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进城，进小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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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怯怯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地方，一个个年轻的姑娘拎着麻布包裹，在台子上站成一排，相貌好点的被挑中了就下台跟着牙婆去签字据。其余剩下没人要的下台后，便蜷缩在后台的角落里，那地方暗的几乎看不清人影，可谁又在乎呢，为了生活她们得等待下一批顾客的到来。
手不自觉地便往脸上伸，可是还没碰到她便收紧了手指，脸上的灰尘可千万不能落了！
强压着内心的紧张，小莲转头看看站在身边的姑娘，一个个都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十五六岁的脸稚嫩而茫然。几个长相好的神情比较平和，其余的就紧张的多，大多和自己一样，手指攒着衣角，眼神像外面探着。
眼见台上的姑娘又下来一批，小莲缩着脚步跟着前面的队伍踏上木质的台阶，旧楼梯发出的咯吱声像挠子一样抠着她的心，她只希望能有买主能把自己买走，这样才能凑到钱给爹看病，弟弟也能继续读书。
在台上站定，小莲不敢抬头，只能顺着眼角偷偷地看了眼台下，选人的有男有女，大部分看样子都是管家模样，只有一个女人，穿着黑色镶金牡丹花纹旗袍，肩上还披着白色的勾花披肩，稳稳坐在台下最中央的位置，打量着站在台上的自己和旁边的姑娘们。只见和旁边躬身站着的管事的说了几句，就把台上最漂亮的几个给挑走了，剩下的才轮到别人选。
小莲还想再打量，选人却已经结束，自己果然没被选中，刚才上来十人，现在加上自己一共只两个剩下。虽然是预料到的结果，小莲却不免有些难过，转身默默地走下木台，在门台下继续等着。
抱着包裹站在木门边，常年被雨水冲刷的木头已经有些腐烂，带着些怪怪的臭味。小莲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回刚才那个女人身上，黑色的头发挽成发髻别在脑后，漂亮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耳垂上两颗珍珠耳环圆润富贵。
“喂，你在看什么呢？”羡慕地看着女人，小莲紧了紧怀里的包裹，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吓地她缩着脖子原地跳了开去。再一看，原来是刚才和自己一起没被选中的姑娘，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小莲羞涩地笑了笑，说道：
“我随便看看。”
“哎，都怪我们长的不好，你看她们一个个都被选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最后估摸着还不是都得去那种地方。”似乎压根不在乎小莲说了什么，女孩穿着带着补丁的浅棕色麻布衣服，黝黑的脸上有着满满的不屑，说话间头上的辫子也跟着甩动。小莲不解她说了什么，忙反问道：
“那种地方，哪种？有工作不是就好了么？”
姑娘一副神秘的嘴脸，凑到小莲耳边轻声说道：
“妓|院呗！你看到那个女人没？就是那个穿着旗袍的那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真是刚才自己一直在看的女人，女孩见小莲点头，神秘兮兮地说：
“她就是白甫最有名的柳三娘，开了个舞厅，其实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发现了没？她选的都是最漂亮的几个人，估计以后都得跟着她当妓|女呢！”
小莲没想到那么漂亮的女人，原来干的是这样的事，虽然刚从农村出来，可是小莲也知道，妓|女这样的工作是多么遭人鄙视。撇开眼神，不再看那光鲜的女人，小莲听着身旁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偶尔点头应一声。
屋里的姑娘一批批都被选走，只剩下十几个歪瓜裂枣没被看上的，重新站成一排被领到台下站定。现在再来选的，都是选些做粗活的丫头，小莲其实原本就没指望第一批就能被选走，因此现在才是她真正目的所在。
站直身子，抬起灰扑扑的小脸，小莲把两只手伸出，放在身前。招工的工头看她这样，厉声喝道：
“九号，你干什么呢？快把手给我放下！”
