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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醉垂鞭 ...

  •   其实就算是刘初意不过来替他挡着,那把刀也伤不了谢景明分毫。谢景明的身手了得,虽然对付所有的锦衣卫有些吃力,再加上还要护着周兰亭会更加吃力,但是对付沈得福一个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刘初意不知道这一点,他不知道谢景明在边疆经历过什么,只以为谢景明是和他一样刀剑不沾手的贵公子,以为谢景明和他一样不会武功。

      他不愿就这样看着谢景明赴死,所以他挡在了谢景明前面。

      谢景明知道,刘初意其实既怕疼更怕死,可是在那一刹那,他还是扑过来救他了,仅仅是因为他把谢景明当作了好朋友。

      谢景明自己未必真的把刘初意当作朋友,那些和他一起混日子的,那些不怀好意因为各种原因和他相交的人也未必真正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贪图他身份所带来的便利罢了。真正看得起刘初意的大约也没几个。

      可是刘初意不知道,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是依旧把每一个和自己一块玩的看作是好兄弟,诚恳的对待每个人。

      刘初意躺在地上,右手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他仰面看着天,眼神却是还明亮的。

      谢景明蹲下身将手紧紧按在刘初意的胸口,从前他也曾见过很多人倒在他面前,可是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让他觉得手足无措。

      刘初意的伤口太深了,即使谢景明再用力,血依然从谢景明的指缝里往外流。

      刘初意用另一只手握着谢景明放在他胸口的手掌,声音已经不大连贯:“谢兄,我胸口有点……有点疼。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谢景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低声念叨了几遍,眼睛逐渐浑浊,声音也断断续续:“谢兄……我是不是要不行了?我……你同我爹我娘说一声,我爹娘最是疼我,若是他们知道了定会伤心……谢兄,你可要,可要缓着点告诉他们。”

      刘初意用尽力气说完这段话,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神已经涣散了,谢景明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他说的话,原本谢景明以为他要为自己安排后事,却没想到刘初意只是慢慢的说:“谢兄,你的命是比我的值钱呀,你活着还有大用处呢,而我成日只会花天酒地。所以你不必因为这个伤心悔恨,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谢兄,你要好好活着。”

      刘初意勉强说完这段话,他松了口气,胖脸上挤出一个笑,像是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般,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谢景明觉得胸口被石头压着一般难受,刘初意这番话几乎勒的他喘不过气来。谢景明还想说什么,他其实还有些话没来得及同刘初意说,可是刘初意就这样走了,走的这样仓促,这样措不及防,谢景明甚至没机会说出剩下的话。

      沈得福没给两个人煽情的时间,已经踏着刘初意的尸体走近了谢景明。谢景明只来得及匆忙抽下来刘初意腰间的玉佩,然后又站在了周兰亭面前。

      谢景明手指紧紧握着刀柄,用力之大甚至连指尖都在微微泛白。他将玉佩抛给身后的周兰亭,下一瞬就举起了长剑。

      沈得福冷哼一声,同样提剑上来。两个人皆用了全部力气,两把兵器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震的沈得福虎口发麻。

      两三个来回之间,谢景明逐渐占了上风。

      沈得福有些讶然的看着谢景明,没想到这位曾经的三皇子倒还真有些本事。他原本其实和刘初意想的差不多,只以为谢景明去边疆混日子,没想到这位一直不被他重视过的皇子还真学到了些东西。

      沈得福从小就练习这些,所以以为解决掉这些人轻而易举,却不曾想在谢景明这里碰上了钉子。

      谢景明的本事显然比沈得福料想的还要高,而刚刚刘初意的死又给他了一个重击,仇恨的怒火包裹着他,让他的剑法比平常更加狠厉,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七八下之后,沈得福竟然溃败下来。他也来了气,开始打起精神认真对待谢景明。沈得福不再小看眼前的人,他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谢景明,于是也不逞那一时之气,而是挥了挥手,叫身后的锦衣卫的一起出动。

      谢景明甩了甩手,并不曾离开自己站着的地方。

      他身后就是周兰亭,一旦他有躲避的动作,沈得福便会立刻抓住机会对周兰亭下手,所以即便是一直站在这里被处处掣肘,他还是一动不动。

      但是这样虽然保护了周兰亭的安全,却也叫谢景明立刻陷入被动之中,但是谢景明毫不在意。他眼睛注视着前面,仔细盯着每一个即将靠近的人。锦衣卫很快将他围起来,所有人都想靠近谢景明,可是都被谢景明凶狠的长刀阻隔在半米开外。

      谢景明像是疯了一样,这么多的锦衣卫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近他的身。沈得福站在锦衣卫最后面,看着这个胶着的战况不禁紧紧皱起眉头。

      沈得福很快从人群里走到最前面,他的手悄无声息的摸进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是棱角却极其锋利的小飞镖。

      既然明着不行,他便来阴损的招。沈得福做惯了,使起飞镖来异常得心应手。

      他趁谢景明挡另一侧的剑是,对着他的脖颈将飞镖扔了出去。但可惜就差一点——谢景明察觉到异动,迅速侧身躲过,那飞镖只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胳膊。

      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是这一下也足够叫谢景明痛苦的了。

      沈得福得意一笑,又一脸阴翳的拿出第二枚飞镖。

      就在谢景明被飞镖打中后晃神的这一下,左边的长剑已经砍了下来,谢景明躲闪不及,剑锋挨着他的后背划下去,立刻绽开触目惊心的伤口。

      谢景明勉力用自己没受伤的手提起刀挡开旁边落下来的剑,沈得福又扔出了第二枚飞镖。

      这次飞镖直接插进他的右腿,谢景明右腿狠狠一弯,人就跪在了地上。

      他用剑撑着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倒下。他能感觉到一双手从后面撑着他,是周兰亭。

      谢景明全身上下已经没一块好地方了,那两枚飞镖深深的扎进他的胳膊和腿中,他的左手已经抬不起刀来了。

      这可怎么办呢?

