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花明花寂

3、章二：初见

　　KTV的包厢里灯影迷乱，酒瓶子、蛋糕奶油还有各种垃圾，散落了一地。

　　赵元年已经喝嗨了，霸占着麦克风一直在那鬼哭狼嚎，任身边几个哥们怎么扯他都不松手。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龇牙咧嘴： “赵哥，你快别自由了！”
　　赵元年可能是故意没听见的，继续唱自己的。

　　沙发上一个女生甩了甩波浪大长发，晃着手里的酒水，问身边一个男生： “你们赵哥这是刚分手吗？唱这么衰。”
　　男生看着女生玩味上扬的嘴角，心底大抵是了解她想干嘛了，直接摆摆手： “美女，你别想了。我们赵公子什么人？人送外号金融系第一纯爱战士。别看他平常老是没个正经，但其实感情洁癖特严重，活到现在都没喜欢的人。”

　　女生还是有些自信的，挺了挺胸脯： “难道你觉得他也不可能喜欢上我？”
　　男生笑了笑，揽过女生的肩： “美女——你前男友多的能从这里排到法国了吧？不如考虑考虑我，我比较爱玩。”

　　两人相视一笑，在旖旎昏暗的灯光里来了个漫长激烈的舌吻。

　　赵元年继续提供破锣嗓苦情BGM。

　　另一个朋友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屁股撞开了赵元年，抢过麦克风，包厢里众人终于迎来了“如听仙乐耳暂明”。

　　被撞到一边的赵元年还晕乎乎的，半跪在地上，摸索着桌子边沿和沙发前行……摸着摸着，摸到了一双腿。

　　赵元年：……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胸口就挨了一踹，直接被踹到了一边。

　　“兄弟，你还好吧？”旁边的人热心地递来一瓶酒。

　　赵元年现在看到酒就想吐，赶紧摆摆手，直接摊在了那人身边。
　　“刚才……刚才踹我的，是谁啊？”

　　“啊？”那人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不认识。不过她好奇怪啊。”

　　“？”赵元年睁开醉醺醺的双眼。

　　那边是包厢的最角落里，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宽大普通的连帽卫衣，点不着地的双腿晃晃悠悠地荡在半空。
　　赵元年此刻方才明白，朋友那句“她好奇怪”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个女生，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低头玩着手机，幽幽蓝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往那一坐，通身的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和此时包厢里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只是那种这边很热闹她很安静的那种氛围的不相容。
　　而是那个女生，坐在那里的感觉，就像一阵风吹过来的一样，和现实世界不在同一个次元的感觉……

　　赵元年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用的什么形容词？

　　“她是谁啊？”赵元年问。

　　另一个满场乱窜的女性朋友正好凑了过来，听见他这么问，当即热心地告诉了他： “林书唐啊，文学院第一！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朋友尽职尽责地为他赶走天天缠上来的各种桃花，对女生说： “不不不，不可能，我们赵哥怎么可能动凡心呢？是吧赵哥？”

　　赵元年半躺着，眯着眼看着那个叫林书唐的女生，嘴角一直挂着笑，却像没听到另外两人说的话一样。
　　朋友摇了摇他： “哥们儿，你喝假酒了？”

　　赵元年甩甩脑袋，起身，摇摇晃晃朝着那个女生走去，徒留另外两人愣在原地。

　　“你好，我叫赵元年。”尽管醉得有些许神志不清了，但赵元年还能靠最后一丝理性保持礼貌，坐的离女生有一些距离。

　　正在玩手机的女生淡淡瞥了一眼伸到自己眼前的手——那双手骨骼分明，修长流畅，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女生抬起头，去看手的主人。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意料之中地相撞了。

　　赵元年心漏了半拍。

　　昏暗的角落里，女生的双眼清澈，透亮，仿佛装着轻盈月光。

　　他呆呆地看着，呆呆地想着，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纯粹又美丽的眼眸呢？

　　“你……你好……我……我叫……叫林书唐……不是，我叫赵元年！”赵元年的天生过剩的自信心顿时被削去了一半，肢体动作开始变得僵硬，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等待对方给予回应的过程内心忐忑不安，赵元年那只手快伸不住了，已经在微微地颤抖。

