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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逢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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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年做了个梦,梦里他经历了第一次与林书唐见面的场景。
那是在一间KTV包厢,迷乱的灯影里,最角落的地方,静静地坐着一个头戴兜帽的女孩儿。女孩儿有着一身和周围极其不融洽的气质——当时的赵元年没能明白那是什么。直到后来的一天,一个朋友点醒了他:“你不觉得,林书唐给人的感觉很假吗?不是那个假啊!就是,感觉她很不真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那种,和现实世界隔了一层薄雾的感觉……”
日光掠影,投在室内白墙上斑驳花影。
赵元年站在窗边,看着花园里快要和日光融为一体的林书唐——飘荡的衣裙白得刺眼。
她像一只翩飞着的蝴蝶,那样自然地飞进了晃晃天光里……消失了。
“书唐!”
赵元年伸出手,伸向空中。透过朦胧泪眼,他看到头顶摇摇晃晃的灯光,才逐渐反应过来,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醒啦?”
一道清亮明快的女声响起。
赵元年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这间民宿的女老板。
“你是叫……”
“南柯。”女老板手指绕了绕因为没簪严实而从发髻散落下来,垂至胸前的几缕头发,眼睛笑得弯弯的。
赵元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她名字,但此刻仿佛宿醉一样的头痛让他无暇顾及那么多。于是他将脑袋缩回了被窝里,用肢体动作告诉这位老板无论是什么事都请不要现在打扰他,他还没睡醒呢。
南柯笑笑,耸了耸肩,踩着一双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时节已经入了冬,山上更是要比山下还冷一些,所以此刻院内院外都是厚厚一层积雪等着打扫。南柯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价值不菲,做工精良的旗袍,打算等屋子里的那个客人醒了“请”他帮忙扫雪。
“老妖婆,你又在酿什么坏水呢?”
一旁的梅树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南柯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笑意: “在想今晚吃红烧鸟肉呢?还是清炖鸟肉呢。”
层层梅花枝丫掩映着,一层覆盖一层的雪白,树上那只鸟看着树下淡然站着的女人,心里愤愤地想: “这个毒妇,等哪天你这张美女皮被扒下来了,我一定一口吞了你!”
但是面上还是端的一派不屑: “哼,就怕你还没吃到口,天谴就劈下来了。”
鸟儿故意跺了跺脚,晃落簇蔟落梅与细细雪粉,洒了那个女人满头和双肩。
雪白的花瓣从眼前飘落,南柯眨了眨眼,直接走了。
本等着被揪下去拔毛的鸟儿,看着毒妇一点反应也没有而是逐渐走远的身影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这老妖婆终于对本明王也没兴趣了?
这么一想,顿时警铃大作——那可不行!于是扑扇着翅膀就赶紧追了上去。
无归山群山绵延,重岩叠嶂。此刻又刮着呼呼烈风夹着冰雪,打得鸟儿两只翅膀快折断在这风雪里了。
然而再看看前方斜刮的风雪中,那个仿佛在逛自家梅园一样闲庭信步的背影……
“老妖婆——”
“毒妇——”
“老板娘——”
“南柯!”
一连换了几个称呼都叫不停前方越走越远的背影,原本百灵鸟般的嗓音都要成破锣嗓了。很在意各种外在形象的鸟儿干脆不叫了,提起一股劲,破风劈雪,直直往前方飞了去。
结果临近了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了南柯的背上。
“不落你有病啊?老娘的脊柱都被你撞侧弯了。”南柯提溜起此刻眼冒金星的死鸟, “追着我干嘛?还有叫什么叫?你叽叽喳喳的烦死人了。”
叫不落的鸟终于回过了神,抖了抖浑身的细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 “谁叫你丢下本明王一个人?”
“我要去摘梦草,你不是不喜欢那片的味道吗?”看着死鸟一副啥都不管就要跟着去的表情,南柯不解道。
不落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暂时有点心虚,但跟都跟出来了,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回去。
于是只好再一梗脖子,鸟叫道: “我要去!”
