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结庐素然

7、藏着猫的角落7

　　白乐拿出手机，打开一个上了密码锁的相册。

　　“这是什么？”李长安靠近一看，相册里全都是一些孩子的照片。“这些孩子……”

　　“嗯，是和俊俊同班的孩子们。”白乐说着，把几张照片勾出来，发到了三个人刚建的群里面，“这几个，是俊俊班上几个被拐卖过来的孩子。”

　　“其他班就没有这样的孩子吗？”李长安不解。

　　白乐摇头：“没有，只有俊俊的班上才有。”

　　“因为这里还是要正常经营的福利院，要其他班有这样的孩子，不仅是院长，锦希和安载基本上就要完蛋了。”白萧插话道，“如果不是俊俊班的孩子，就要参与每月一次领养日的普通小孩。俊俊他们不一样，他们班每年只有六月才能加入领养日的名单。他们被领养成功的几率也不大，听说都会到家境很好的家庭生活。”

　　“家境很好？”李长安刚想问什么，白萧又接着说道。

　　“这些家庭不一定都来自X市，那几个被拐卖过来的孩子还没有被送养。”

　　“你怎么知……”

　　白萧偷笑着看他困惑的表情，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长安皱眉，一脸嫌弃，“再指指，你的智商就要被骄傲掉了。”

　　白萧假装不安：“那该怎么办呀？”

　　李长安没说话，直接敲了他一脑壳。

　　白乐紧抿着嘴看着二人，差点没绷住。

　　三人恢复到原来认真状态之后，李长安问道：“那些孩子现在在哪儿？他们的父母有找到了吗？”

　　“被拐卖的孩子们现在都在浩然，俊俊现在也在浩然接受治疗。”白乐回答，“他们的父母，有两个已经找到了，剩下的，跟我们合作的公益组织‘小圆计划’还在和孩子们原来所在地的派出所联系着。”

　　白乐顿了顿，轻声叹了口气：“至于俊俊……因为他被拐卖的时间太长了，小圆那边也在寻找线索。应该很快也会出结果了。”

　　小圆计划，是浩然康复中心在被安载接手后——准确来说，是白乐接手安载之后，签订协议的合作组织。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就是帮助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找回自己的家。然而，成立之初和X市政府合作，前面几次营救计划险些失败，新闻还报道了好几天，导致整个组织差点就被舆论解体吞没。

　　后来，安载主动上门邀请小圆计划加入，承诺投入大量的资金，保证组织的正常运转，以及同X市警方的正常续约。这样，小圆才慢慢回到正轨，现在已经成为X市、甚至周边地区赫赫有名的公益组织了。

　　把整栋楼走过一遍之后，三人准备回去。

　　白乐接起电话。

　　“好，你让祁教授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到。”

　　那头应了几声，白乐挂掉电话，转头跟李长安和白萧说道：“俊俊待会儿要去治疗，我们快点回去。”

　　回到原来的办公室，俊俊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搭好了的画架，画架上摆了好几层画纸。男孩露出难得一见的天真笑容，手中的画笔在纸上涂涂抹抹。

　　李长安悄悄站在孩子侧身后，想看他在画什么。

　　淡蓝色的背景，晴朗的天空，没有楼房和车辆，一家三口坐在广阔的草坪上，孩子无忧无虑地追着低飞的蜻蜓，爸爸妈妈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尽管是通透的天色，画纸边角上却是一片乌云。

　　“俊俊，”白乐轻轻拍了拍还沉迷于创作的男孩的肩膀，“祁叔叔买了你上次说想要的那本画册，在康复中心等你哦。”

　　俊俊点点头，站起身来。他刚要把画册收好，白乐就从那里面抽出两张人像画。

　　男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眼里转而充满希冀。

　　白乐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拉起他的手。他把那两张人像画递给白萧。

　　“上次俊俊画的‘郭叔’和‘林姨’。”白乐解释道，“给你们看看，最近我有些忙，暂时没有太多时间去查这两个人的信息。刚好你们也在查相关的事，我就把之前找到的一些消息发给你们，拜托你们找找，顺便看一下和你们想知道的事情相关不相关。”

　　李长安看了眼画像，有些佩服白乐还能在这种漫画一般的人脸上找到一丝相关人物的线索。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刚看到的俊俊的那副天真的新作。

　　明亮背景的一角，是阴沉的乌云。漫画一样的人像，隐藏着真实。

　　他把重点转移到细节上，发现“郭叔”的大光头上有一颗非常小的痣，高低眉，大鼻头。“林姨”的长相看起来应该是个美人，柳叶眉，丹凤眼。大波浪卷发沾了点不起眼的金色，大概是染发褪色的结果；嘴角旁有几颗看似痘痘的东西，红红的但并不太能引起人的注意。

