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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繇小了我整六年，虽是后进门生可论辈分座下弟子皆要称他一声小师叔。
显然，三省院那群子弟心里都不是个味儿。不说入门多年，他们中亦有不少世家出身，或有诞于累业富贾之家的，只因师尊无意收徒便唯有投在我辈门下，这听来多少有些怪诞，可不管师尊还是师叔，说到底他们都是那样恣意妄为的人。好在以这二人威望，尽管多年不曾开公布道上门拜师的弟子仍旧络绎不绝。
所以我对无繇并未持有太多同情，他若过不了这关便没有资格成为师尊的弟子。
思至此，我还是颇有几分好奇的。
光是能让那个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安定下来一事，便已足够惊奇。
由于无繇为师父闭门亲授，门人多半没见过他，来了半月为人行事也不见有大响动，于是众人面下对这位横空冒出的小师叔谣传更盛。
我也好段时间没见着他了，尽管只是一条回廊的距离。
早课和晚修的时辰理应是一样的，但我们似乎总在错过。夜里从隔窗望出去，偶尔能看到对面纸窗上糊着的烛影。
再见到他时，确是在雅室外的廊里。适逢师叔造访便由我引了来，刚巧在廊上撞见了，师父同他似是正要往外走。
听说你又捡了什么东西回来，我特来看看。
师叔掷出口浑厚嗓音，面盘不动光眼珠子往斜下里瞄去。
就这？
师父两眼照旧眯成条缝，笑嘻嘻将双手交互一叉塞进袖筒里取暖。
无繇，这是你荀卿师叔。
声未落他已毕恭毕敬行了个肃礼。
师叔扬手抹了把胡须下巴抬得更高，双眼往那儿一戳，似是能在他身上扎出个洞。
哼，在你手里人也就那个样了。
师叔抖抖胡子一撇嘴，把腰弯了下去。无繇一如初见般，并不与其对视。而与那时不同，梳洗打点过后他的五官愈加分明，原先辨不清的神情微末之处此刻也能嚼出一二。
他原是有在笑的。却淡薄如烟墨铺陈的水影，勾在唇边细细一笔，只是恰好令他看去不那么清冷。若不是那眉间温润得近乎慵懒的神采，我定会以为他笑里的精巧也是预先算罢的。
让与我呗？
品茗似的端详一圈，师叔就着弯腰的姿势侧仰了头望向师父，言语客气话音里倒没半点询问的意思。我心里一咯噔，频频在两人间回望。师父吊起一边的眉眼睛挑开一线，半晌没答话。
无繇面上未起波澜，可氛围里的肃杀凝久了他亦细微向后靠了靠，悄悄将一侧臂膀掖在师父袖袍后头，我眼里暗的一笑师父也接着扑哧笑出声来。
你手里两个都不讨喜？倒要向我来讨。
罢了罢了！
师叔广袖一扬打断师父的话。
又是哪位师侄拂了你的意？上回李斯踩了你盆金盏草你就来抢我的扁食你还记得不？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改改……
师父嘴里念叨着，转身与师叔并肩倚在拦靠上，湖风掠过他又将脖颈往领子里瑟瑟缩了几寸。好一会想起这还竖着俩呢，才提点我带无繇去藏书阁转转。
没走出几步又听得师叔那大嗓门：
还不是韩非那混小子和我拧！
韩非师侄一向心直，你不就喜欢他那点口无遮拦嘛。
可别人家徒弟那是心直口快！他说不过我就竖块牌子我看你说气人不气人！！
……
打那以后，无繇似乎就特怕这个吊眼角的师叔，远远瞧见都绕着道儿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