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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七
      有文回到书兜,人就像病了一场一样,每天无精打采,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要么躲在房间里睡觉,要么就去他爹代销店里面拿几瓶啤酒去村水尾廊桥下的龟蛇同体形状的玄武石上面呆坐着,望着身边的河水哗啦啦地流,他的心里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两个月多前三亩把瑾清带入了他的世界,他的心里,他才刚尝到一点爱情的甜蜜,做好了和瑾清以后就这样子甜蜜地生活下去的心理准备,而胡严方老头又毫不留情地把他们硬生生拆散,他想不明白,这是一段什么样的缘分,为什么会这样?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挑水洒了点水,会导致瑾清奶奶的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此无可挽回的境地!这种宿命的安排,让他痛心不已,对未来充满迷茫,他喝了很多酒,心力交瘁地躺平在玄武石上,闭上眼睛,却总也睡不着,他想起前不久瑾清来书兜村接他,两个人一起回临桂村的情景。那时山野杜鹃花正开得绚烂,树木葱茏,春意盎然,天空湛蓝高远,云淡风轻,瑾清在他的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看到满山的杜鹃花,兴奋地要跑去摘一把,说回家插花瓶里,有文只好陪他上山去摘,山花烂漫,瑾清在花丛中笑得比花朵更灿烂,山花红艳艳,瑾青的脸比杜鹃花更艳,此时,那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时今日他已经与瑾清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呢!
      玄武石边的河水哗啦啦地流着,桥头松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咕咕”地叫着,叫声凄切,有文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好像有一团棉花一样的东西堵在他的喉咙口,堵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看着四弟如此颓废、抑郁的样子,有良——有文的二哥,来到村委会办公室给他的大哥打电话,此时有文的二哥已经是村里生产队大队长了,白天忙自己家里种田的事,晚上还要忙村里的事,看到有文回来许多天了却帮不了他,整天无所事事,他心里很不爽。想跟他在县里粮食局当局长的大哥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给四弟安排个事情做。电话打通了:
      “哥。”
      “干嘛?”大哥有善有点意外接到二弟的电话。
      “有文去临桂上门,农活都不咋会,被临桂那个老头嫌弃,给退婚赶回来了,现在心情很不好,整天颓废,一天天啥事也不做,只喝酒、睡觉、发呆,都这样子下去的话,他会疯掉的。你看看你那边县城门路比较多,看看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个地方学门手艺什么的吧!给他一条生计!”
      “啊!怎么会这样呢!哦,那我想想看看。”
      过了几天,端午节时,有良又给他的大哥打电话问情况,大哥说叫有文去荷塘镇粮食站找黄师傅,去学习做线面、炸马耳、炸油条、炸油饼等手艺,学会了以后来县城开一家食品店也不错,还吩咐有文就住在荷塘供销社五弟的宿舍里,五弟分有一间大房间,可以铺两张床,还有一个私人的厨房,生活挺方便。
      有良高兴地回家,立即叫有文收拾了行李,出发去荷塘找五弟和黄师傅,大哥的安排让有文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以后不用务农,有个手艺以后换口饭吃就行,不用太累,于是也振作起精神来,欣然前往。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有文来荷塘镇学做线面已经一个月了,他每天半夜起床跟着黄师傅和面、揉面,炸油条、马耳,好赶在清晨时送到各个早餐摊去,吃过早饭后,他又跟着师傅用大缸和面、揉面,然后在木架子上拉线面、晒线面,中午回供销社睡一下午觉,傍晚又来收线面,如果是下雨天,他就会在供销社里看看书、研究研究食谱等,一天天过得也挺充实,只是,有时想起在临桂村的上门经历,想起瑾清,他心头还是隐隐作痛。
      这一天,有文在粮食站大坪上拉着线面,灿烂的阳光中,有文看见媒人公三亩背着双手从大门口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阿弟仔,近来可好?呵呵,咱们又见面了!”媒人公三亩一脸淘气地跟有文打招呼,背着手走到跟前,对有文挤眉弄眼地笑。
      有文捂着额头和眼睛一脸无奈地侧脸苦笑着说:“哎呀妈呀,你怎么又来了?”
      说实在话,第一次跟着媒人公三亩去临桂村和瑾清相亲,那个时候的有文刚走出校门,他爹说这年头读书也读不出个名堂来,别读了,不如早成个家立个业,寻个生计,反正自己也没有娘,上门就上门,再说了,人生路,怎么走,都可以,他根本就没得选择,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相亲就相亲吧,他就毫无想法地跟着三亩去了,真的是一张白纸,可如今经历过一番失败的定亲历程之后,有文知道了身为男人,没有一点立身之本,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是没有资格谈恋爱和婚姻的,他觉得应该要先立业再成家才是硬道理,就像他现在这样子,根本就毫无能力,把瑾清带出来,换个女孩子也是一样。此时再看到三亩来找他,他真的有点抗拒。
      “我去你们书兜,在你爹店里听你爹说了你们的情况,唉,对不住啊,弟仔,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想到那胡严方老头那么的偏执量小,竟那样容不下你!没关系,弟仔,叔再给你介绍个合适的……”
      “别了,别了,我不想再相亲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有文一个劲摇摇头摆摆手拒绝。
      “满去看看呗,弟仔!就在这荷塘镇上呢!女孩子长得漂亮,还是一个赤脚医生来着,开了一家医疗站,她的母亲是离异单身妈妈,还是一个接生婆,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呢!家庭关系简单着呢,而且她家是不需要种田务农的,你现又学着做线面的手艺,到时候你也开家食品店,刚好适合,以后日子过得不要太好了呢。”
      “别了别了,我不想再看了!”
