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59、独善其身

　　林默早上醒来时，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立马给穆骁发了消息：“穆工，你现在哪里？”

　　穆骁很快回复：“我在酒店了，你休息好了吗？”

　　林默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偶睡够（过）头了…你肿么没给偶打电话…”

　　穆骁听着她含混的声音，不禁笑了起来：“那你在哪个房间？我现在去找你。”

　　林默手忙脚乱地加快了速度，嘴里含着牙刷：“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那我去前台等你，不急的，你慢慢来就是。”穆骁温柔地说道。

　　“吼多（好的）！”虽然穆骁看不见，但林默还是冲着手机比了个ok的手势。

　　几分钟后，林默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一路小跑来到前台：“穆工，等很久了吧。”

　　穆骁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很久。”

　　“那就是很久，那谁让你不叫我呢。”林默撅了撅嘴，略带撒娇的意味。

　　穆骁诚恳地点了点头。

　　突然捂着心口，露出一脸愧色：“确实是我的问题，那能不能请美丽的姑娘吃个饭，以作弥补？”

　　说完挑了挑眉，弯腰伸出手作邀请状。

　　林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鬼？”

　　“哦？不行吗？”穆骁又可怜地瘪着嘴，眨了眨眼睛。

　　林默一脸好笑地看着穆骁的表演，眉眼弯弯，“穆工，你不要这样，我会以为你被林工附体了。”

　　穆骁这才直起身子，恢复了平常正常的样子：“啊……好吧。我看你很喜欢像林工一样有趣的人，我也试试，看来我不适合有趣。”

　　林默笑着仰头对穆骁，一字一顿地道：“你不需要。”

　　接着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不过张家界蛮大的，我们这个时候出发估计逛不了太多呢。”

　　穆骁点了点头，目光温柔：“我们就去过一下玻璃桥就好，其他地方我们下次再来就是。”

　　林默挑眉看着穆骁，眼中带着些试探地狡黠笑意：“还是我们一起吗？”

　　穆骁直视着林默的眼睛，目光炙热。

　　说话间心跳跟着加速，郑重其事地点头：“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有电流在其中穿梭。林默率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睛。

　　他们确实不着急，慢悠悠地吃完早餐，又去超市买了些必需品，这才踏上了前往景区的路程。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和自在。

　　到了玻璃栈道，穆骁望着眼前的大桥，透明的玻璃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桥面一眼望不到头，令人心生畏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

　　林默走在后面，脚步轻缓，脸上带着些许沉思。

　　刚才，她自己率先移开眼神的举动还在她心头缠绕，让她有点懊恼。

　　穆骁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转过看着身边的人，低声喊了一句：“林默。”

　　林默还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听到穆骁的呼唤。

　　穆骁再次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抬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林默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懵懂地抬起头，“怎么了？”

　　“呵呵呵。”穆骁发现自己莫名地喜欢看林默这时不时呆呆的模样，觉得很可爱。

　　笑声落下，穆骁和她确认道：“你不恐高吧？”

　　见林默点了点头，穆骁语气中带着犹豫，向前方颔首：“那我们…过去吧。”

　　他的手在身侧握成小拳头，微微摆了两下，深深吸了口气，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然而，当穆骁真正靠近桥面时，低头扫了一眼透明的玻璃，喉咙里不自主地发出一声苦笑。

　　他猛地仰起头，深吸了几口气。

　　林默很快注意到，眨了眨眼，仰头看着穆骁，“穆工，你恐高吗？那你还……”

　　穆骁闭着眼点了点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嗯，对。”

　　然后睁开眼睛对林默解释：“就是因为恐高很害怕，所以想试试。”

　　林默看着他起伏的胸膛，与平日的沉稳不同，此刻的穆骁显得有些慌张。

　　林默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鼓励道：“没事，有我在呢。你一会儿要是实在害怕，你可以闭上眼睛，我牵你过去也可以的。”

　　穆骁低笑了一下，应了声“好”。

　　他对着林默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林默看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调侃道：“穆工，你笑不出来可以不笑，我都怕你下一秒哭出来。”

