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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子夜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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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得福很快带人杀了过来,门外还有一些侍卫尚能抵御,可是因为人少,没用一炷香的工夫锦衣卫便已经破门而入。
大部分的神卫军已经护送着谢萧烨离开,只留下少数人善后。留下来的人将大臣们围成了一个圈,他们好歹是还在圈外护着。沈得福的人进来之后,两方人立刻厮杀起来。
神卫军因为人少,所以根本不敌沈得福带来了精锐,很快就节节败退,一个个倒下。
谢景明和那些大臣及残留下来的神卫军退到假山前面,这时候后面没了路,已经是退无可退。
谢景明下意识的攥紧周兰亭的手,在后撤的时候他趁乱弯腰抽出一把死了的神卫士兵的长刀,算是勉强有了一个可以使用的武器。
现在他把长刀横在身前,将周兰亭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地上除了神卫军的尸体外,还有几具横七竖八的大臣们的尸体。这些毕竟都是文臣,所以沈得福杀起来得心应手十分容易,杀到仅剩下几个人的时候,沈得福这才在混乱中认出了十分不起眼的谢景明。
他向后摆了摆手,锦衣卫便停下来进一步的动作,剩下的人才能歇了口气。
沈得福笑眯眯地说:“淮南王也在这里?真是失敬。若是早知道殿下在这里,我刚刚就不下这么狠的手了。不过这也是形势所迫,没用法子的事情,刘兄被他们强行扣留下来,我心里着急,所以行动也就激进了些,还望殿下海涵,不要怪罪才是。”
沈得福话说的倒是十分好听,但谢景明也没放松警惕,他知道事已至此,沈得福杀一个也是杀,杀光了也是杀。
再说了,如今已经兵戈相见,不论日后如何,这个逆反的种子已经埋下了,若是真放谢景明出去,不知道这颗种子日后会不会生根发芽,沈得福不想冒这个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事情做绝。
若是在平常,谢景明左右会感叹一句这样的行事方法和周兰亭简直如出一辙,若是周兰亭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大概也会将人斩尽杀绝。
可是如今谢景明成了这块砧板上的鱼肉时,他心里就只想着如何逃过一劫,连感叹的心思也没有了。
谢景明还在斟酌着如何说话分散一下沈得福的注意力,好拖延些时间等着太后来救人。这时候,一直灰头土脸躲在他身侧的刘初意忽然接了口:“沈大人!”
不仅沈得福愣了一下,就连谢景明都愣了。
刚刚事发突然,谢景明只记得照看好周兰亭,早就把跟着一起过来的刘初意忘得一干二净了,而这一路上他竟然也完全没注意到刘初意一直在狼狈的跟着他们身边逃命。
要不是刘初意年轻,身体虽然胖了些,但好歹比那些腿脚不灵便的老大臣灵活,现在他怕是也已经成了那堆尸体中的一个了。
要不是刚刚刘初意忽然出声,谢景明现在都还想不起来自己身边还来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刘初意显然也没把谢景明将自己抛诸脑后当成一回事儿,毕竟刚刚事发突然,逃命时又十分慌乱,别说记着别人了,就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哪里还有功夫管别人?
所以刘初意慌乱之下只一心一意的跟着谢景明往后撤,也没注意到别的。
刘初意逃命逃得灰头土脸的,脸上沾了一层的灰尘和草屑,原本华贵精致的衣裳现在也都皱皱巴巴的看不出来原本的色彩和样式,所以沈得福一开始还没看出来这个“泥人”是谁,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两秒才恍然大悟:“哎呦,这不是小刘世子吗?世子一向喜欢在外面的赌坊和青楼花天酒地,今日怎么进到宫里来了?”
刘初意听不出来沈得福话中的讥讽之意,刚刚他跑的太快,再加上身体胖了些,现在一歇下来气就有些喘不匀,他边大口喘气边在胖脸上挤出一个笑:“今日这不是凑巧嘛,我原本也没什么事情的。沈大人想给自己的好兄弟报仇,这个我们也都能理解,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干,想来沈大人也不至于为难我们是不是?”
说着又喘了两口气,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在灰土裹着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再说了,沈大人您与家父不是一向交好嘛,上次您还来我家里吃饭了还记得吗?您父亲过寿的时候我还准备了好一份寿礼呢!想来肯定也不会和好友的儿子过不起是不是?淮南王殿下也不曾参与到这件事里,他跟您也没什么过节,今日我们纯粹是路过,发生了什么也不十分清楚。日后再相见,咱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如何呢?”
沈得福听罢嗤笑一声:“哎呦,世子这句话说的就有些不切实际了。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可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它就是发生了,不论我们如何再努力它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既然改变不了分毫,那索性就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反正也回不了头了,管他最后的尽头是什么样的。世子,您觉着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啊?”
