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诗渡》宁冬未栖

43、第 43 章

　　青楼。

　　澹无诗长剑一甩，“我问你，”王赵”呢，他人在哪？”

　　老鸨颤颤巍巍，脂粉妆容在脸上已经花了，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

　　“大人.........”

　　“我问你”王赵”，在哪？”澹无诗语气很凶，旁边的水壶突然烧开了，盖子被顶起来，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什么王王王王王赵，我们这里只有王昭君，西施，貂蝉，不知大人你爱好哪个呀？这边都好说的好说，姑娘们都愿意的，你说是不是？小沐啊。”

　　老鸨用肩膀顶了顶在，身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眨着大眼睛，无辜发呆的小沐。

　　小沐回过神来：“是是是是是。”

　　澹无诗：...........

　　他的耐心已经要告罄了，转头看向和，几个壮汉同时缩在一起的冯力。

　　那几个壮汉是拿来充数的，脸上抹的炉灶，台上的碳粉已经掉下去了半块，显得有些滑稽，连肌肉都是拿衣服重重叠叠的堆上去，现在那些破旧的布被剑锋划开了口子，哗啦啦的散落了一地。

　　冯力混在其中，鹌鹑一般缩着。

　　澹无诗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一阵头疼。

　　“你见过他了？”澹无诗问冯力。

　　“什么他，谁?”冯力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空白。

　　澹无诗：.........

　　很好,他不该把任何的期望寄托在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身上。

　　“你们真不认识”王赵”。”澹无诗用剑柄拍了拍小沐的脸，小沐水灵灵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慌乱。

　　老鸨悄悄的弓着腰退出去，提起旁边一桶水，如同油煎的声音，把还在烧的水灭了，这下更寂静了，连咕噜咕噜冒气泡的水声都没了。

　　老鸨身上投来了几道锐利的目光，她哈哈笑：“要不我还是把火点上?”

　　锋利的剑落下来，砍断了半截木头，老鸨灿灿的收回手。

　　“不认识。”小沐眨巴着眼睛，瑟瑟发抖的朝剑柄远离了几毫米。

　　这就奇了怪了，这里的风吹草动都那么的平静，根本就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况且那几个壮汉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杀手，可能连鸡都没杀过，斧头都提不稳。

　　要不是澹无诗躲得快，可能真的碎成了两半。

　　“你当时在房间，想问我什么？”澹无诗探究的目光落到了小沐的身上。

　　“小的想问大人，是不是京城人。”小沐乖乖地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澹无诗问。

　　小沐抬起眼眸，好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眼神终于不再飘忽，手颤抖的从印记里面掏出一块布，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显然，画的并不完全，甚至有些歪曲扭巴，还有些小孩面孔。

　　“我想找人。找小欣，欣慰的欣。”

　　一模一样，重复的话语。

　　“她是你什么人，找她干什么？”澹无诗问道。

　　老鸨也来到了小沐的身旁，放大了眼眶，只是那张小布上的画像。

　　“这孩子当时不知怎么着，被卖到了这，和小沐玩的好，长得乖，也怪可怜的，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了，说是被带去了京城。”

　　老鸨又指着小沐的太阳穴，死命的戳。

　　“我早告诉你，他说不定跟哪个官人去过好日子去了，你找些什么呢？还执着些什么？现在好了，摊上事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小沐也不躲，呆呆地认着老鸨指着。

　　澹无诗看不下去，把剑横在了二人中间，示意老鸨消停点。

　　老鸨没了声，只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是说，小欣是被卖到这里的，然后又被卖走了。”澹无诗确认道。

　　“是。当时好像有一家宅子被抄斩了，一个醉醺醺的客人提着一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是血，在那个官兵的手上奋力挣扎着。”似是勾起了回忆中那不可提及有些可怖的往事，小沐的眼睛里翻着泪。

　　“大概是什么时候。”

　　“已经好久好久了啊.........记不清了。”老鸨感慨般说。

　　“当时这孩子才几岁，”老鸨扬了扬下巴，示意小沐。

　　“那小女孩也挺疯的，发着烧，咬了那官兵一口，趁乱跑了，小沐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给人救了，还背着我的面藏起来.........就是当时可能没处理好，小欣的肚子上留了些疤痕.........好些客人还不要。”

　　老鸨耸耸肩。

　　“多好的一个孩子，平白送给他们都不要，真是便宜了那些家伙。”

　　老鸨喃喃道：“小欣那孩子乖，很乖。”

　　说罢，老鸨搂过小沐，竟然也低下头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说小欣的欣，哪个欣。”

　　“欣慰的欣，欣喜的欣，欣赏的欣......”小沐答。

　　“停。”澹无诗止住了小沐继续列举下去的话，欣慰的欣?

　　左欣的欣!

　　刹那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连成了一条线，在冥冥中好像又不甚确定。

　　左晨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本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让他看到的日记本里面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又有几句话是假的呢?

　　还是说那些不知真真假假的鬼神之书，来自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锦衣玉食小少爷的幻想?

