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樱花》东窗阳

8、第 8 章

　　八
　　一眨眼，一个夏天过去了！
　　南方的秋天，天高云淡风轻，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一片宜人的景象。粮站大院里几株桂花树开花了，满院飘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芬芳，让人陶醉其中。有文在屋里揉着面，透过玻璃窗看着院子里晒着的一架架线面，心情舒畅，黄师傅说他最近拉的线面越来越匀、越来越好了。
　　瑾清！有文用袖子揉了揉眼，看清了，是瑾清！她挎着一个篮子站在了他的玻璃窗前，他们就那样子怔怔地四目相对凝视着对方，良久，不语。
　　“瑾清，你怎么来了？”有文忧郁地先开了口。
　　“我去过你们书兜了，二嫂说你在这里做线面，我来看看你！”
　　“……”
　　“……”
　　又是一顿沉默。
　　“三亩说你订亲了！你还来干什么？”有文瓮声瓮气地打破沉默。
　　“还没。但我阿公中意他，都叫他来我家里帮忙收割稻谷了，阿公要我和他国庆期间就定亲了，我……心里难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带我走？”瑾清眼里泪光闪闪，哽咽地说。
　　“……”
　　有文低头沉默了，心如刀绞，他抬起头来时，眼眶里泪水在打转，他咬了一下嘴唇说：“我现在还是个学徒，我拿什么娶你？我爹要是肯张罗让我娶你，你爷爷还肯让你跟我走吗？”
　　“你……”瑾清抚着嘴哭了，“听三亩说，你现在和桑枝来往……”
　　“我……”有文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能怎么样？瑾清？还能怎么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有文握着拳头捶着自己的额头无奈地说。
　　“有文……”瑾清哀怨地看着有文良久，哭着转身跑走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瑟瑟秋风萧萧秋雨连绵了几天，终于把残余的暑热一扫而光，天没有晴，有文这几天也没有做线面，只去粮食站帮黄师傅炸点油条和油饼什么的，很早就回到了供销社弟弟的房间里，无聊中，只以看小说度日，国庆节这天骤然降温，细雨和秋风纠缠一起，如丝如雾，萧瑟无声。傍晚，街道两旁的灯光在雨中闪烁，映照出一片迷离。稀稀疏疏的个别行人在雨中漫步，留下落寞的背影。这秋雨似乎懂得人的心事，悄悄地飘着、落着，堆积在有文的心头。
　　从来不吸烟的有文，今天难以抑制地想要吸烟，他去楼下百货商店里买了两包大前门，站在供销社大楼三楼螺旋楼梯口，看着荷塘镇华灯初上的大街，看着蒙蒙的细雨，一根接一根地抽！
　　就在半年前，就在那明媚的春天，那一场简朴而又令他心跳的订婚婚礼，那种甜蜜的感觉，依然能浮上他的心头，那时瑾清穿着一身大红的连衣裙，在三亩的陪伴下，带着几分羞涩来他家里，向他爹跪拜递茶，行了礼之后，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中，他们坐上三轮车一起来到了临桂村瑾清的家里，胡家人也是轰轰烈烈地劈劈啪啪放着鞭炮，欢天喜地地把他们迎进家里，跪拜爷爷、奶奶、妈妈，也是这样的晚上，胡家还摆了好几桌的宴席，宾朋满座、欢声笑语、喜气洋洋，那时的有文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看着身边红艳艳衣裙的瑾清那明媚又可爱的小脸蛋因为一番敬酒下来几杯酒下肚而变得红扑扑的，她的幸福笑容灿烂如花，那一刻，有文的心如同被甜蜜的暖流包围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对瑾清的爱一如泉涌般溢出，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而如今，就在这样的夜里，胡家又上演着半年前的那一番景象吧？而瑾清，她的身边站着的不再是我，瑾清，瑾清，你是否还是笑靥如花？有文的心里泛起一番苦涩，乱得翻江倒海一般，颤抖的手指夹着烟送到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又迎着扑面而来的秋风长长地吐了一缕烟出来，却吐不出心中那一股郁气，他感觉自己胸膛里还燃烧着一团火，秋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都吹不灭他心中那熊熊的烈火，他恨不得拿几瓶啤酒灌下去浇灭那团火，于是，他红着眼又“噔噔噔”地冲下楼去……
　　有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瓶啤酒了，这一晚上，他就坐在地板上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喝酒，身边都是酒瓶子、烟蒂子……直到头痛欲裂，他就趴在地板上狂吐起来，吐完，他就直接趴在那地板上苟延残喘……
　　他的五弟有明从外面散步回来，见他这样狼狈不堪的情景，赶紧跑去医疗站叫来了桑枝。
　　桑枝拿了些醒酒茶给有文灌了下去，叫有良替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打扫了房间之后，桑枝还给有文挂了一瓶盐水葡萄糖，望着有文苍白的脸庞，还有胡子拉碴的憔悴的面孔，桑枝不解地问有良：“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还抽这么多烟？”
　　“不知道。”有明答得很简练，他是个话不多的人。
　　桑枝忧郁地叹了一口气，盯了有明一眼，幽幽地嘱咐道：“他头疼要过一会儿可能才会缓解，晚上他睡着了，你清醒一点，他如果口渴什么的，你给他倒点水喝。注意一点哈。”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有文，默默地走了。
　　职业媒人为了赚那一笔媒介费养家糊口，催婚催得比父母长辈还勤，这不，三亩又做成了瑾清那一头亲事的媒，兴致高昂，热情高涨，又想极力促成有文和桑枝这门亲事，三天两头跑，在有文爹和桑枝妈两边费尽口舌，说有文和桑枝两人既然能对得上眼缘，两情相悦，就应该趁热打铁，给两个人定下关系，也好有名分方便往来，更好地促进感情发展，先定个亲，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们又开始谈彩礼及婚礼乡俗等事宜，而后，互换庚帖，合八字，择订婚吉日，并且双方送上若干聘金及礼品，又写了婚书，订下了一个婚约。
　　有了婚约之后，有文和桑枝来往就没那么拘束地频繁了起来，但桑枝因为开那个医疗站的缘故，她白天黑夜几乎都呆在店里，只是有文经常拿一些油条、马耳、油饼、线面、面粉之类的到她店里，也经常给她们母女做一些美食，日子也过得平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