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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自古名将如美人(九) ...

  •   东方既白。
      周瑜站在峭壁边上往曙色冲破云层的天际一望,低头踢了踢脚下的野麋鹿:“怎么办?”
      孙策正在一旁的瀑布潭里洗一柄刀子,闻言朝这一看:“扔着。反正不能驮回去,给他们知道我半夜出来玩,我又惨了。”
      周瑜又望望远处的死獐子死野猪,觉得真可惜。为了这些,孙策胳膊上还挂了两道彩,自己则摔了两跤,报废了一件衣服。
      孙策:“怎么,你喜欢?你舍不得的话我们可以生个火,就地洗了剥了烤了吃完了再回去。”
      周瑜:“谁舍不得这个了?行了那就快回去,再晚些老爷子们起床找你找不到,也够你扯谎的。”
      孙策:“没事儿,他们昨晚灌了酒,今早起不来。”
      只有程普没怎么喝酒,不过这会儿他正在梦里攥着孙坚的手面红红鼻头红红地说:文台大人别走嘛我好不容易梦到你一次天还没亮夜还长着我还没醒你再陪老兄弟聊会儿~~
      孙策和周瑜想偷偷摸摸地回军营里,尽量少惹人注意,但军营重地巡逻放哨的士卒自不会少,孙策和周瑜商计了一下决定统一口径说是“趁夜亲自勘察地势去了”,那些小兵卒谅也不会多问。
      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原本应该巡逻放哨的一群小兵丁蹲成一个圈围在一起,一个个屁股朝外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俩的接近。
      孙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往他们围的圈圈里一看,只见他们七八个人拿着一枚枚竹片,竹片上刻划了一些东西,不知在捣鼓什么。
      周瑜不动声色地伸手把一枚竹片从小卒手里抽走,兵卒们讶然抬头一看,然后哄的想散,但又怯怯地站在原地没敢窜逃。
      孙策从周瑜手里接过竹片,看了几眼,向他们问:“——这什么?”
      大家低着头。一小兵丁嗫嚅着说:“这——这是……我们消磨玩的……”
      周瑜:“哈!连职责在身的时间也拿来消磨玩了?”
      大家不说话。
      孙策又拿着竹片正正反反看了看,发现那上面刻着“虞翻-疾走”等字样,又乱七八糟地画了些鬼画符,他掂着片子,问:“你们玩的什么?”
      又一个小兵丁小声呢哝了一句。
      孙策:“大声点。”
      小兵:“咳……是——‘江东杀’!”
      孙策皱了皱眉:“这一堆竹片怎么玩的?”
      小兵一边手舞足蹈地给他解释,他一边拿了更多的竹牌来看。这一枚,上面刻着“吕范-理财”;那一枚,刻着“鲁肃-屯粮”,后来孙策翻到一枚“吴景-娘舅”的,仔细看了看下面的小字:“可以替所有决斗中的孙姓武将出杀”。孙策淡定地又翻了一枚,“周瑜-大宅”,往下看是“弃牌阶段可以选择将所弃手牌交给任意孙姓武将”。
      “我的呢?”孙策问。有人把孙策的递了过来,“孙策-总角当自己没有手牌时可以询问场上所有男性武将是否给你一张牌”。
      “凭什么?”周瑜比较了一下叫道。
      “边上这四点是什么意思?”孙策自顾问。
      小兵探头看了看:“哦~这个啊,就是表示您有四个……这么说吧,就是您最多能被人捅四下,第四下您就撑不住啦。”
      “四下?”孙策好像不太满意,“这么少?我孙伯符身被百创还能取敌首级呢。”
      小兵嘀咕:“这还少啊……”
      孙策看了看周瑜的三下,指着道:“至少要比他翻一倍吧。”
      周瑜觉得重点是玩忽职守的事。
      孙策已经把所有竹牌收缴了起来,翻了一遍,随口道:“刘繇、陆康、袁术,这些人呢?怎么都没有?”
      小兵道:“原本是有的,不过后来他们不是死了吗,所以就去掉了。”
      孙策转头对周瑜道,“看见吗,人死了连这里都要除名,死鬼真是可怜啊~”
      周瑜:“要你伤春悲秋个甚?”他拎着枚竹片片向那些玩忽职守的小卒,“这玩意是你们想出来的?”
      小兵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道:“那倒不是,这个现在很流行的,大江南北当兵的兄弟很多都在玩,我们也是从别处学来的,此外还有荆州杀、西凉杀、南蛮杀……”
      孙策拍了拍竹牌道:“为什么不把这些都合到一起玩?现在死个人多快,越死越少,不就没得玩了。”
      小兵怔了怔,说现在太远的人大家不熟,不熟就不好玩了,以后兴许能……
      周瑜:“我说究竟是谁想出来这么个风行的拿竹片玩的花样啊?”
