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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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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薄暮微降。
少主别院内,沧邪对着晚膳发呆。
娄夜得了教主之令,这会子正与右护法在雨林里布阵把守。
怀抱里的温柔还叫沧邪流连,满脑皆是那席如火长发,那双动人眼眸。然,娄夜已经不知去向了。这片刻的功夫,少女的心思愈加晃荡起来,腾地站直了身子,坚定地咬了咬嘴唇,一双蓝色的眼睛泛起粼粼波光。
日头朝西摇摇欲坠,光影暗淡。
沧华秀卧在软榻上,沧邪便闯了进来。
“邪儿,何时匆忙?”阴山教主美目微张,问道。
“母亲,我……”少女顿了声音,垂首低眉。
沧邪一个吞吐,沧华秀自然晓得事情非同一般。她的女儿向来骄纵,何曾这般扭捏过?于是,不禁坐起了身子,朝沧邪招了招手:“过来,邪儿。”
少女乖巧地走近,坐到了榻边,却不敢直视沧华秀的眼睛。
“怎了?是受了冥晴师父的气?”沧华秀打趣道,语毕便兀自笑起来。
“不,母亲。是,是夜姐姐。”少女抿嘴道,双颊都红透了。
沧华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倒还是温和的。
“母亲,我,我喜欢夜姐姐。”沧邪壮了胆子,抬起眼睛道。
室内忽地寂静下来,伴随日光沉默。
阴山教主起身,燃起烛火,照出一室明亮。
见沧华秀不应声,少女倏地慌张起来,无着地拉扯着衣裳。最怕是母亲动怒,伤了自个儿那心爱的人。如此这般思量,惊慌中又生出后悔。倘若娄夜晓得了,该是难过还是欢喜呢?沧邪默默揣测,不敢深想。
“邪儿,喜欢可不能随意说说。”沧华秀转身,面露愠色。
“我没有随意说说,”少主惊地站起,拳头捏得紧紧的,“我打小便喜欢她。母亲,求你成全女儿。”语毕,沧邪双腿一软,竟是跪倒在了沧华秀跟前。
“她呢?她怎么说?”阴山教主冷声问道。
少女嘴角轻弯,羞涩笑道:“我猜,她应是喜欢我的。”
“猜?”沧华秀抬袖掩笑,却掩不住笑声。
但见阴山少主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沧华秀倒笑得更恣肆了。她的女儿果然还是个稚气的孩子,连喜欢都用了猜想。然,仔细想来,娄夜的心思确是不难猜到。沧华秀不禁收敛了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烛光下跪地的少女,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倏地陷入了回忆。
十五年前的六月初八,是凤阴山上最热闹的日子。
夜半的那一曲凄诉弥音,如今犹然在耳。
沧华秀想得失了神,目光散乱,投在白墙黑影上。
“母亲,你可愿意成全?”沧邪仰头又问道。
阴山教主恍惚回神,回首再看,面前的少女早是大人模样,不禁莞尔自嘲:“邪儿,我哪里能拦得住你?”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了。
黑衣女子立在那儿,瞧着一对母女。
夜幕在身后,烛光在眼前。明和暗之间,是看不清的狭长的沟壑。
岳青竹与林茉初,亦是在这夜里,这般对望。
“青竹,你该歇息了。”林茉初柔声道。
“茉初,我……”岳青竹干涩地低语。
两人离得极近,彼此间的轻微鼻息都听得真真切切。那温热的风吹拂到面上,皆是激起好一阵的战栗。
弥雅来催,唤林茉初早些回厢房休息。岳青竹却搪塞着,说是要留茉初谈谈字画。此夜并不是说风月的好时候,但青竹开口,弥雅还是懂事地从外头闭紧了房门。这会儿,天地之间,除去燃着的烛光,便只有她二人了。
岳青竹卧在床里,林茉初躺在床外。
雕花大床,白色帷帐,素色锦被,挡开了外头的烈烈寒风。
温热的手心贴合到一起,十根手指交缠。
“茉初,我心里总有害怕。”青竹喃喃低语。
“怕什么?”茉初问道,说时往床里挪了挪身子。
岳青竹不答,忽地转过身子,猛然钻进了茉初的怀里,埋头在那肩窝里,浑身微微地颤抖,像是恨不得整个儿挤进茉初的身体里。好似只有如此,才能平复心里的那些个担忧害怕。
“我怕时光匆忙,不能与你携手到老。更怕突生变故,叫你我分别。茉初,我怕失去你。”青竹惶惶地轻叹,绕着林茉初的手臂,围得更紧了。