      谢景明想,周兰亭今日不会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吧?

      若是……若是周兰亭真的出了什么事……

      谢景明吐出一口血,身形已经摇晃起来。

      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他该怎么才能叫周兰亭平安活下来呢?

      沈得福慢慢的拍了拍手,他看着单腿跪在地上的谢景明,声音里事掩饰不住的愉悦:“站起来啊,殿下,你不是挺能打的吗,现在怎么不继续了?”

      他走到谢景明面前,一脚踩上扎在谢景明腿上的飞镖,狠狠的用力碾了碾,语气却还是讥讽:“来啊殿下,来打我啊,怎么又不动了?”
      说着又轻蔑的笑了一声,“谢景明,你也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啧啧啧,堂堂的淮南王殿下,曾经备受宠爱的三皇子,如今跪在我前面连站也站不起来了,真是可怜,看的我好生心疼啊……要不这样吧,你也知道我一向心慈手软,你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我就放过你,饶你一命,怎么样?”

      谢景明闷哼一声,那枚飞镖的棱角已经完全没入他的肉中,因为有骨头挡着,现在还不至于会捅穿他的大腿。

      谢景明的手险些握不住支撑着他的长刀柄。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毫无血色的额头上留下了,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但还是一言不发,更别说低头求饶了。

      他一直不说话,沈得福作践了一会之后也就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抬起手里的剑,冷笑着说:“殿下既然铁骨铮铮,那我便遂了殿下的意。”

      话音落下,剑也跟着落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一柄箭矢自他们后方破空而出,呼啸着精准无误的射进沈得福的后心。

      沈得福的身体仿佛被定格下来,那柄在谢景明脖颈上方仅有几寸距离的剑也停了下来。沈得福张了张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朝后面倒下了,那把剑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掉在了谢景明的身侧。

      谢景明抬起头,一大批的神卫军举着长弓对着这边的锦衣卫,是太后的援军赶到了。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确认身后的周兰亭有没有哪里伤到了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松懈下来,人自然也撑不住了。

      ·

      谢景明醒来后天都已经黑了,他揉了揉脑袋,想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伤。坐起来的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谢景明身上被包扎过,不过伤的重的地方隐约洇出了血。

      房间里点着灯,各处的陈设都很熟悉。谢景明思索片刻,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周兰亭的房间。

      外面响起几个婆子叫人的声音,小厮的吆喝声和其他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廊下还有很多丫头步履匆忙。

      周兰亭呢?他应该没有伤到哪里吧?

      谢景明这么想着又紧张起来,他略显吃力的掀开被子,正想下床,谁知道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了。

      程江落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谢景明要下床,连忙止住了他的动作:“殿下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是要去哪里?”

      谢景明看是程江落,便问:“周兰亭呢?”

      程江落把手里的药碗拿给谢景明,笑眯眯地说:“殿下就放心吧,太师一点不曾伤到,现在正好端端的在后厨里给你煎药呢,现在药煎好了,他让我来带给你。我估摸着他收拾一下马上也就过来了。”

      谢景明听说这才松了口气,他端着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又被程江落敦促着坐回了床上。

      程江落接过空了的药碗放回桌子上,又拿出一块蜜饯给谢景明:“这药我闻着味都觉得苦,殿下喝着怕是只会更苦了吧?吃块蜜饯缓一缓。”

      谢景明确实觉得那药苦的要了命了,刚刚那是不知道才这么莽撞的全喝了,现在要是再想让他喝他绝对撂挑子不干。

      谢景明把蜜饯放进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苦味淡了些。

      吃完了蜜饯,谢景明又想起了刘初意,他沉默片刻,声音有些低沉:“刘初意他父母……”

      程江落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谢景明的肩膀:“他父母已经都知道了。那些死了的大臣也全都通知了家里的人……”

      谢景明的手往身边摸了摸,摸到了从刘初意身上匆忙摘下来的玉佩。

      他望着那枚玉佩,眼前又浮现出刘初意那张永远都是笑意盎然的胖脸。

      他垂下眼皮,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无比冷淡。

      这时候,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正是程江落说“马上就要来了”的周兰亭。

      再抬头时谢景明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他不放心的又仔细看了看周兰亭,见果然如程江落所说周兰亭看起并没有受伤,谢景明这才放下心来。

      周兰亭过来摸了摸谢景明的额头,然后撤了一步,站在床边笑眯眯的说:“刚刚殿下有点发烧,不过现在摸着已经好多了。”

      说着又注视着谢景明,温声道:“刚刚多谢殿下了,不过若是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谢景明的脸色晦暗不明,他不用听完就知道周兰亭是想下次让自己抛弃他一个人离开,这样的话他连听都不想听。

      周兰亭大约也察觉到了谢景明的心情急转直下,他沉默片刻,接着说:“……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再陷入这样的困境里。”

      谢景明脸色稍稍缓和的那么一些。虽然这话明摆着是在委婉的逃避,但好歹周兰亭现在不会这么直接的说那些谢景明不爱听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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