　　李长安问白萧：“小圆还没有什么信息传过来吗？”

　　白萧摇摇头。“孩子丢了，每对父母都会担心。但六年前技术还没那么发达，俊俊家门口应该也没装上监控。那时候也缺乏相关的组织帮忙找孩子，所以俊俊被拐卖，他的父母很可能一下子不会那么容易找得到。”

　　李长安盯着那两张画像，两根手指夹着下巴思考。六年前，六年前，就算没有现在的发达技术，六年前也应该有相当的破案方式了。从俊俊的画作和逃跑的次数来看，他想回家的心不亚于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这说明在被拐卖之前，他是生活在一个平凡幸福的家庭里。既然家里丢失了一个被疼爱的孩子，父母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寻找。李长安想起这些年播出的那么多拐卖儿童归家的新闻节目，那些孩子们的父母找了十几二十年，从青丝找到苍发，忍痛生下的第二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还没有放弃。

　　俊俊的父母不可能放弃。他坚定地想着。就算技术没那么发达，他觉得这孩子的失踪，离不开“郭叔”和“林姨”背后的力量。即便这两人没有太大的权利，能把一个孩子安然无恙地藏了这么多年还没被找到，除了白萧说的技术没现在发达，应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人在包庇他们。

　　但会是谁拥有这样通天的手段，可以允许这些人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藏住一个孩子？李长安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圈圈，单箭头双箭头连到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了。卢梏晨？这个人是板上钉钉有关系的，不过他多少也只是个商人，要他真手眼通天也不至于被捕的时候匆忙登上一架要出事的飞机。

　　能比商人更能操控全局的，除了更强大的商人，还有一种人可以做到。

　　就是官员。

　　“今天上午，我市第三中学举行了一年一度的成人礼仪式。在仪式上，副市长沙备平，区委书记郭明军，副区长单贤发表讲话，鼓励高三学子勤奋学习，在关键的一年奋斗出满意的成绩……”

　　李幸驰戴着老花镜，坐直在沙发上眯着眼喝茶。电视里刚转播完新闻联播，接着就播本市的晚间新闻。刘莎脖子上挂着颈椎按摩仪，摊开《江城晚报》看得入迷。

　　等李长安下楼接水的时候，李幸驰喊住了他：“李长安，你看你们学校又上新闻嘞。”

　　李长安“哦”了一声，正准备把盛满水的玻璃杯子端起。电视里正被镜头捕捉到的副区长引起了他的注意。

　　明显的高低眉，大鼻头，神态酷似俊俊画里的“郭叔”。就算头不秃，他都几乎能肯定自己没看走眼。

　　他急忙指着电视上还在讲话的郭明军，问李幸驰：“爸，这人是谁？”

　　李幸驰服扶了扶眼镜：“你们年轻人啊，平时就是少看新闻。这是我们区的区委书记郭明军。近几年才到我们区当区委书记，之前一直在其他地方任职的。”

　　没等李幸驰说完，李长安把水放下，打开手机相册开始比对。

　　“哎呀，你还别说，这人可是真有手段的。之前有段时间他在Q市当区长的时候还把那儿的□□一锅端了，上了好久的新闻呢。”李幸驰声音洪亮，刘莎都被他的嗓门吸引过来了，“后来啊他又回到X市，每个区在他的治理下，安全系数都提高了好几个等级。你看，现在我们区晚上出来夜跑的人都比其他地方多。”

　　“哎，你说郭书记那乌黑的头发，像不像我们上次逛商场看到的那顶假发？”刘莎似乎更加关注郭明军的发型。

　　李幸驰白了她一眼。转而又说起郭明军的事情。

　　新闻早已转到一起民事纠纷去了。李长安听完父亲叨叨，水都没拿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上打下“郭明军”几个字。搜索栏内立马出现许多关于郭明军的信息。他一条一条往下翻，快翻到底下，被其中一条“郭区长是否能战胜卢老大”吸引了注意。他点开链接，是X市贴吧五年前的帖子。

　　那是卢梏晨的安心基金会被发现贪污的一年。整个X市非常关注这件事，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全在讨论卢梏晨。根据词条解释，郭明军刚在兴北区，也就是锦希，浩然和安心基金会的所在区域任区长。出事之后，他紧急发布命令，让区公安局人员立即组织人员进行搜查。那时候李长安正在读高三，他隐约记得班主任讲过这事儿，不过这并不涉及到那年的关键考点，政治老师也就一笔带过，没多讲。学业繁忙，家里断网，他也就没太在意，左耳进右耳出也跟着忘了。

　　没想到五年过去，他再度和安心基金会贪污案、郭明军扯上关系。只是和以往的印象不同，这个郭明军不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郭区长，而是现在这个戴着乌黑假发，不明缘由地将一个孩子带离幸福的光头拐卖犯“郭叔”。

