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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追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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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史一路快走回到房间,拿出药包,看了一眼药名,挤出药来,抖着手把药片往嘴里塞。
周迩没法帮忙,徒劳地帮他顺气。
付史闭着眼睛,根本没法面对周迩。
周迩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付史狼狈地一口口往下咽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药。
众人都被惊动了,扒着门缝看。
付史咽下最后一口水,拒绝了医生:“你们都走吧,让我静静。”
这一天的拍摄付史都未参与,又不能跟观众暴露付史有精神问题,尤甚头疼地找编导讨论怎么解释。
晚饭时付史又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好像白天犯病只是众人的一场梦。
心大的松了口气,以为付史只是小病,知道得稍多一点的贺彦已经七窍生烟。
周迩找到贺彦:“聊聊。”
贺彦当然也知道,小情侣之间的事不要瞎插手,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别乱问感情生活,别说不该说的。
但……哪怕他好心办坏事,付史的病也不能再拖了。
贺彦认真道:“你应该知道了,付史他有病。”
“是真的有病。”
“他高中就被查出来有抑郁症,高二就退学了。”
周迩眉心紧皱:“严重吗?”
贺彦瞟他一眼:“我还以为你要问为什么……”
周迩不语。
原因这种隐私,得付史自己愿意告诉他。
贺彦继续道:“原因我就不说了,反正很严重。抑郁症这事儿嘛,在外人眼中看来可大可小,他妈就觉得不是大事,也没怎么管他。”
“付史天天一个人呆着,我没办法,我也要上学,我就给他找点事儿干。”
“有一回,我去的时候给他带了几本书,当下大热的网络小说。”
“第二回去,他问我还有吗。”
“慢慢的,他什么都看,我给他带去的书越来越多。”
“当年你那本《无常》很火,我不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听说写得好,也给他带去了。”
“下一次去,他说,我就要看这个作者的,还有吗?”
“那半年,他把你写的为数不多的书看了个遍,《无常》都被他翻烂了。”
“我问他,怎么那么喜欢这本书?”
“他说,写得真好啊,我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是不是光也能照到我身上?”
周迩默然。
这就是寒山道说的,黑暗的人生中的一束光。
贺彦叹了口气,他最近叹气的频率直线上升:“总之就是这样,他跟你认识之前就有精神疾病了。后来他跟你在一起了,你对他很好,他渐渐地不再犯病了。”
“你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呢,离婚后,我以为付史会崩溃,但他不像以前那样天天不说话,偶尔是正常的。”
“他说,你对他太好了,让他心情很好,就不犯病了。”
“偶尔想起来你们吵架的时候,他犯一会儿病,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罪有应得。”
周迩一时间忘了怎么发声。
他……对他很好?
好在哪儿?
五年,整整五年,他连个“爱”字都没说过,有什么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大多时候连委婉都忘了,对付史好,他真不知道好在哪儿。
贺彦轻声说:“小时候我觉得付史这人有点怪,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后来他生病了,我妈心疼他,让我多照顾照顾他,我也不过几周去一趟医院,给他送几本书。”
“付史就把我当成他最好的朋友。”
周迩明白了。
付史得到的爱太少,周迩只不过给了一点儿,对于付史来说,那几乎就是全部。
贺彦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和他恋爱的那段时间你应该挺累的,但还是请你多照顾照顾他吧,他真的……”
周迩打断他:“没有不公平。”
“没有不公平,是我对不起他。”
“我不累,是他太累了。”
没有人教过付史,他没有学过如何爱别人又不伤害自己,就只能拿刀柄对着别人,刀尖对着自己,以不要命的爱情点燃自己。
周迩茫然又坚定地想,他是不是可以试着教教付史?
反正他应该也离不开他了。
接下来的两天,所有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周迩像个孩子,拉着付史堆沙堡,赶海,把付史的腿埋进沙堆里堆成一条修长的美人鱼,看着付史惊讶又甜蜜地笑得无忧无虑。
几人去逛夜市,付史盯着卖椰子的看,不说话。
周迩主动牵着付史过去,认认真真挑了一个椰子,又在付史惊讶的目光下要了两根吸管,像愣头青一样问老板:“能把两根吸管插进一个椰子里吗?”
然后坦然地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下和红透了的付史共享同一个椰子。
付史简直要以为自己活在梦里了。
这真的是真的吗?
还是病症又深了,他都开始臆想了?
付史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痛,一看原来掐的是周迩。
周迩看着他:“怎么了?有话要和我说?”