      小兵挺了挺胸说:“您呐刚好问对人了——我有一远亲,躬耕于南阳……”
      “行行行……”周瑜挥挥手懒得听下去。
      事情最终以小兵们在孙策淫威和要挟之下把孙策改成能捱五下捅告终,玩忽职守的事这次先不严究,下不为例。
      孙策和周瑜跑回军帐中,溜过程普帐外时还听见睡得迷迷糊糊的程老爷子在翻滚着喊孙大郎。他们安顿下来,周瑜才开始觉得身上汗湿黏腻,极不舒服。
      半夜两个人上山打猎十分危险,在这北风呜啦的冬季他们两个也出了一身大臭汗——不过非常的刺激。跟孙策在一起总是带给他刺激的感觉,周瑜觉得……觉得很爽。这是过去跟家中长辈或是其他世家子弟相处时从来不会有的。尤其冲在前面做着极度危险举动的人是他义兄孙策——那就更刺激了——就是那种心脏嘣的一下撞到喉咙口上又嘣的一下砸进丹田里,嘣的一上、嘣的一下、嘣的一上……那嘣嘣的是刺激极了简称嘣极啊~~~
      孙策也出了汗,冬天穿得多出汗更难受,他勾了勾衣领,说:“我叫人去拎几桶水来,我们洗洗。”
      周瑜说成,于是孙策出去了。周瑜等着,等了一会儿掀开帐子往外看了一眼,一看眼就直着收不回来了。
      他看见一人,宽袍大袖峨冠博带一看就修养良好的饱学之士,正骑在对面墙头上呼哧呼哧半死不活地喘气儿。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伸着腿儿准备从墙头上翻进来。但是他一定缺乏做这种事的经验,并且他那身行头太不给力了,下摆还勾着了墙瓦,导致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脸部着地栽了下来。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伸手扶正头上撞歪的冠,心虚地偷望了一下四周——那倒也是相当清癯风骨的一张脸,只是鼻头给撞红了,眼圈正在泛起乌青。
      “子、子翼……?!”周瑜大囧,周瑜不解。蒋干是名士,少年时蒋干游历至舒,自然拜访过庐江有名的周家,他们也算有些故交。前些天周瑜是收到蒋干一封言辞婉转的信称近日要拜访,周瑜读出他大概是要来说他北漂的,但是——但是来就来吧,为什么要翻墙呢?为什么要翻墙呢?
      最初的愕然之后周瑜进入了状态,且不管是为什么,既然是为曹公做说客来的,那就得好好对付了,前些日子忙着别的,竟把子翼要来的事给忘到一边了。周瑜快步走到蒋干身边,掩着嘴吃惊说:“哎呀~子翼,子翼何至于此?子翼要来,何不递个帖大方地来,瑜又不会怠慢。”
      “哎哎哎……”蒋干连忙抓住周瑜的手,悄声说,“公瑾你小声点……”一面紧张地打量四周。
      周瑜笑了笑:“那我们里边说。”
      蒋干揉着腰跟着周瑜进了帐,刚探进个头又紧张地退了出去:“嗳,公瑾,孙策那小子——不在这儿吧?”
      “他——”周瑜决定不把孙策一会儿就会过来的事实告诉他,“不在这,不在这,这里只有你我,子翼可放心。”
      蒋干这才大胆地走了进来。周瑜笑着随口道:“怎么,子翼还在记恨我义兄啊?其实小时候舒县周围的同龄人大多数都被他整过或者揍过,不过是少年时不懂事的打闹罢了。”
      蒋干揉着腰龇牙咧嘴道:“记恨他,我敢吗?这个小魔星啊——我真怕死他了,这辈子都别再碰上他。”
      他看了看周瑜,又道:“公瑾你看,现在你是他的爱将,我嘛在曹公那儿,我来探望公瑾,万一要是被他撞见误会成我是来挖人的——孙家这伙都是野蛮人,我还不得被他打死。”
      周瑜知道他为什么要翻墙了。
      周瑜故作惊疑道:“咦?难道子翼不是来挖人的?”
      “呃……”蒋干噎了一下,觉得周瑜怎么这么直白嘛,正色道:“当然不是。不过既然提起这茬……嘿,曹公倒也确实是很欣赏公瑾你的,特别是你和孙策二人定吴郡、拔皖城,曹公那边都知道周家这一辈又出了个俊才啊。哈,哈哈。”
      周瑜谦虚:“那都是义兄英明神武,治军有方,瑜无才无德,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蒋干:“哎,而且还听说你们抢了对姐妹花,传为佳话,曹公更是觉得你年少有为,对你生起英雄相惜之情怀啊。”
      周瑜:“……”
      周瑜望天:“而且我们找的这对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而非人妇,日后与曹公不会产生冲突对吧?”
      蒋干:“对,对!你怎么知道?”
      蒋干被泼了一脸凉白开。周瑜端着空碗镇定道:“子翼,你脸上磕破了,我给你洗洗伤口。”
      蒋干湿湿地干笑了一下,抹着脸上的水珠道:“不说这个了,我是来探望公瑾的。公瑾这几年在孙策这里过得还不错?”
