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上传中》模糊的葱头

5、第 5 章

　　“哥…”莫从抿抿唇，翕张几次，却不知该怎么说，“这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你长话短说。”沈奕不想磨蹭。

　　“那哥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您…”莫从脸皱的像一块老抹布，心里虽觉自己太不是个东西了，可是也得开口讲，“我应该曾经是个人，给泥头车创死了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这算是穿越还是个啥…”

　　沈奕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原以为这是个过于活分的AI，就挺扰人的了，结果现在直接就是个真人，自己把一个大活人放家里这么好些日子……他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看沈奕眉头紧锁阖着双眼，双手交叉搭于前额，莫从都快哭了，“哥对不起，我对不起您，在您家里赖这么半天，也没告诉您真相，但是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我失忆了，我也不想这样。”

　　沈奕只觉得头更疼了，这大变活人还失忆了，都不知道往回送送到哪，“你还能记得多少。”

　　莫从顶着一张苦瓜脸，“我也想回去哥，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大一辆车，刷白的车灯，再一睁眼就是您了。”

　　沈奕听他声音都快带了哭腔，长叹一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还要在我家呆多久。”

　　“我想重新做人。但是我现在觉得好难。”莫从也叹了一口，靠在了水晶壁上，落寞垂头。

　　沈奕看他与往日阳光开朗的样子大相径庭，虽不至于心疼，但总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再加上他站在桌上，整体没个矿泉水瓶子高。又是车祸又是失忆，现在事情败露，丧眉搭眼的可怜极了，再与他生气像在欺负什么小动物似的，赢了不露脸的。

　　“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家住哪，家人朋友之类的。”沈奕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情绪，虽然气不至于就消了，但是也不影响办正事。他开始盘算，怎么列个寻人的计划。

　　“我觉得我可能是这里的人，我对底下的毛毛有印象……哦，还有上次你说粽子，我总觉得我是咸甜通吃的，不知道是在南方呆过还是家里有南方人，其他好像也就没啥了。”莫从虽震惊于沈奕情绪稳定之快，但也迅速跟上了他的思路，“啊，我还能记得那辆车，可大了，远光灯那个亮啊…”

　　“你说重点！”沈奕又觉得自己刚刚那抹同情简直是喂了狗。

　　“哦哦哦，突然想起来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莫从，莫名其妙的莫，人从众的从。”

　　沈奕心中尽是无言，你还能记得名字，但是不记得讲，“我有空帮你查查吧，你这大概多久……”

　　沈奕突然想起来，这个AI壳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的意识？还是思维的模拟？这若是思维模拟那便不必管他了，或许是AI迭代次数太多，出了点自我意识，但终归是个AI。

　　但若是意识，那事情就复杂了，一是说明，他的课题已经有人做出来了，而且进度远超他们，二是如果真的是意识，那必然有一个植物人的本体躺在医院。而这项技术太新，传输的时候本体的大脑会不会受到影响，这能传输几次，还能传回去吗，这些都是未知数。现在身体算是深度昏迷，即便是科技如此发达，昏迷半年以上也很难救回来了，很有可能就直接脑死亡。

　　沈奕表情凝重了起来，他不爱管闲事，但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虽然人情淡漠了些，却也不至于冷血到看着个半熟的人死在面前。

　　“我不知道……我感觉是被车一撞，醒来就在这儿了，但是实际上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坦白从宽后的莫从，霜打的鹌鹑一样，蔫头耷脑靠坐在水晶壁旁，沈奕看着他这样，总觉得自己像在欺凌弱小。

　　“你自己再想想，我可以帮你查查最近有没有车祸昏迷的，但是你准备怎么回去呢。”沈奕没有想到难得收一次生日礼物，能收到这么大个麻烦，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和研究所有合作的医院，准备托人问问。

　　莫从抱着腿坐在那儿，头埋在膝盖上萎靡不振，闻言心中一阵不可置信，这么大的事情好像就过去了？悄悄抬眼打量沈奕，他已经过了刚开始的震惊头痛，现在只想着赶紧把这处理掉。稍加思索，他点开几个联系人的头像，挨个发送消息过去询问。

　　“哥！哥你不生气啦！哥我能帮上什么忙嘛！我也想早点重新做人，以后当牛做马来报答您！”嗯？我不是才重新做人吗？莫从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双手撑在面前的水晶壁上。

　　沈奕还在想能去哪里打听打听，又被莫从的叨叨吸引回了注意力，凝神看了他一阵，还是觉得在桌上放一个大男人很膈应。

　　莫从就见沈奕突然起身，在他小小的公寓中四处走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哥？哥你要找什么东西嘛……”

　　话音还没落，眼前一黑，“嗯？”，头上突然就被扣上了个纸盒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沈奕听见了熟悉的闹钟声，以及嗡嗡带回声的“哥，哥醒了吧，哥您要不生气了把我放出来不关小黑屋了吧——”

　　轻叹一声，上班之前，他把纸盒子拿走拆开，折了几折，扔进了垃圾桶。

　　“嗡——嗡——”正看文献的沈奕被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了思路，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接通之后，一抹人影出现在了面前。

　　此人披一件白大褂，正左腿压右腿靠坐在办公椅里，左脚尖还散漫地轻点，一派玩世不恭的劲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半遮住后面略狭长的一双桃花眼，一颗浅褐色的泪痣在外科口罩边缘若隐若现。虽然全息图像稳定性不算高，时不时有些模糊、像素点，但也能看出来此人一副风流多情种的意味。

　　沈奕见此微微皱眉，“你为什么非要开摄像头。”