　　李长安一时兴起，直接点击城市贴吧，随意输入“卢梏晨”试试看能弹出什么小道消息。

　　现在关于卢梏晨的讨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说的陈年旧事。再把鼠标往下溜一会儿，就能溜到几年前的帖子。李长安撑着刚被哈欠呵出的眼泪湿润的眼睛，跟着鼠标走了好一会儿，发现了一篇名为“卢老大这是和谁在一起呢”的帖子。

　　他点进去，里面是大量的照片，拍摄地点应该是同一个地方。周边是一片四五层的白砖居民楼，楼前摊着清一色的长方体红砖花坛，里面种着五颜六色看似格桑花的花儿，马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照片上两人基本上都是模糊的背影，还有稀稀落落的几张照片会有晃影的正面。

　　他放大那几张正面照，左边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矮小瘦削男人应该是卢梏晨。李长安记得资料上卢梏晨的证件照，脸也是瘦长瘦长的。

　　站在卢梏晨身旁的那个女人，一头栗色的长卷发，大墨镜挡住了半张脸，低着头也看不到表情。她手里正接过卢梏晨的水瓶，那时应该有风，女人的裙摆被吹得鼓起。她一边接水瓶一边用另一只手按下裙子。

　　李长安还想放大照片，只可惜再放大，照片就变成像素堆积了，只得作罢。

　　他把帖子下面的回复看了一遍，看着看着，267楼冒出了一句话：“这女人长得有点像我儿子读的那家紫荆幼儿园的园长宋晚霖，第一张背影前面就是幼儿园。”

　　看到这句话，李长安又把帖子挪回第一页。果然，两人模糊背影的前方有一排不锈钢拉闸门，门边竖起的米色墙面贴着几个烫金大字，沐浴在阳光之下——

　　紫荆幼儿园。

　　272楼引用了267楼的话，问道：“你确定？”

　　267楼回答：“刚问了孩子妈，确定了这个是园长。上次家长会是她去的，那天园长穿的就是这条裙子，一模一样！”

　　鼠标定格在“一模一样”四个字上，李长安拿起手机，准备搜索“紫荆幼儿园”和“宋晚霖”。

　　刚开锁，相册映入眼帘。他忽然想起俊俊口中的“林姨”。林姨，宋晚霖……

　　恍然大悟就发生在一瞬间，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一般醒脑。

　　是白萧的电话。

　　“是我，长安。”白萧在电话那头，语气有些着急，“我潜入了公司暗网，找到一家名字叫紫荆的幼儿园。”

　　六月下午，小朋友们刚刚放学，他们兴高采烈地背上小书包，手牵手踏上刚驶进门口的校车。

　　临近傍晚的阳光依旧散发燥热，幼儿园旁一棵百年老榕树上还寄居几只吵闹的蝉鸣。最后一辆校车驶出校门，紫荆幼儿园的不锈钢拉闸徐徐移动，停在终点。

　　梳着两根羊角辫的女孩手中怀抱印着白雪公主的粉色小书包，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零乱景色。红红绿绿混杂着刺鼻汽油味的街道，还能看到几个在屋外跳橡皮筋的小伙伴。

　　今天她的舞蹈得到老师们的赏识，下周就要到锦希福利院参加汇演了。想到这里，难免有些紧张。她攥着身上的斑点小裙子，紧抿着的小嘴一言不发。

　　女孩的家离幼儿园很远——或者说，是校车的最后一站。一下车，就是城乡结合部路口草坪上歪歪扭扭杵着的石碑，碑上写着几个红色大字，“小壤”——这就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生活着的地方。

　　整个“小壤”仿佛都是因实情起名的，四周已经建起大片大片洁白的富人区，只剩下中间不贫不肥的小小土壤，像巨人族中间走失的人类小孩，慌乱无措。石碑旁是一条只能通一辆车的单向水泥道，大概再过去十米左右，就会看到一个红色的牌坊，上面也写着“小壤”。

　　小壤的住宅也是破破旧旧零零星星的，那一点小屋里，一个电灯泡都能照亮整个家。女孩下车，一颠一颠地往牌坊后头走去，一直走到差不多尽头最破落的瓦房里。那瓦房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婴儿的哭闹，她连忙跑进去，抱起天井右边一座小平房里的男婴，学着妈妈咿咿呀呀地哼起歌儿，安抚自己年幼的弟弟。

　　女孩名叫许贞娣，她有一个长发及腰的妈妈，妈妈很漂亮，会唱很多“外面的小曲儿”。她经常侧躺在妈妈的腿上，听着妈妈柔柔地哼唱一首又一首安静的歌儿。听着听着，眼前水井的月牙似乎漂浮了起来，慢慢变大，变成一艘弯弯的小船，游荡到她眼前。她一伸出手，就能触碰到明亮的船儿，她可以拉着妈妈的手爬进船里，船儿就会载着她飘向天边。天边有一颗闪闪的星星，妈妈说那是北斗星。

