉妒之罪,赐下两盅毒酒,要我同意接受那名宫女回左家。”左夫人陷入怀念,眼眸中露出满心的幸福,重复当年的宣言:“[我爱夫君致深。不想与他人分享]。所以我饮下了那杯[鸩酒],而夫君,他饮了另一杯。从此,夫君惧内的名声传遍长安。但我们却更加恩爱。”

      这就是夫和妻柔了。虞璨想起自己的母亲,又何尝不是一个感情纯粹到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父亲却不能全始全终。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说什么“世易时移,人心多变”只怕是一种亵渎。

      他尊敬地说:“左夫人坚贞不屈,为夫请命。虞璨虽然年轻识浅,也当尽全力替夫人查明真相。”

      “多谢大人。夫君待我海样深情,我决不能让他含冤莫白。莫说区区钉床,就算刀山火海,我也要闯。”

      “左大人行前,可曾有什么异样?”

      “不曾。”左夫人回忆着,“不过,他忽然与我聊起从前在魏博的事情,还对我说,若是他不幸先去了,我们母女可以回到魏博,因为他的魂儿必定会回去那里。不过,说的时候,他精神有些恍惚,竟将魏博说成了魏德。”

      “魏德?那他有没有提起扬州?”

      “他说会在扬州呆一阵子,还让我赶了几件厚衣裳让带去。”

      左唐是八月离京的,到扬州正赶上秋老虎。为什么要带厚衣服?一个地方官员犯案,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去调查吗?

      “衣服发回来的时候,都还没有穿过。”左夫人心中微痛,“还有一件事,我有一对传家佩玉,夫君与我各佩一只。当日他曾戏言:[人在佩在,人亡玉亡]。十几年不曾离身。可是官府发回的物件中却没有这只玉佩。”

      左唐再糊涂,也不可能把夫人送的定情之物随便送人。是失窃了,还是另有玄机?这个案子值得推敲的地方不少,虞璨想着。自杀他杀的混乱,当地官府有作伪案的动机,褚大人又怎么也会断定为他杀?李猫狼为人贪酷,失踪的小厮,现场的故布疑阵,疑犯为什么要自尽,还有重要证人,那个未解京师先在路上病故的妓女。。。可惜线索太少,以自己有限的刑事经验,无法从案卷中理出玄机。

      “左大人离京后,有无家书寄回?”

      “他离家不到半个月,只有一封书信寄回。”左夫人递上一封书函。只不过是家常问候,虽然情深意切,与案情却无神甚关连。

      虞璨并不失望:“跟着大人的小厮那边呢?”

      “小闲也有一封信。我念给梁妈听了。”年轻的少女有着和母亲一样可亲的容貌和坚毅的个性。

      虞璨精神一振:“梁妈在哪里?”

      “小闲失踪后,梁妈就回老家了。”左青鸿道。

      “梁妈的老家在哪里?”

      “梁妈是琼州人,被人卖到中原,夫君和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渔家女儿,住在一个小岛上。”

      琼州离长安足有三千多里,知名不知名的岛屿简直数不胜数。要找一个不知名字的梁妈,岂不是大海捞针?

      虞璨苦笑,“这么说,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是无法得知了。”

      左青鸿挣大了眼睛:“那封信我念过呀。”

      左夫人和虞璨同时把目光投向她:“信里说些什么?”

      “他说他和爹已经到了洛阳,他还给梁妈买了一块扶桑国的手帕。爹等的人还没来,但是很快就回来了。他还说,让梁妈不要担心,等他回来,会给梁妈带最有名的德州烧鸡来。”

      “德州烧鸡?”虞璨一愣,“他真说要带德州烧鸡回来?”

      “不错,还有承德的大枣和真定的板栗呢。”

      “难道左大人不是要去扬州,他是要去河北?”

      “河北?”青鸿忽然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我爹还没去扬州,不,河北以前,曾会见过一个人。他们在书房谈了大约一个时辰。本来爹爹会客的时候我们从来不去打搅,可那天绿猗送茶去的路上被虫子蜇了,伤了脸面,可巧我路过,就替她送了去。听到爹和那人谈什么铜矿、河北的。爹见我进去,就不说了。爹是御史台的人,人来与他谈公事总是什么官员犯了格。他的死可能与那铜矿有关。”

      德州附近确实有个铜矿,还是官署铸钱局。如果左青鸿的猜测是真,那么此案牵连的范围不小,冶炼,钱币,甚至。。。兵铁。

      “这件事褚李两位大人知道吗?”

      “我跟他们提过。不过他们好像没在意。”

      “左夫人,左小姐,多谢二位。虞璨还要去探访褚李两位大人,请先告辞。离京之前,或许还会再来讨扰。”

      左夫人站起,“虞大人,恕我冒昧。办案需要人手。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从小随先父闯荡江湖,也有些识见。嫁给先夫,虽然不曾插手公事,耳濡目染,总有些经验。大人如果不嫌弃,我愿意与大人一起去德安。”

      “这。。。”虞璨有些犹豫。

      “大人是怕嫌疑么。公门规矩,红线明白。我会远远随着大人,大人有需,才与您商讨。”

      “我并不是怕嫌疑。此案若是真和德州铜矿有关,牵连必定不小,夫人如果卷进来,恐怕有危险。”

      左夫人听了,眼望堂上的苍松翠柏图,走过去,燃起一支香:“自随夫君,红线已经二十多年未走江湖。这一双雪月飞瀑也见寂寞了。江湖上刘红线的名号,不知道还有几人记得。”

      “你成了神仙,可别忘了我。一个人呆在地狱里我会怕黑呢。”一滴眼泪涑地落下,滴在手背。她一拍桌案,皓腕轻翻,转瞬间手上已经多出了一双银亮的小刀:“从前魏博节度使狼巢虎穴,红线尚且不怕,今日为夫讨个清白,更怕什么危险。” 含泪却是笑了。

      “原来夫人就是当年盗金盒,救潞州的侠女红线!”

      二十多年前,穆旸初登帝位,为收回兵权,无罪诛杀虞燕然,弄得人心思异。匆匆之下只得安抚,反使各地节度使更不安分。魏博节度使田单觊觎邻州潞州富庶,趁火打劫,时时骚扰,意图吞并,弄得当时的路州节度薛平焦头烂额。刘红线和父亲云游到路州,见到如此乱象,着实不平。于是混入薛府,与薛平约法三章,星夜奔驰,在田单府里盗了他床头金盒。田单想不到自己戒备森严的府邸竟会有人如入无人之境,接到薛平送还的金盒和书信,骇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生事。这段事后来却被人捅了出去,世人添油加醋,竟说红线是天上迪仙人,是九天玄女派来救助世人的,盗盒后便回到了姑射山中。由此铺衍成一篇美丽的传奇。

      虞璨幼时听母亲讲书,谈到红线,母亲景仰和佩服之余,总是遗憾不能亲见女侠的风采,怎料到今天自己竟圆了母亲的梦想。

      他起身长拜:“久慕夫人侠义,虞璨义不容辞。既有夫人相助,虞璨也不愁见浅识薄。倘若左大人当真含冤枉死,虞璨拼却性命,也要为他讨回公道。后日我就要启程赴洛阳,夫人不妨先至等候。”

      “娘,我也去。”左青鸿摘下壁上宝剑,站在母亲身边。

      “既如此,我们就在洛阳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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