　　“一一呀，难得你主动找我一回，我得亲自来以表重视呀。”那抹人影一开口，风骚劲简直能溢出来。“哥哥帮你查了，我们医院这些天有几个深度昏迷的，三男二女，只有一个是车祸，病历我一会传给你，你没事查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还有知道的男性、青年、车祸昏迷的病例，麻烦再告诉我一声，多谢了。”沈奕见他准备做飞吻，立刻掐断了通话，查收了对面发来的病历信息。

　　莫从被带到了办公室，正在办公桌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抹被掐掉的放荡不羁的人影，他少见能把禁欲死板的白大褂穿得如此妖娆的。

　　沈奕捏了捏鼻梁，翻阅着病历信息，“莫从，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莫从站在一旁，跟着浏览病历。

　　看到病历上的“姓名：莫从，年龄：27”时，他觉得这大概率就是自己，再看到旁边那张和自己照镜子一样的证件照时，他就确认了，这肯定就是自己。沈奕也看到了这张证件照，多看两眼比对了一下，照片上的男生五官端正，脸型匀称，略浓的剑眉下，一双杏眼里仿佛有灿烂星河，笑容明媚，右嘴角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很是阳光开朗的样子。

　　沈奕又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莫从，虽然五官长相一模一样，但是脸上写满了茫然以及对未来的忧虑，蔫头耷脑丧家之犬一般。

　　“你要去看看自己吗。”沈奕不知为何，看这张脸上没有笑容，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哥不会太麻烦你吗，”莫从勉强扬扬嘴角，勾了个不太真心的笑容，因为他看了病历，没有唤起任何回忆就算了，还看到了上面一大堆开放性颅骨骨折、肋骨骨折、急性气胸、股骨骨折……自己这是好了好不了了，这回真成人渣了。“哥要不算了吧，什么也不记得，看了我也起不来。”

　　“不找你父母报个平安吗，至少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莫从沉默了片刻，又努力扬了个笑脸，“那挑哥你不忙的时候吧，麻烦您嘞。”

　　莫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人工智障”，内存很有限。刚刚看到“人渣证明书”，还无比低落，意志消沉，觉得人生无望，结果不一会就忘了这茬。

　　现在他正瞪着眼睛抻着脖子东张西望，好奇地观察着沈奕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面积不算大，整体风格和沈奕的家可谓一脉相承一以贯之。都是白茫茫一片，除了几样办公室配的家具和大量的书籍带点色彩，其他地方都如沈奕其人一样，白到有些寡淡。

　　目光扫过了纯白的电脑、键盘，看到了搭在键盘上的那双粉雕玉琢、骨骼清晰的手，沈奕的皮肤很白，在一片白色中也毫不逊色。打字时随着手指的动作，几根纤细的掌骨轻轻顶起薄薄的皮肤，一枚圆圆的桡骨不时滑动，清瘦到令莫从有些心惊。

　　“今天不行，今天一会有个会。”沈奕写着材料，鸦羽般的眼睫轻扫，向莫从投了一道微凉的眼神。

　　“不急不急，哥您忙您的。”莫从连连摆手，“咚咚”，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莫从一惊，立刻垂头，回归一个普通AI该有的模样。

　　“请进。”沈奕扬声应答。

　　“师兄早上好！我们就是想来问一下，我们要去市一院，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嘛！”

　　门外跳进来一个笑眯眯的温雪，后面跟着一个慢慢吞吞腼腆内向的年轻人，这是沈奕的师弟——牧凡，一张国字脸写满了木讷，虽然话不多，但为人很靠得住。

　　“你们什么时候去？”沈奕侧过身，转向他们，微微点头打过招呼。

　　“我们约了明天上午去找时医生，他有新的病历信息要和我们交接，师兄你一起嘛？”温雪轻盈地迈步进来，牧凡拎了一袋咖啡外卖跟在后面，“师兄我们点了外卖，你拿一杯。”

　　“谢谢了，你们喝吧，明天具体几点走你一会发给我，我开车带你们，有事去找时医生一趟。”

　　“师兄你拿着吧！咱们组每个人都有，谁也别想落下。”温雪笑嘻嘻地从牧凡那里翻出来一杯，放在了沈奕桌上，“没加糖没加奶油的，师兄再见！”

　　“好吧，谢谢了。”沈奕一直拿这个跳脱的小师妹没有办法，目送着她又蹦蹦跳跳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而过程中，牧凡跟在后面只嗫喏着说了两句微不可闻的“师兄好。”“师兄再见。”，如果不是看见他嘴动了，沈奕可能都不知道他说过话。

　　莫从全程装死，直到确认办公室门又咔哒关好了，才敢半回头张望，他并不知道就是刚刚的姑娘把他买下，送到了沈奕手中。

　　再回头，就见沈奕看着那杯咖啡轻微皱眉，犹豫片刻还是抿了两口，淡色的薄唇靠在杯口，留下一抹浅淡的水渍。

　　“诶，哥，咱明儿就去吗？”莫从听了他们的对话，一边感觉自己还没有做好直面莫从·人渣版的心理准备，一边又在想入非非会不会一见到自己的肉身，灵魂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被吸回去了，然后他就可以苏醒了，甚至已经开始担心现在回去会不会太疼，毕竟好像才被撞了不超过20天，虽说现在科技发达，医学进步，但是骨头生长应该还是要一点时间的。

　　“嗯。我想和你家人沟通一下，至少让他们不那么担心。”沈奕又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就将咖啡杯彻底放的远远的了。

　　“谢谢哥，老您添麻烦。”莫从又陷入了对自己的小小厌弃，到现在了，真身都找到了，但是记忆还是寥寥无几。脑子乱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个无用发明——鱼脑u盘，用真鱼的大脑作为存储设备，于是价格昂贵容量奇小。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脑子里也没点啥，盘算了一下，好像除了沈奕就只有沈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