听到这话，小莲忍不住哆嗦了下，可是却依旧伸着手，轻声回道：
“我，我只是想给大家看看，我手上的茧子多，什么粗活都能做。”
“乱出什么幺蛾子？给老子放下！再不放老子把你赶出去。”工头哪会理会这些个小丫头的心思，只管粗声吼道，说罢还拿着鞭子大步走来，那模样像是真要赶人。
小莲吓得连忙缩手，不能被赶出去，不然刚才交的两毛钱就浪费了，这可是她出门时，娘特地给的。为了找工作，她饿着肚子来招工，没想到还要交报名费，把兜里的拿出来后，她现在只剩下回去的路费了。
工头骂骂咧咧地走回原地，小莲缩着脖子，脸上烧得厉害，她没想到只是伸个手也弄出这么多事，这下怕是更没人会选自己了。
“九号过来！”就在沮丧无助时，居然被叫到了号码，小莲开心地抬头，抱着包裹一路小跑到木桌前，
“红玫瑰的老板娘亲自点的你，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猥琐的男人斜眼看了小莲一眼，还以为是什么倾城国色，没想入眼的一张污糟糟的脸，语气于是越加不耐，“这契约签的是十年，工钱是一年两百六十四块，你要是同意就在这按个手印。”
“我想问，这是要去做什么活？”小莲在红印上蹭了蹭，大拇指沾上粘腻的印泥，在按下去之前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老子请的你！要按快按，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是，是。”不敢再继续废话，小莲在两张纸上按下手印，收起一份小心的折好放到包袱里，紧接着便被人领着往屋外走。
跟着领路的人，小莲小心地看向四周，出了门拐过一道小弯，便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大门前，一个穿着浅蓝色布衫的小丫鬟站在车旁。
“柳老板，这是您刚才点的小丫头。”领路人一改刚才的面无表情，脸上立时堆满讨好的笑，身子还特意微弓，一副卑微的姿态。
“麻烦你了，小翠，赏。”车里传来好听的女声，一旁的小丫鬟闻言应了声，拿了一张一块的纸币递给领路人。
领路人点头哈腰地谢了几句，就扔下小莲转身回去了。
“你上来吧，刚才买的人都用车运走了，就差你一个，老板说让你和我们一起。”叫小翠的小丫鬟长着一张讨巧的脸，说不上漂亮，却是清秀可人。
小莲点了点头，见小翠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也缩着脚步走到门前，眼里往车里瞟了一眼，居然看到刚才坐在台下的女人。难不成这就是自己的老板？那，那自己这是要去妓院？
冷不丁地往后退了一步，小莲抓着包裹的手指收紧，
“怎么还不上来？放心，这铁箱子快得很，一会就到。”小翠以为小莲是怕这个，忙伸手拉小莲攀着车门的手。
被小翠拉进车厢，小莲挨着她坐在车窗边，低声说道：
“老板好，小翠姐姐好，我叫小莲。”
穿着旗袍的女人并没有应声，倒是小翠笑着拍拍她的手，跟着却也不再说话。小莲透着车窗看路上的人一个个唰唰地消失在眼前，头一次坐车，感觉真是稀奇，这么大一个铁盒子怎么就能动的这么快。
心里的紧张被这新奇的经验压的不见了踪影，小莲怀抱着包裹看着一路上的景象，对城里的一切都好奇的很。
铁匣子还在路上跑，穿旗袍的女人不曾转移过目光，只是看着车窗出神，小莲虽然兴奋，却也不敢多话，一路安静。想着刚才那个姑娘说的话，买自己的这个女人是妓|女的头子，那么自己会不会也很危险，万一被迫要去做那样的事，那么...她死也不从，可是如果她死了，爹爹和弟弟可怎么办，娘那个身子又干不了活，自从生了弟弟后，就虚弱的很。
一路这么思来想去，直到车子缓缓驶入小院，停在一幢四层小洋房前。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的很老实，穿着棕色坯布褂子，车才一停稳，就匆匆下车，开了车门侯在一边，神色恭敬。
小莲不会开车门，抱着包裹紧紧靠住椅背，任小翠从她身前越过开了锁推开门。
甫一下车，小莲便抱着包裹怯怯地看着司机把车子开走，抬眼打量着小洋房，略有些掉色红白相间的瓷砖铺满墙壁，绿色的爬山虎张着藤蔓紧紧地覆住了大半个楼。
“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小莲还在打量，却突然听到小翠对自己叫唤，忙看向门边，只见小翠和三娘都站在门边，正看着自己。
急忙应了声，小莲快步赶到两人跟前，跟在小翠的身后进了屋。
“让张妈给她安排个活，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女人第一次开口，清冷的语调略微暗哑的嗓音，像有磁性一样敲打着小莲的鼓膜。