刘初意说对也不是,说不对也不是,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讪笑着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沈得福的模样渐渐的从笑意盎然变的冷漠,他的目光扫过畏畏缩缩的众人,又放在平静无比的谢景明脸上,然后他又展颜一笑:“殿下,到了地下之后也不要怪我。您也知道,我这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啊,不是咱们自己能说了算的。如今这个时候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对自己下不去手,就只好对别人下手了。殿下,不用担心,我会把你们一起送下去,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作伴的。”
说着微微一笑,然后再次抬起胳膊挥了挥,身后那群锦衣卫边立刻蜂拥而上。
神卫军的人已经死完了,假山前面就只剩下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臣,谢景明算是为一个个还能打的,但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护住这么多人。
刘初意见自己的话根本不起作用,他咬了咬牙咽了口唾沫,忽然也蹲下身从地上拿起不知道是谁的长刀,对着谢景明有样学样将刀子横在自己面前做防护状。
他对打架的事情一窍不通,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连刀都没摸过几次,这次显然是被逼急了。
也就几个身体尚且还能活动的人也蹲下身子捡了把武器护在自己面前,虽然这样对他们来说起不到什么真正的作用,但是起码能壮壮胆。
沈得福见状嗤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凭这几个人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锦衣卫已经横刀来到了众人面前,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举着刀,刀尖对准锦衣卫,脸上的冷汗直流,嘴唇惨白,双腿微微打颤,看样子连站都站不稳,下一瞬间就能就地晕过去。
为首的那个锦衣卫还没上来,他就紧张到极点,已经完全忍不下去了,先大吼着闭上眼睛冲出去,拿着刀看也不看就对着前面胡乱挥舞。
那刀离锦衣卫还有很远的距离,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最后为首的那个直接用长剑挑掉了这个人胡乱挥舞的刀子。
手里骤然一空,那个人下意识的睁开眼,就见一阵寒光闪过,一柄长剑直直的插进他的胸口。他脸上苍白的张了张嘴,回头望了一眼,便重重倒了下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那些人更加慌乱,好几个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沈得福轻蔑一笑,自己也抽出长剑,准备亲自上来解决。
那些人还想往后退,但是一座假山牢牢地挡住了他们地退路,刘初意咽了口唾沫,无比紧张地紧紧盯着沈得福。
沈得福越过锦衣卫来到第一个人前面,长剑一挥,轻轻松松便给人抹了脖子。对沈得福来说,这些人就算是给他们剑他们也不会用,不过是拿着虚张声势罢了。
沈得福每走一步就有一个人倒在他的脚边,他垂下来的长剑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鲜血,连同这些人尸体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脚下大片的土地。
谢景明一动没动,他原本其实可以来到最前面的,这样起码可以暂时避免这么多人的伤亡。
但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要让周兰亭暴露在外面,这样太冒险了,这些人加起来全部的分量和周兰亭相比,在谢景明心里也还是周兰亭更加重要。所以他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咬着牙看着其他人一个个倒下。
周兰亭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不过另一只没被谢景明抓着的手却是慢慢握起来。
他近乎残忍的想,干脆自己先动手,就在这里自裁算了,绝了谢景明的念想,逼着他不得不离开。能让谢景明活着离开,他连犹豫都不会便能献出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闪过便消失了,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真死在了这里谢景明也未必就会离开——谢景明见他这样做,到时候只会赌气跟这里的人决一死战,现在他们还有逃脱的希望,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连一丝生还的可能都没了。
周兰亭定了定神,估摸着时间,再撑一小会儿太后派的人应该就回来了。
但是沈得福不会等着他们,沈得福现在已经来到了谢景明的面前,谢景明身边除了周兰亭就只剩下刘初意和那个马上致仕的阁臣马原越。
马原越已经老的连跑都跑不动了,只因为缩在人群的最后面才能活到现在。他见沈得福逼近,下意识的就往周兰亭后面窜,可是却被沈得福眼疾手快的一刀劈了过来,他还没挨着周兰亭的一片衣角,就被沈得福抹了脖子。
马原越呜咽一声,然后便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鲜血染红了周兰亭和谢景明的靴子。
沈得福满不在意的用刀蹭了蹭自己的衣摆,擦干净了剑上的血迹。他笑眯眯的道:“我最恨这样苟命之人。不过看来殿下和太师……还有这位世子倒是铁骨铮铮不愿后退一步啊。”
谢景明和周兰亭确实不愿意后退,刘初意则是因为被吓得腿软站不直,连站着都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更别说后退了。
刘初意艰难的开了口,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了调:“……沈大人,沈大人,我与你确实没什么过节……何必就此赶尽杀绝呢是不是?你饶过我这一次,以后,以后咱们还是把酒言欢的好朋友如何呢?”
沈得福却直接无视了他,他没管已经快吓瘫了的刘初意,只是收敛了笑容,对着谢景明冷冷道:“对不住了殿下。”
说完猛地抬起胳膊,刀剑对着谢景明的咽喉直直的刺了过去。刀影在谢景明的眸中迅速放大,他的身体早已在大脑反应过来给出了对策,只是他举刀的动作却生生被一个飞扑过来的人影给打断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初意已经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染红了他胸前一大片的衣服。
谢景明有那么一瞬间对发生的事情觉得不可置信——
在沈得福的刀刺过来之前,刘初意挡在了他面前,生生替他捱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