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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十四章 ...

  •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床上一双人儿幽幽转醒,又是好一番的缠绵悱恻。直至日光投影,窗纸上印出斑斓,更觉时光匆忙。

      林茉初侧躺着,朝岳青竹低低地笑。那浅淡的弧度挂在嘴边,不绽放,也不收敛,似是少了羞涩,多了温柔。

      迎着这注目,仿佛有股子暖流在青竹的心间游弋,叫她顿感温馨,不禁慨叹:“若是日日醒来,都有你如此瞧着我,该是多好。”

      “这本不是难事。”茉初笑得眉眼生辉,晶晶亮亮的,甚是好看。

      岳青竹微微一愣,也跟着笑起来,一双蓝眸亦是流光溢彩。

      二人甜腻片刻,就闻得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想来,是那弥雅候在屋外。

      “时辰不早,我先去拜会教主。”青竹背身系着内衫的衣带,说道。那衣带好不听话,任凭青竹拽了又拽,始终是个死结,叫青竹系不好,又扯不开,急得额头都渗出汗来。

      林茉初点了点,却见岳青竹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地扑哧笑出声来。

      “都怪你昨夜……”青竹嗔怨,话到一半就顿住了,脸烧得通红。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经岳青竹这般一提,茉初也不笑了,径直走近,拉起了那惹人厌的衣带,细细地解起来,嘴上倒依旧是不饶人的:“该怪青竹你,性子太急才是。”

      “好好好,怪我怪我。”岳青竹眉眼弯弯地应承。

      待弥雅伺候二人用过早膳,青竹便独自出去了。

      林茉初想要跟着一块儿,但青竹不允。她晓得青竹是怕她受不了地牢的那股子恶臭,不愿叫她受了委屈,也就随了青竹的意思。这会儿,正坐廊檐下,望着不远处的一株茶树发神。

      “小师父,你在想甚?”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正是那少主沧邪,身后头随着红衣女子。

      话说,昨晚之事,娄夜还不知情。今日忽见少主心情大好,便由了她的性子,伴在身侧,到了这林岳二人居住的厢房来。

      “少主好。”林茉初回过神来,轻道。

      “小师父,你的青竹姑娘呢?”沧邪嘴角一弯,打趣道。

      “与你母亲请安去了。”林茉初如实回答。

      一提到沧华秀,少女轻咬嘴唇,似有话要说,却又羞怯难当。她本是要将心头藏着的那些个蜜语甜言尽数说与娄夜听的,但每每寻不到合适的时候,兜兜转转便到了林茉初的跟前,更是说不出半个字了。这会儿,真是急得火烧火燎。

      少女两颊微红,忸怩娇羞。茉初看在眼里,又抬头瞧那红发女子,心里便清楚了几分。于是,开口道:“我今日想写些字,少主可愿与我取些山里的泉水,好来研磨?”

      “自然愿意。”沧邪满口答应,身形一闪便飞奔出去。

      娄夜欲跟,却被林茉初拦下了。

      “姑娘且慢。”茉初道。

      “林姑娘有何事?”娄夜顿了身子,问道。

      “茉初有些话想与娄姑娘单独说,故而打发了少主,”林茉初话到一半,拉住了左护法的手,将她拽到了屋里,方才继续道,“少主称我一声师父,我便做一件遂她心愿的事。望姑娘莫要怪茉初嘴碎。”

      红衣女子面上一愣,回首望向屋外的日光,沉默不答。

      另一边,岳青竹已至教主院内。

      青竹开口欲探那岑家二公子,阴山教主自是不允。虽未争执,一时间室内的气氛也并不愉悦。沧华秀立在窗棂边,远眺山景,只见日如圆盘,火红艳丽。岳青竹手扶桌案,眉头深锁,想不出更好的说辞,用来说服沧华秀。

      “丫头,你是否心里有了主意?”沧华秀陡然问道。

      岳青竹深思片刻,抬头瞭望半空,答曰:“确有思量。”

      “可与那岑家兄弟有关?”沧华秀又问。

      “正是。”岳青竹再答。

      晌午的日光照在阴山教主的脸上,有些微的暖意,叫沧华秀不觉微闭上双眸,倾听和风里的鸟鸣。半晌,方才怅然说道:“丫头,我并不想你掺和进这桩事里来。你知道的越多,怕是越加难过。”