“青竹,何出此言?”林茉初温柔地拍拍岳青竹的手背,心里扯过钝痛,言语里依旧淡然。此种惶恐,她何尝不曾有过。即便此刻,青竹就在身旁,不过咫尺距离,仍是叫人不敢相信地久天长。
岳青竹慢慢抬首,双眸里已含热泪,嘴边倒带着淡笑,道:“这两日,我总感世事无常。许是胡思乱想了,但这害怕是真的。茉初,你对我何其重要。”
人事易变,岁月缱绻。
这一句何其重要,才是最为重要。
林茉初幽幽地想着,倾身将唇覆到了岳青竹凉凉的唇瓣上,颤动的睫毛沾了青竹眼里的眼泪,抖着薄薄的水汽。
“茉初……”青竹呢喃,口齿间尽是芳香。
“青竹,你对我亦是何其重要。”林茉初偏头,贴到岳青竹的耳侧低语。说得笃定,又温存。湿热的气息在青竹的耳里和心里回荡,又惹来好一阵的悸动。
月光拨开云层,露出端倪,皎洁洒到窗棂上。
岳青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瞧着林茉初。
经这般注视,茉初直感口干舌燥,脸上飞起了云霞,慌忙地想要避开,却又舍不下岳青竹那柔情满满的眼神,只得这般对望,心口里腾地像是要冒出火焰。
“茉初,”青竹轻呼,将林茉初的手拉到了自个儿的胸前,“我是你的。生生世世。”言罢,垂下眸子,娇羞得煞是好看。
林茉初不觉看呆了,手心贴在岳青竹的胸口,僵硬说道:“你,你的身子,还未康复。”
岳青竹摇摇头,目光甚为坚决。
这一眼,便叫林茉初好似失了神。直到青竹的浅吻落到耳际,茉初的魂魄才还转回来,脸蛋烧得通红,局促而热烈地回望同样羞红了脸的岳青竹,慢慢将身子靠紧了过去,在青竹的唇边轻轻地吻过。
“我要在你的身上,写我的名字。”林茉初俯身,打量着青竹娇红轻喘的模样,心里欢喜得很,言语里更添了种种柔软。
“便把你的名写进我心里,”岳青竹挑起面前人儿的下巴,满眼都是笑意,“也把我,写到你的心口。”
烛光忽地被吹灭,留一地银色的月光,摇曳。
林茉初的指尖穿过了岳青竹乌黑的长发,任由根根发丝在指缝里流泻,仿佛泼墨落到一片生宣上头,浑然天成便是一副美景。
青竹不说话,只静静地凝视着茉初,望那轻解发带的动人姿态,迎合着唇齿之间的热烈,目光便越发的迷离起来。
四下寂静,喘息不平。
见岳青竹眯眼浅叹,林茉初只感头晕目眩,像是经了蛊惑,眼里心里都是青竹的美好。指尖碰到内衫的结扣,不由地身子一震,燥热难挨。
“茉初,你好生羞涩。”青竹吐纳之间皆是暖语,微微笑道。
“是你好生诱人才对。”茉初反口打趣,语毕痴痴地笑起来。
两双盈满了笑容的眼睛,目光相融,刹那又化为了更重一重的喘息。
内衫落到地上,赤条条的身子拥得更紧更密了。
十指交缠,唇齿相依。
林茉初的吻落在青竹光洁的肌肤上,软如棉絮,细如春雨,仿佛一丝丝一缕缕地飘荡,透过白嫩的皮肤,直钻进了岳竹的血脉里,碎碎的,与气息和鲜血糅合,化为一声低低的呼唤——
“茉初……”
俯首再次擒住那两片薄凉的嘴唇,茉初忍不住地轻颤,完完全全地沉溺进了青竹的身体里,沉溺进了这般美好的夜晚里,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何处,将会去哪儿,忘记了忧思与害怕。
纤长地指尖刺破身体,青竹顿觉吃痛,闷哼一声,微微瑟缩。林茉初的吻适时而来,碾压住了那片刻的疼痛,像是安抚,又像是极为小心地倾诉。即便茉初并真的没有说出来,岳青竹还是听到了。
这些话很长,将会说很久。
白芒山有皑皑白雪,绿竹林有郁郁葱葱。
岳青竹合上双眸,拥着身上的人儿,沉静于短暂的安宁里。她仿佛回到了雪庐,又瞧见了茉初在后山的温泉边微笑,瞧着那双光溜溜的脚丫子,正蘸了湖水,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惹出满目氤氲。
江湖总是险恶的。
林茉初胡乱地想到,幸好岳青竹就在怀里,好端端的。哪怕这好只是当下的短暂,也好过长长的惴惴不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青竹在眼前便好。茉初暗暗地对自己说。掀开眼帘,再次凝视着那张微红的脸庞,像是看不够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方才重新合上眼,用力紧了紧臂弯。
月色撩人,琥珀色的月光随夜风浮动,照在凤阴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