付史当然不能说也不敢说,很抱歉地拉着人揉了半天。
晚上睡觉时付史都害怕自己旁边躺着的这人是幻影,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发现人没有消散才放心大胆地睡去。
周迩把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藏进黑暗,伸手给付史拉好被子。
最后一天在琼明的晚上,尤甚带着大家去了熟悉的海滩,说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海边奔跑着大声说出来。
几对小情侣率先表达了天长地久的意愿。
打打闹闹完,几双眼睛看着周迩和付史。
付史眨巴着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周迩。
周迩揉了揉他的头,松开他的手:“那我先来吧。”
他傻乎乎地在海滩上跑:“我希望!永远和现在一样!和大家在一起!感谢我的朋友!”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谁能想到一向有点小高冷的老干部疯起来是这副模样。
周迩还没说完,他大喊:“我!要和付史!永远在一起!”
付史愣住了。
周迩是在演戏吗?
演最后一场给他看的戏?
但、但是,这也太真了……
好想一辈子在有周迩的梦里不醒来啊。
付史甩了甩头,试图保持清醒。
周迩要走过来,付史冲着他大喊:“你!待在那儿!别动!”
周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听话地停下。
付史觉得自己疯了。
他也一样,傻傻地大喊着冲过去:“我!付史!和周迩一样!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像炮弹一样扎进周迩怀里,大口大口地如溺水的人一般呼吸着,觉得肺要炸了。
周迩第一次在人前毫无顾忌地吻上付史。
一群朋友们捂着眼睛不忍直视:“摄像大哥们别拍了别拍了啊,拍拍天拍拍地,看看,天气好啊,这天蓝啊……”
贺彦没忍住,转过身去给两人拍了一张。
然后看到同样在拍的尤甚,和他默契地相视一笑。
后半夜了,几人才回到别墅,很快睡得不省人事。
周迩睡不着,付史也睡不着。
最先开口的还是付史:“周迩,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迩又是寡言的样子:“讲。”
付史咬咬牙,一如往前,闭起眼睛梗着脖子:“周迩,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知道你不爱我,你陪我演了一周的戏,但我还是想做做梦,你,你能和我试试吗?”
周迩看着他:“抱歉,不能。”
他轻轻地把付史的手拉起来,把那枚戒指摘下。
付史一下从云端跌落。
他恍惚地看着周迩,哦,都快忘了,你又有了个喜欢的人呢,都到了要送戒指的地步了。
付史带着笑,挂着泪:“对不起啊,我痴心妄想了。”
大骗子!
有喜欢的人了还跟我接吻!
渣男!
周迩温和地把背过身去的付史转过来:“谁跟你说我在演的?”
付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要有那演技,谢忘都得叫我爸爸。”
付史颤抖着嘴角:“……谢忘,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周迩噎了一下:“我就口嗨……话题偏了!”
付史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了一个还要撩我?好样的周迩,跟我离了婚变成海王了是吧?”
周迩摇摇头,把付史拉到月光下,手心的戒指反着光:“你看。”
有两枚戒指。
一枚戒指是戴在付史手上的,上面是一朵玫瑰,也许是香槟玫瑰。
一枚戒指一直戴在周迩手上。
上面刻着三个字母。
付史念:“H、S、D……”
周迩笑:“寒、山、道。”
付史猛地抬头。
周迩勾起嘴角:“当年求婚的时候,你先送我了戒指,我就没把这一对掏出来。”
付史哑着嗓子:“这戒指……”
周迩叹气:“当时比着你的尺寸做的,我手工还是有点粗糙……你也瘦了,尺寸不太合适,我再给你改改。”
付史嗓子里几乎有血腥气:“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周迩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柔和,“我们不要‘试试’。”
“寒山道,我爱你,所以我要追求你。”
“嘘,先别答应,让我多追一会儿,我教你怎么追求别人,也教你怎么被别人追求。”
“等我们都觉得很满意,你再答应我,我们谈恋爱,然后结婚。”
“不要‘试试’,这样太不尊重你和我。”
“我会教你怎么给饭少放点盐,教你在对象生病的时候怎么去照顾,教你犯了错的时候怎么处理。”
“有什么事情我们商量着来,不要自己先退一步,不要委屈自己,不要憋着。”
“我们重新来过,但你也要教我一点东西。”
付史埋在他肩窝里:“教你什么?”
周迩把他搂得更紧:“教教我,小付老师,怎样才能毫无负担地表达——我爱你,我好爱你,我超级无敌最爱你?”
付史破涕为笑:“你不是写书的吗,怎么语言这么贫瘠?”
周迩啄吻着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因为太激动了……我好久没这么抱着你了。”
付史还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为什么给我的戒指上是一朵花,没有你名字的缩写呢?”
周迩笑笑。
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三十二岁的周迩只能想到,花最适合你,你最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