      岳青竹心有动容,走近两步,却道:“我的难过应比不过她的万分之一。倘若我真是她的女儿,便有这份责任。教主,青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沧华秀笑道。

      “此仇此怨,不如交给青竹来负。”岳青竹定定瞧着面前人儿,言语尽是恳切。

      阴山教主恍惚一滞,笑意顿在嘴边,眼里倒生出落寞来。

      厢房那头,红衣女子终是开了口。

      “林姑娘,有话直说便是。”娄夜朝茉初点头道。

      “姑娘好生爽快,茉初便也不绕圈子,”林茉初轻轻笑道,“少主拳拳深情,便是我等外人也瞧得清楚。不知娄姑娘是否明白?她虽孩童习气,但本性纯良,确是可以托付的良人。姑娘,莫要多加迟疑,伤了那颗真心。”

      林茉初道一句“真心”,娄夜的心咯噔一紧。

      原来,沧邪的那些个小心思,天下人怕是都看了个清楚。唯有她娄夜一人,躲了又躲,藏了又藏,竟是丝毫没有逃过旁人的眼睛。饶是阴山教主那般锐利的人儿,怕是早有察觉。娄夜这般想着,心便由不住地怦怦乱蹦起来,面上也染上了红霞。

      “小师父,我回来了!”少女捧着水瓶,跃进房里,就瞧见林茉初在笑,而她的夜姐姐在脸红,不禁闷闷问道:“你俩怎个回事?”

      茉初接过水瓶,绕到门边,只道:“娄姑娘似是有话要与少主谈,我先去研磨。”语毕,便走出了房门,留这二人面面相觑。

      教主院内,沧华秀神色微变,面上沉郁,摆手止住了岳青竹还未说完的话,肃然道:“你去见那岑逸之便是,其他的莫要再提。”

      青竹只得作罢,退了两步,道:“望教主思量。”语毕,向着屋外而去。

      这一日,气候甚为湿润。

      林间的暖风拂到脸上,叫青竹顿感舒爽。深处的灌木上头沾着好些晶莹露水,在风里抖动身姿,乍看之下像极了林茉初那动人的模样,叫岳青竹的心无由地暖融起来。

      然,地牢里仍是阴森。

      青竹刚一走进,便感寒风习习,与外头的景象实乃天差地别。

      短褂男子在前带路,打着火把,照亮了地牢深处的石阶。岑逸之等人被关押在地牢的另外一边,与昨日来到的地方刚巧形成镜面。岳青竹紧紧跟在后头,鼻息里是与昨日一般的腐烂恶臭。

      哗啦——

      男子打开牢门,将青竹放进去,又赶紧扣好牢锁,生怕有个闪失。

      但见岑逸之的景象比那岑敬之也相差不大,头发披散,白衣惹了浮沉,沾了血色,脏乱得厉害。然,那双眼是清明的,怔怔地望着岳青竹由外走近,望着岳青竹那双忽变湛蓝的眸子。

      “你总归来了。”白衣公子叹道。

      “你知我要来?”青竹好奇问道。

      “是我盼着你来,才是。”岑逸之喘笑两声。

      “为何盼我?”青竹再问。

      “盼你来杀我。”岑逸之挤出几字,面泛寒意。

      岳青竹瞧见岑逸之的右手已经渐趋腐烂,伤势更为严重,不觉皱眉。

      “杀了我,青竹。”岑逸之缓缓道。

      “我总归要明白,你是为何要死,又是为何要我死。”岳青竹蹲下身子,与岑逸之平视,字字句句皆是凌厉。

      白衣公子无声大笑,猛地摇头:“我哪里会要你死?不过是,你的剑指向了我的兄长。哥哥他,不能死。岳姑娘,我已身陷囹圄,哪里还要问个所以然来?便是杀了我,让尘归尘,土归土吧!”