“哎，好。”小翠恭敬地点头应道，待女人转身上了楼后，旋身看着小莲，三娘既然把这丫头交给张妈，那应该就是在这楼里做事，不用去前边场子。心思一转便想通了三娘的用意，小莲只觉得眼前这丫头真是好运气，三娘何曾管过这楼里的琐事，更别提买人回来了。不过这些事哪轮得到她这样的下人来管，小翠现在只想着赶紧把这新来的给安排好，然后回三娘身边伺候着。
“你跟我往这边走，张妈是这楼里的老妈子，专管楼里的活计，有什么事你找她就是。”
点头应了一声，小莲不懂自己被买回来不就是要来干活的么，为什么还要强调只在楼里做事。许久之后的她，却往往会怀念起这个地方，只需要做做劳力活，生活却是那样的平静。
张妈虽被称作老妈子，年纪却远没有小莲想象中大，看起来约四十上下，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灰色的衣服配着黑色布鞋，一身素色。
“你就是新来的丫头？怎么蹭的一身灰，脸也不干净，跟我过来。”张妈冷冷的开口，领着小莲往一边的小门出去，原来这洋房后面另有乾坤。路过一个圆形拱门，竟然是个小院子，里面有石桌石椅，还种着不少的树。再过一道小门，入目的便是一个大院，房子似是集体建造的，样式的一样的平房连着两排。被领到左手第二个房前，张妈率先推门进屋，指着靠门的床铺对小莲道：
“这就是你的铺子，你们房里一共三张床，现在除了你，还有一个在楼里伺候人的丫头住，最靠里的那张没人睡。澡堂就在右边第一间，你自己去厨房烧热水洗澡，干净的衣服我会让人给你送来的。你今天是第一天来，我就不给你安排活了，可是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准时上工。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说完这些看小莲没有开口的欲望，张妈转身就出了门。
等到张妈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小莲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下是真的心定了。抬眼四下打量，普通的三张木床，靠着进门右手边的墙壁，左手边的墙壁边则贴放着好几个壁橱，想必是放衣服用的，床旁边也都有矮柜。
小莲有些迫不及待地坐上自己的床，摸着有些褪色的床单，心里却十分满足，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地方了。把包裹里的两套旧衣服拿出来放进正对自己床铺的衣橱，小莲拿出契约细细地又看了一遍，虽然没读过书，可是弟弟上学的时候，她也偷偷去听过，勉强认得几个字。
等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小莲便出门向厨房走去，一路上看到不少丫鬟和小厮，小莲没敢抬头细看。
来到厨房，里面已经有人在煮饭烧菜了，小莲走到一个空的锅灶前，打算煮热水。
“喂，那边站着的，对，就是你，过来帮我去拿点柴火进来，快点，我这快没火了。”
才刚进屋就被指名，小莲不确定地指指自己，在得到不耐烦的回应后，也不敢多说话，连忙跑到屋外的柴房，抱了一捆柴火进了厨房。自觉地蹲下，往灶里塞木柴，新鲜木柴上还带着些湿气，一遇高温就散发出浓浓的烟，小莲熟练的捡了个位置，拿起一边的扇子开始扇火。
等把火扇的旺了，小莲缩手起身，打算继续去烧水，可谁知，却被刚才那人大声呼喝住，
“干什么呢！还不给我好好扇火，想偷懒还是怎的？你是新来的吧，这么不懂规矩！”
“张妈让我去烧水。”轻声地嗫喏了一句，小莲怯怯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如果不去看这人凶狠的表情，她可真是个漂亮的人！
听到小莲回话，顾翎春双手叉腰，登时更加上火：
“你这个死丫头，第一天就敢顶嘴！张妈让你烧水？骗谁啊你，这屋子里的热水一向都有专人在烧，指望你来，还不都得渴死。再说这烧水的地儿哪在这儿！”
不敢再说话，小莲揪着衣摆看着脚尖，心里委屈不已，想着这张妈难道是故意骗自己不成？
“顾大奶奶，还没进门就听到您的声音了，冲谁发这么大火呢！”张妈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依旧冷清的语调，语气却带着些讨好，显然面前这人地位比她要高，只是这讨好的语气听起来却又不让人讨厌。
小莲微躬的背倏地挺直，心里陡然一动，寻思着自己该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进城，进小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