      “弟仔,你莫不是还想着临桂的那个瑾清阿妹子吧?我跟你说,她的爷爷胡严方老头也已经在张罗媒婆媒公又帮瑾清物色对象了,人家都相了好几个了,只是那妹子没有看上眼罢了,我前两天也带了一个后生仔去给他们相,这一个倒是挺适合他们的,人憨厚,老实巴交,长相虽然没有你风流雅致,但也挺俊,人家个子人高马大的,那比你健壮太多了,他们家需要劳力劳动,那家伙牛一样的,任劳任怨,是农活好手,还没有脾气,再适合他们不过了。龙配龙,凤配凤,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找对象还是要找同等的人呀!你小子不会田里的劳作,就要配不需种田的家庭。”
      见有文呆住了,三亩继续翻动着他那资深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我说阿弟仔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反正你们也没有相处多长日子,大家就都翻篇了吧,各自再找适合的,大家错一场,都怪叔没有考虑周全!这一回叔可是给你考虑周全了,这对方不论家庭情况还是个人长相,真的都不错,跟你也是门当户对,你去他们家上门,肯定呢,不会像以前那样身受苦心受累了!你爹…你二哥…也是叫我早点带你去相一下,走,现在就跟叔去看一下吧!”
      三亩来挽有文的胳膊,有文还是一动不动地呆呆地站着。
      “有文,去吧,有姑娘看,你还不去看,看看又怎么了?又没有叫你立即就要,先看了要不要再说吧,但是我跟你说哈,那姑娘我认识,人家看病手艺好着呢,我们这村上人病了,很多人都是去她那里看病拿药的,会赚钱得很呢,那姑娘如果能看上你,那是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去看吧!”黄师傅走过来,拍了拍有文的肩膀,也催他快去。
      “对了嘛!你看黄师傅也这样子说,这一次叔绝不糊弄你,可是替你小子考虑周全了的,你看,这么好条件的姑娘,我紧着给你介绍,你小子倒不珍惜,下一次还能去哪儿找这么好条件的姑娘?”
      有文只是默不吭声。黄师傅搭着有文的肩膀,把他往屋里推,一边说:“走吧,换换衣服快跟三亩去吧!”

      有文的脑海里嗡嗡嗡的,他茫茫然听了他师父的话,换了衣服,面无表情地跟着三亩又去相亲了。
      三亩笑眯眯地说:“为了方便开店,她们母女两个就住在店里,就在这个镇大街上,哦,对了,就在你住的供销社过去一点的店铺,等一下我们就假装去她店里看病的人,大家坐一坐看一眼就好了,有眼缘的话,你们以后慢慢聊。”
      有文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茫茫然的,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在三亩背后一声不吭地走。
      “金钗婶,喏,孩子来了!”三亩夹着个黑色公文包还没踏进药店,就呵呵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有文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禁心突突突地跳动加快,紧张得好像有一口气憋在喉咙间上不来,涨红了的脸,肌肉紧绷着。记得第一次去相亲的时候,他的状态相当松弛,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是感到很局促不安。
      金钗婶连忙让座倒茶,这时,黄桑枝替病人打完了针,掀开药柜旁边的布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只见她雪白一张瓜子脸,眉毛细如柳叶,明眸皓齿,头发高高盘起,透露出淡淡的秀气,一身朴素的衣裳,却难掩其高雅文艺的气质,给人一种健康、自然和乐观的气息,她冲三亩和有文有礼貌地笑一笑,熟练地拆下针头扔进垃圾桶,把针筒放进铁盒子里,然后转身开始给病人配药。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快。

      三亩用手肘碰了碰有文,得意地递眼神,似乎在询问:“怎么样?不错吧?”
      有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么好的姑娘,会看得上他这个退了婚的人吗?有文可没信心,算了,来都来了,坐坐再走吧。他苦笑了一下,一手抚着额头强撑着精神。
      三亩向桑枝和桑枝妈介绍道:“这是陈有文,他爹在村里也是开代销店的,他大哥是县里粮食局局长,他现在在粮站那边跟黄师傅学做线面、炸油条等手艺,最近跟他弟就住在你这店旁边供销社里,在三中读过书,有文化着呢!我瞅着你们合适,真的,处处试试看!”
      三亩又向有文卖力地介绍了桑枝,“这个是桑枝,名字好听吧?她是镇上大名鼎鼎的医生呢,有啥头疼脑热的时候找她,当然了,最好别生病,你闲的时候也可以来找她,聊聊天,你们住这么近。”
      金钗婶笑着说:“婚姻大事,他们自己做主,我们老人插不了手了,我这一辈子就是给包办婚姻害苦了的,所以我说,年轻人找对象,一定要一开始相互钟情才行,两个人要心意相通、情投意合才好!觉得合就处,不合就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对对,还是金钗婶通情达理、豁达通透,如今像您这么有见识的女人还真不多!”三亩对金钗婶竖起大拇指赞道。
      有文也不禁对金钗婶肃然起敬,这大婶真不愧是村妇女主任,说话都这么有魄力,不一般啊!
      有文不禁抬起头去看桑枝,正好对上桑枝笑吟吟的眼睛,他们互相有礼貌地点点头,有文觉得她的笑也非常动人,与瑾清漾着酒窝子的甜美的笑不同,她的笑,如同秋天成熟的硕果,饱满而柔和,眼神中透着知性,优雅而纯净,仿佛能透视人们的心灵。
      有文自从和桑枝认识以后,每天从粮站做完线面回供销社的路上,路过桑枝的店,都会互相点点头、打打招呼什么,不久熟了以后,他也会去桑枝店里帮她做些换灯炮、搬煤球、搬药箱之类力所能及的事,桑枝有的时候去乡下救诊,也会叫有文骑自行车带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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