　　穆骁苦笑更甚，此刻越害怕越想笑，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尴尬。

　　他脚步近乎挪动，林默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陪在旁边。

　　穆骁屏住呼吸，揉了揉自己的耳垂，觉得有点丢脸。

　　他抬眼看了一眼林默，两人眼神对上。

　　穆骁那可怜巴巴的神情，像个被抛弃了的大狗狗，这个对视来得有点突然，林默没忍住笑了出来。

　　穆骁也跟着自嘲地笑了，两人就这样在桥上莫名其妙地笑得直颤，这倒是让穆骁反而放松了不少。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丢脸了，实在不想在这个玻璃桥上滞留太久，伸手拉了拉林默的衣袖，语气里透着些委屈：“你带带我吧，我们走快点…”

　　林默收起笑意，低头盯着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摊开手掌向上顿了一瞬，最后抓住了穆骁的手腕。

　　穆骁觉得被林默抓住手腕的地方一阵酥麻，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到了那里，甚至一瞬间都忘记了害怕，当然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很久。

　　正常六分钟能走完的玻璃桥，两人足足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玻璃桥上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穆骁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着护栏，显得很没出息。

　　林默看着他，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悦。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有些让她泄气的是，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和身份，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但面色依旧不太好看：“穆工，害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恐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一定非要走出舒适圈去做这些挑战。你以后…不要为难自己做这种事了。”

　　穆骁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为难。”

　　林默听了咬着唇，有些生气了，紧紧盯着穆骁，这会儿憋得慌。

　　穆骁缓了缓神，好不容易让心跳没那么急促，才抬头去看林默。

　　他很快察觉到林默的情绪变化，连忙讨好地解释道：“都说恐高是一种心理作用，我只是想试一次，看能不能克服。”

　　林默嘟囔着：“不克服就不克服嘛…谁还没有个害怕的东西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穆骁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声音柔和了许多：“你说的对。”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想克服的，可能不只是恐高这个心理问题。事实证明，有你在的话，这些恐惧，也确实算不上很大的问题。”

　　林默不解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疑惑。

　　穆骁抬头看着林默的眼睛，突然问道：“林默，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露营的时候，林工说的那件事吗？”

　　“你去林工家做饭那件事吗？”林默问。

　　穆骁点了点头，垂眸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落寞，“对。你知道吗，后来我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会觉得自己的做法还挺不好的……”

　　“不会啊，挺可爱的。”林默不赞同地说道。

　　穆骁缓缓吐了口气，重新抬眼看向林默，两人四目相对。穆骁缓缓开口，“林默，我这个人……”

　　他望进她的眼睛，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措辞，“我这个人，不太愿意和人产生过于亲厚的羁绊，也不太有意愿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穆骁说得很慢，边说边深思熟虑。

　　林默听着他的话，眼里渐渐浮现出一丝失落，心中默默想着：“完了，他是来拒绝我的。”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玻璃桥上的景色美丽而壮观，但此刻，他们的心境却显得格外沉重。

　　穆骁继续说道，“那时候林工请我吃饭的事，我觉得不能平白受别人的好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我那时候觉得只要我回请了一顿，价值相当或者更贵的饭，我们就算两清了。”

　　他说到这里，低下头，有些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我又是个有些固执和倔强的人，所以用了那样的方式，非要还上这份情。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糟蹋林工的善意。”

　　林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被穆骁打断了。

　　穆骁扬起头，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发现，其实是还不清的，别人发自真心的善意，也本就不是为了让谁来还的。”

　　林默压下了话头，认真听他讲。

　　“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林工就是这样的人，他善良到不仅原谅我的不识好歹，还称其为可爱。”

　　穆骁低头凝视着林默，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她一会儿才继续：“你也是这样的存在。”

　　他又重重地吐了口气，“现在可能长大懂事了一点，不会再刻意地想偿还什么，也学会自然而然地去回馈林工的善意了，但也……仅限于林工和石磊而已。”

　　穆骁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我这个人本身，依旧没有什么长进，也依然想要独善其身。”

　　林默垂下头，声音低低地说：“嗯，我明白了……”

　　穆骁一愣，挑了挑眉，笑了出来，“你明白什么了？”

　　“啊？”林默抬头看他，嘟了嘟嘴，又低下头。

　　心里默默地想着：“拜托…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被拒绝也会很难过的好不好，还问她明白什么了……”

　　林默此刻只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