　　“无诗兄?”冯力小心地喊他。

　　剑垂下来了，窗外响起了烟花的炸裂声，好像一场巨大的戏剧即将开幕，而不是谢幕。

　　医馆。

　　许阑珊气喘吁吁的跑过去，里面是空无一人，药材的香味漂浮在空中，有些苦涩，遥远的医馆里面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切都静静的，没有烛火，也没有灯。

　　没有郎中值班。

　　许阑珊费了些力气进去，因为门是上了锁的，好在他会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啧。”

　　大门被重新从里面关上，月光洒下来，角落里的尘埃扬起了一丝灰。

　　许阑珊点燃了灯，面具重新被带上，猫着腰，快步走到房门前，推开。

　　床上是一沓被子，一个人影静静的躺在上面，空气里面几乎听不见他那微弱的呼吸声。

　　许阑珊凑近，试了试鼻息。

　　还活着!

　　空气中，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床上的人费力的睁开眼，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牵动着剧烈的疼痛。

　　岑禹费尽了力气的想爬起来。

　　“别动。”许阑珊道，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在第二个人影，修长的手指把面具摘下，露出了精致的半边脸，被烛火悠悠地打在了墙壁的背面。

　　“许阑珊，幸会。”许阑珊报出自己的名讳，也没有再管岑禹骤然睁大了双眼，那双眼睛中好像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喜光芒，或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变成了惊恐的支吾。

　　“我去锁门。”许阑珊离开了床铺，却被尽力的牵住了衣襟的一角。

　　许阑珊侧过身，弯下腰去。

　　岑禹喉管青筋暴起，嘴唇颤抖又苍白，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快走。”

　　岑禹像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把他推出去一点点，不过也就那么一步的距离。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甩开吴辞。”

　　岑禹好像置若罔闻。

　　“他真的在乎你吗？”许阑珊轻声道。

　　在乎的吧。

　　恍惚里，岑禹静静的想。

　　吴辞不会害他。

　　“你猜猜，我能找到这里，难道那个给他写威胁信的所谓的”王赵”，找不到这里吗？这里甚至一个人也没有，郎中呢，郎中又去哪里了？”

　　岑禹蜷缩了手指，苍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所以呢。”许阑珊歪过头，门也不锁了，只是把这间房门关上，站在了门后的墙角。

　　“你只是一颗棋子，一个诱饵，你知道吗？”许阑珊风平浪静的说完最后一个字，门口传来了木头断裂的声响。

　　有人来了——！

　　黑暗中，那个刚刚眼睛有些亮闪闪的青年，眸光暗淡下去，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来不及细想，黑夜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歌谣响起，低压而沉闷，像是铁链在地上的摩梭声，一步一步，一字一字，敲打着人的心弦，死亡的气息逐渐逼近，两人都逼仄了呼吸——

　　一个肥胖的身子挤身进来，外面是灯火与烟花与此刻像是坟墓的寂静格格不入，判若世界的两个极端。

　　”王赵”出现了。

　　许阑珊没有多大的意外，他贴着门缝向外看去，寒光一闪，至少来劫持人了。

　　至少所有的威胁现在都变不向着澹无诗，许阑珊握紧了兜里的匕首。

　　三，二，一。

　　一颗石子忽然从外面抛过来，打到了胖子的后脑勺，胖子猛然回头，门外空空如也，几根杂草在晃悠着，格外的苍白。

　　“谁。”

　　”王赵”背过的身，朝外面喊道。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王赵”猛然朝这间屋子的方向冲过来，门吱呀一声被推下，倒在了地板上。

　　而正对床的中心，是一个空空的被铺。

　　”王赵”一刀扎下去，并没有感受到鲜血的喷洒而出，而是软绵绵的被子。

　　岑禹呢？

　　风吹了”王赵”一激灵，”王赵”回头望去，一脚凌空而下，”王赵”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撞到了墙上。

　　一个少年背着光，身上是冷冷的戾气，赤手空拳连剑也没背，活动着筋骨和手腕，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踏上去。

　　那一刻 ，澹无诗好像化身成了阎罗殿里的阎王，每一步都踩在了骷髅的人头上。

　　“抓到你了。”

　　澹无诗微笑道。

　　“啊啊啊啊——”

　　长街数十里的青苔石板。

　　冯力带着寥寥无几的兵马，还有青楼里面的老鸨和小沐，一路赶到了那一间曾经破旧的王爷庙。

　　“这里。”

　　冯力挠着脑袋停了下来，之前澹无诗来的匆忙，也无暇再回来侦查一遍现场，而这王爷庙的外围墙的墙壁上，全是血.......

　　“啊啊啊——”冯力忽然鬼叫起来，拽住了离他最近的小沐软软的手臂。

　　小沐甩了甩手，蹙起秀气的眉毛，示意他放手。

　　“不就是个人头吗？”老鸨一脸你们两个怎么都没见过世面的眼神，走向那个墙上挖的洞。

　　小沐在眼神里面也尽是害怕，却还是咽了咽口水，像那颗人头走去。

　　“这会是谁的？”小沐问。

　　老鸨摇摇头，“不知道哇。”

　　老鸨虽然说活的久，各种八卦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但是唯独王府这件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

　　“这应该不是什么王爷府吧？”老鸨出声，左手叉着腰，右手摩挲着下巴。

　　“不是。”冯力记得澹无诗交代的事，用手去扒拉了一下那个骷髅头。

　　骷髅的眼睛是黑黢黢的，看一眼，仿佛望不到底。

　　而骷髅头的旁边没有任何多余的杂事，若是单看此头颅，倒是看不出什么东西，如果再加上女性特有的特征呢?

　　这一片地上，就算雨水冲洗。

　　一根头发也没有留下。

　　这不是“小欣”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