      周瑜不动声色:“子翼这几年在曹公那里过得也还不错?”
      蒋干说哈哈哈。
      周瑜也说哈哈哈。
      蒋干说曹公惜才又重礼,自然是很不错的。
      周瑜说义兄能吃能住还能拿,真是教人吃不消~
      蒋干说曹公大气又稳重,自然是会有一番大成大业。
      周瑜说义兄轻狂又躁烈,真是让人头~疼~
      蒋干说曹公礼贤又下士,自然是让天下归心。
      周瑜说义兄任性又热情,真是好~讨~厌~啦~
      蒋干认真思考为什么会有一种败了的感觉……?
      然后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喊:公瑾。接着说话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孙策进来蒋干花容失色,心虚加上心理阴影的反应是很大的,他从席上弹了起来蹿到了周瑜背后,从周瑜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紧张地盯着孙策。
      孙策已经这时已经把衣服脱了,赤着上身,手里拿着个瓢兜着一瓢水,边喝边进来。看到一会儿功夫这里多了个鬼祟的人,眯起眼问:“——这谁啊?”
      他当然是向周瑜问的。
      周瑜背着蒋干,向他眨了眨眼,然后吐了吐舌,也就是说,周瑜向孙策做了个鬼脸。然后才咳了咳,扬声说:“义兄你不认得了?这位是子翼啊,蒋子翼,小时候在我家,你们见过的。”然后他无情地把蒋干从背后拎了出来,笑吟吟地说:“子翼,我义兄来了,怎不打个招呼。”
      蒋干勉强挤出个“咦嘻嘻”的笑容,他抬眼一看孙策……孙策没穿上衣……孙策的皮肤是健康而危险的麦色……孙策的肱二头肌和肱桡肌随着每一个动作突起…隐下…突起…隐下……蒋干无法直视地又低下头去,心里开始惊恐地联想这样一记右勾拳过来的力度大概会打掉几颗牙……
      周瑜正在介绍:“义兄,这位就是现在颇受曹公赏识的蒋子翼呀,这回专程来探我的。”他特别强调了“曹公”“专程”“探我”之类的内容。
      孙策听懂了。
      这厮是来挖墙脚的。
      挖的还是他发小周瑜。
      孙策不乐意。孙策不痛快。孙策本来就不喜欢蒋干。
      孙策把剩下的半瓢水喝了,轻轻地把水瓢放在一边,然后径直向蒋干走了过去。
      蒋干内心在狂呼,在流着血泪呐喊。
      孙策一直走到他跟前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蒋干很慌,蒋干个子不高,此刻又低头伛偻着背,蒋干就觉得孙策的胸大肌逼到了面前……蒋干后退……孙策继续往前……蒋干后退……孙策往前……于是蒋干被孙策的胸大肌逼退出去五六步……孙策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手提着裤腰,歪着头看他,活脱脱一个没有走上光明正道的青年。孙策问:“你有何贵干?”
      蒋干说:“我那什么……我我我——自己来的,我我我——不是曹公让来,我我我——就拜访拜访公瑾。”
      孙策注视着他道:“我记得少时子翼先生善辩,什么时候口吃了?”
      蒋干内心在嘤嘤嘤。
      周瑜适时地唱红脸,拦到蒋干身前推着孙策道:“义兄,子翼来找我的,就让我来招待好啦——”
      孙策看在周瑜面子上退了几步,向周瑜道:“公瑾,水打了,我们去洗了先。”他瞟了蒋干一眼,“有客登门,你汗津津的也有失礼数,合当先沐浴更衣才是。”
      蒋干一直慌得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揪住个话头,抹着汗找话说:“更衣好啊,更衣好啊。”
      孙策道:“——你好什么啊好?”一伸手将蒋干一把推了出去,自个儿拿胳膊勾着周瑜的肩嘿笑说:“公瑾太客气,平白耗得先生你浪费口水,我替他说了吧——他哪儿也不去,就待我这儿——因为啊对他来说义兄什么的最喜欢了~”
      孙策顿了顿,道:“你要是不甘心,只管再找他说,你要是有本事说动他跟你走我就白赠送一个,我也跟你走。”
      周瑜笑眯眯地说义兄真是爱说笑啊。
      蒋干觉得混乱,蒋干的心里有一头草泥马在狂奔,在白脸红脸大棒蜜糖的轮番交加下他有点儿晕。但在孙策这个巨大威胁之下他觉得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蒋干慌。蒋干告辞。周瑜说别走啊子翼住几天吧来嘛子翼我带你去看我的衣柜我的军队我们晚上同塌而眠~~周瑜的声音远远追出屋来,蒋干落荒而逃。

      蒋干向曹公回禀:“有负曹公所托实在惭愧,但是周瑜这个人恐怕难以拿下了。他说……他……义兄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曹公:“这有何难?孤有这么多儿子,孤收他做义子,他想有多少义兄就有多少义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自古名将如美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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