      “你为何要这般做?”青竹叹息,靠墙而坐。

      岑逸之一愣,扭头望向身旁的岳青竹,拖着身子往后挪了挪。

      “你是否早就晓得岑敬之深中剑魔?”青竹盯着牢门外的一团火焰,问道。

      “兄长痴迷剑术,修炼得颇为努力。我不知他哪里得来的剑法,但晓得此中必有蹊跷。真是不料,姑娘你也练了相同的剑术。果然厉害得紧。”岑逸之平静道,倚靠在墙里,双眼微闭,似是疲劳。

      “茉初说得对,公子果然聪明不凡。敢问,你当真不知那剑法的由来吗?”岳青竹步步逼问,眼眸里倒映着火光,语气倒是和缓的。

      岑逸之又是一愣,倏地大笑起来:“好好,我果然瞒不过你。我真是没有错看你,岳姑娘果然非池中物。”

      幽僻的地牢里,白衣公子慢慢讲述起来:“我自幼与母亲关系颇好,但父亲倒与我们疏远的很。尤其是十多年前,见父亲从苗疆归来,惶惶不可终日。我猜测他在外头有了新欢。母亲去世后,我更是耿耿于怀。于是,我向母亲的灵位起誓,定要手刃贱人。然,父亲却不允岑家子弟再进苗疆。”

      “苗疆。”岳青竹的心倏地下沉,直跌进了深渊里。

      “天意助我,大婚之日嫂嫂竟被魔教掳走。然,见兄长恍惚模样,我心知其中必有阴谋。几次欲说,都被兄长搪塞,端的是心急。只好跟着这行人,一路而来。这地界,诡异非常。连那陌上飘都没了踪迹,我更是起了疑心。”岑逸之长呼口气,干涩冷笑道:“但一想到,我愤恨许久的贱人可能就这山头之上,心里的犹豫就散了大半。何况,兄长安危,我不可不顾。”

      青竹不由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处泛起苍白。

      “原来,这一切不过真的是个阴谋。兄长他,确实是受了蛊惑。”白衣公子目光下沉,轻轻摇头,面露恳切道:“大约父亲是对的,我岑家子弟本不该来。来了,便也就回不去了。岳姑娘,我不知你与我兄长有何仇怨,但愿你能为我岑家留一条血脉。我死可平这愤恨就好,留他一条活路吧!”

      岳青竹不说话,浑身微微地颤抖,心乱如麻。

      “姑娘可是不愿?”岑逸之焦急问道,挣扎着跪到了青竹面前。

      “我不会杀他。”青竹缓缓回道,偏开头,不去接岑逸之的目光。

      听到此话,白衣公子露出笑容:“岳姑娘果然仁厚。”

      “你寻到那个‘贱人’了吗?”青竹眼神散开,惶惶问道。

      “没有。我本以为是阴山教主,但见她妖娆狂妄的模样,大约是不会与我父亲苟且的。”岑逸之颓然地缩回墙角,抬手扶住了额头,自嘲笑道:“想我岑潇大好年华,竟纠结在这等龌龊的事上,叫姑娘你见笑了。”

      岳青竹哪里笑得出来,脸上挂着寒霜,心里也冷到了极点。

      那厢边,四目相对的二人,倒正打得火热。

      沧邪一招袭向红衣女子的手腕,脚尖点地,纵然跃起,口中念念有词:“夜姐姐,是你欺负我小师父,还是我小师父欺负你?”说话间,心里仍是窝着火气,吃味的厉害。

      娄夜侧身避过,反手拽住了少女的衣袖,只轻轻拉扯,便制住了那小人儿的动作,无奈地道:“我和林姑娘不过说说话,哪里有欺负。”

      但听红衣女子未喊“少主”二字,沧邪来了精神。

      “夜姐姐……”少女低呼,借势扑到了娄夜怀里。

      “你,别这样。”娄夜欲让,又怕沧邪扑空摔倒,只得应付着接下来这个拥抱。

      少女心中狂喜,紧紧地贴到了娄夜心口,蹭了又蹭。

      “你这般习性,哪里能担当重责。”红衣女子这般叨念着,面上却泛起了柔光,丁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我这般模样,只做给你看,便是。”沧邪抬起眼帘,望向环抱里的人儿,痴痴地笑着,娇俏神情煞是动人。

      娄夜不禁心神晃荡,幽幽叹口气,只道:“我伴你左右,但愿确实是做对了。”

      “自是对的。连母亲都说随我的意了,夜姐姐还担心什么?”少女圈紧怀抱,轻轻说道,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红衣女子身子微震,默默感慨:这天下,果然都看穿了这桩情-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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