　　良久……
　　林书唐： “哦。”
　　然后又继续低头玩手机了。

　　赵元年捂着心脏，有些受伤地赶紧跑回了朋友身边。

　　“我靠，赵哥，你不会真的铁树开花了吧？”男生惊讶。
　　“哼，你们赵哥不好撩，我们书唐更不好撩。”女生嘲讽。

　　赵元年还是长了一张很帅的脸，身高和身材也是上乘水平，所以从小到大从不缺各种女生对他表达喜欢。但是赵元年很专一，很高冷，全都一一拒绝了她们——他想，大概是遗传的他爸。

　　所以，从小就不缺追求者的赵元年在自己的外貌条件上非常自信，甚至一度自信到不怎么打理的，天天留个寸头，夏天套件衬衫，冬天裹个黑色羽绒服就大剌剌地出门了。

　　但是今天，赵元年人生第一次，产生了受挫的心理——她怎么不理我？她好像看了我一眼就没兴趣了，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长得……

　　然后另外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喝得半醉，钢板直男赵元年揪着女生的袖子，摇了摇，一副快哭出来了的表情： “你……你有镜子吗？”

　　两人： “……”

　　赵元年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了，第二天一起床头痛欲裂，趴在床的栏杆上要垃圾桶。

　　昨晚没跟着一起出去玩现在还存活着的室友揶揄他： “要扔纸啊？”

　　赵元年现在连顺手摸件东西砸他都懒得做，恹恹地说： “我——要——吐——”
　　这句话效果很好，吓得室友赶紧高举垃圾桶到他嘴前。

　　干呕了一阵，啥也呕不出来，室友胳膊都举酸了，不满道： “你要不下个床吧，少爷。滚去厕所吐。”

　　赵元年听进去了，摇摇晃晃下了床，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去了厕所。

　　此时已经快接近正午，另外两个人也都醒了。

　　一个酒量本身就大，所以没太大问题，还是生龙活虎的。另一个则跑去厕所跟赵元年抢坑位了。

　　室友A抱着胳膊撞了撞室友B，一脸八卦： “想不想听个劲爆的？”
　　室友B翻了个白眼： “不想，现在什么也不能扰乱我考研道心。”

　　室友A一把按住他脖子，将人抡在了地上摁住： “才大二你卷鸡毛啊？我这个真的特别劲爆——我跟你说，赵哥昨晚，看上了一个女生！”

　　被摁在地上的人本来还想一个剪刀腿反转局面，听到这话，露出一个非常吃惊的表情，顿时啥也不想了： “我靠？真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骗你是你儿子。”

　　都拿男生寝室最在意的辈分出来发誓了，看来此人讲的话有九成可信度。
　　“那你知道是谁不？”

　　室友A哼哼唧唧笑了两声： “哼哼，是外院的林书唐！你肯定认识。”

　　“哦哦哦！”室友B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就是那个他们院第一的那个嘛。我靠，赵哥真有眼光！”

　　“去去去，唯成绩主义败类。”

　　室友B缠着A问： “林书唐答应了没啊？答应了没啊？”

　　此时室友C和赵元年已经从厕所吐完回来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跟一对好病友一样。
　　听到外面两人的谈话，室友C蔫蔫道： “答应啥啊，人就没想和赵哥说话。”

　　赵元年伸出虚弱的胳膊捅了他一下：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室友B有点子失望，但随即神色又亮了起来： “肯定是赵哥你追人的方法不对，这件事你包在我们三个身上！”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作保证。
　　室友A拍拍他的肩，无情地打击： “你跟你的考研过好日子去就行了，这种事情你没我和小林懂。”

　　室友B： “……”

　　赵元年整个人恹恹地绕过三个室友，坐在了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此刻外界在说些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清醒了，但又醉进了另一场梦里。
　　梦里，是一双如月光清辉般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