无归山是一座仙山,无根无归,有缘之人方能上山。
仙山自然也该长点奇花异草,灵芝仙药的。就比如面前这片,长满了整面悬崖的,叫做梦草的。
梦草是南柯给起的名字……确实有些许随便。
南柯抱着双臂,站在悬崖边上,罡风吹得旗袍下摆猎猎作响,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人奸笑。
“死鸟,你既然来了,那可不能白来。”
不落跟了南柯几百年了,熟知此人本性的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不情愿地俯冲飞下了悬崖。
南柯等了好一会儿,只穿了一件半袖旗袍的她在风雪中像是毫无感觉似的淡然静立。直到不落嘴里叼着一把梦草飞了上来,南柯火速换了个瑟瑟发抖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故意的,让我受冻这么久。”
不落翻了个白眼,把梦草吐到她身上: “别把这张皮冻坏了就行。”
南柯拾起梦草: “你怎么还是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我天生丽质的皮囊呢?”
不落不屑道: “相由心生,你这毒妇怎么可能生的出这么好看的皮?定是你扒的哪个无辜少女的。”
南柯狞笑着,突然一下趁其不备抓住了不落一只翅膀: “今晚毒妇就把你毛扒光了炖汤喝!”
不落死命挣扎着,眼里全是惊恐: “你……你敢?你是会遭天谴的!” ——其实不落自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毕竟他这高贵的出身,还没等这毒妇一口咬下去,那满天神佛就得十万个天雷劈下来。只是他比较担心自己的毛——南柯这毒妇是真的会扒光他身上所有的毛啊!包括……
一想到这里,再扭头看看这毒妇那张已经狰狞扭曲的脸,不落心中的绝望更深了几分,然后默默用还能动的翅膀捂住了自己的……
“别拔那里,行不行?”
赵元年睡了个回笼觉,睡醒了下了床想找水喝,结果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屋里有水,于是只好出去找。
三转四折走过几间装修得古色古香的房间,赵元年来到了室外的走廊上。
院子里此刻雪已经停了,只余白梅盛放,微风一过,送来阵阵清幽,雪白花瓣也簌簌落下,一瓣一瓣似白蝶翩跹。
赵元年看着眼前的美景出了神,浑然不觉已经进了门的老板娘。
“客人喜欢这些梅花啊?”南柯路过时顺手折下了一枝,走来递到赵元年面前。
赵元年接过,有点好奇地询问: “这里竟然还有这个品种的梅花?”
南柯拢了拢发髻,展眉看着他: “客人觉得‘这里’是哪里?”
赵元年愣了一下,然后说: “不是M市吗?这里不是丘山吗?不过说来也怪,我爬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竟然看不见一个人了,就只能看见你这一座民宿……老板娘你这民宿装修的这么好,我怎么没听说过啊?好像也没其他客人……”
南柯就笑而不语,倚着柱子看着他,看他还能自己理明白多少事情。
“我靠!”赵元年连忙捂住了嘴,双眼瞪得巨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柯。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 ——激动地语无伦次。
南柯淡定地挑了挑眉。
“你是什么妖精妖怪对吧?这些是幻境对吧?”
南柯: “……”我觉得我长得还是蛮有神性的。
赵元年好似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能说的,连忙又捂住了嘴,嘴里哼哼唧唧的: “我靠了我靠了我真是靠了……”
一旁梅树上静静观局的不落有点想飞出来照着这个一头花白头发的男人的嘴扇俩巴掌。
南柯拢了拢发髻,努力维持表情管理,微笑道: “不不不,我是神仙,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的。”
赵元年吓得捂着嘴往后跳了一下: “我真是靠了,你这么直接?你不应该先故作高深地云深雾绕谜语几句吗?你真的是神仙?你是妖怪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南柯狞笑着,挥动起手里的梦草,一步一步走向他: “现在不是,马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