　　只可惜，小贞娣永远都无法牵住妈妈的手，因为她有一个经常醉醺醺的爸爸。每当妈妈温柔抚摸她的头发时，爸爸总是会从某个角落跳出来，拽着妈妈的手就往屋里迈。那屋子黑黢黢的，月亮和太阳都无法照到的地方。贞娣从不敢一个人往里走，因为那屋里总是萦绕着妈妈的哭声，爸爸拿着棍子敲打妈妈身体的闷声。每次路过那屋子，她都会下意识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小脸不自觉扭曲成一团。

　　一天，一个名字叫做宋晚霖的女子敲开了许家贴满铁皮的木门。她爱抚贞娣的小羊角辫，说可以带她到更好的地方免费接受教育。那是贞娣第一次看到妈妈的眼里闪着光，不知是看到电脑里漂亮的校园建筑，还是电脑屏幕发出的散射光。

　　贞娣被带到了紫荆幼儿园。穿上了干净漂亮的小校服，坐在明亮的教室听老师讲故事，和同学们一起在操场玩耍。她打心底就喜欢善良温和的宋园长，园长一直让她称呼自己“霖姨”，会在午睡的时候轻手轻脚帮她掖好被子，会在醒来的时候亲手帮她梳上可爱的羊角辫。知道她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就带她报名学校的艺术课，让她跟着舞蹈老师练习。

　　每年六月，紫荆幼儿园都会到锦希福利院和同龄的孩子们联谊。两边的孩子们都会提前准备节目，这次小贞娣挑选了妈妈最爱的《月亮船》作为演出节目。每天下午的舞蹈课，她都会紧张地排练，面对一尘不染的落地镜舒展稚嫩的肢体。纯净的面庞绽放烂漫的笑容，像是载着月亮船下凡的小天使。

　　那天的联谊晚会举办得非常顺利，贞娣的舞蹈获得了一等奖。望着台下小朋友和老师们期待的眼神，她还学着老师，两手捏起裙摆，行了个可爱的提裙礼。

　　那天表演得太晚，因为离家远，霖姨主动载她回去。

　　车里的冷气很足，小贞娣缩在后座角落，长衫裹紧了小小的身躯。窗外黑漆漆的，路灯像是一只只高高的独眼兽，在黑夜里不住地眨眼。

　　霖姨没有说话，贞娣也没有说话。说话的只有车载音箱，一首接着一首悠扬的钢琴曲漂浮在车内，塞进每个软软硬硬的角落，落到香氛每一个细胞上。

　　车开了好久，久到贞娣有些害怕。

　　“霖姨，我家还有多远呀？”她咬着嘴唇，轻声问了一句。

　　车后视镜倒影出霖姨微笑的眼睛。“很快了。小贞娣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醒你。”她安慰贞娣，语气像是安慰自己的孩子一般。

　　小小的身体陷入布制车椅，安稳的呼吸声随即应和着柔和的乐章。宋晚霖眼神一暗，手指悄悄按掉正跳跃的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换成《月亮船》。

　　贞娣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坐在摇蓝一般的月亮船上，身旁是露出久违微笑的妈妈。妈妈剪去了长长的头发，穿着她在桌缝夹着的设计图里那条靛蓝色泡泡袖及膝长裙，还有那双黑色的矮跟小皮鞋。她还画了一个好看的淡妆，细细的眉毛，黑黑的大眼睛，嘴角温婉地上扬。

　　妈妈坐在月亮船上，她躺在妈妈膝间，握住妈妈暖暖的手，听妈妈轻轻哼唱着熟悉的曲调——

　　月亮船呀，月亮船

　　载着妈妈的歌谣

　　飘进了我的摇篮

　　淡淡清辉滢滢照

　　好像妈妈望着我笑眼弯弯

　　……

　　月亮船呀，月亮船

　　载着一个小小心愿

　　停泊在心间

　　……

　　贞娣梦里有一艘月亮船，船上满载着闪闪的星光。她仿佛看见了妈妈的笑颜，她仿佛躺在妈妈的腿上，她仿佛听见妈妈轻声歌唱。梦里没有哭闹的弟弟，没有醉醺醺的爸爸。

　　也没有漂亮的幼儿园，没有明亮的教室，没有小伙伴们奔跑的操场，没有下午的舞蹈教室，没有那面大大的落地镜。

　　没有锦希那晚璀璨的舞台，没有霖姨车里的香水味。

　　没有昏暗的房间，没有柔软的大床，没有可怕的声音。

　　没有痛苦，没有哭泣，没有好吃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