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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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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因春日泛舟江上而成为全国久负盛名的打卡景点,但又不仅如此,它犹如一柄利刃,将明珠城,博州五大商圈之一,同时也是面积最大、地理位置最好的商圈,一分为二。
白云绿水,波光粼粼,直到现在,春江依然有“环游春江”的观赏项目,不过再也不用自己动手,一艘接一艘的豪华游轮与维多利亚时期尖叫咆哮的蒸汽机无二,张开血盆大口,呼啸着将来者尽数吞入肚中。
最佳的游玩时间是清晨,春江的别称,红河,就是因日出时江水鲜红如血而闻名,日出东方,游轮经过菩提港,跨过斯文洛艺术馆,就来到了通达桥,取“四通八达”之意,此时不管是谁,都会不由得想起初中学过的名篇: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以通达桥为界,沿江两岸均有三幢主建筑,以犄角之势,列为阶梯型,其中最高也是最雄伟的两幢建筑,正属于博州最声名显赫的两个集团,无数游客在游览完后遐想连连——要是有一天我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会怎么样……
岸边传来一阵阵尖叫与惊呼声,是贺峤公司的团建活动,原本计划是吃完饭各回各家,但玩着玩着变了卦,相邀着去春江畔走走,于是几个想去的就又拉了几个人,贺峤也在其中,一群五六个浩浩荡荡出发了。
酒足饭饱自然少不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道消息,这不,她们也在聊——
“诶,你们见到总负责人没?真是漂亮得很!听说年纪不到三十,从国外突然被抽调回来的……”这种场合一向少不了温玟。
安璐嗤笑,“才不是呢,我听说呀,是豪门内斗呢!”安璐与温玟不是一组的,但两人工位近,因而成了好友,上次调侃温玟的也是她,工作可以不做,八卦一定要听,这句话是安璐最好的精神写照。
其他同事这下都来劲了,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平常问安璐她都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模样,惹得人心痒难耐,这下她准备说了,可不得好好听听。
温玟第一个开口,急不可耐:“你快说快说,最讨厌吊人胃口了。”
“哎呦,我渴了,看看哪里有小卖部……”
“真是的,给!你快讲。”温玟就是这样的急性子。
贺峤在最外围,听着她们或笑或惊讶地对那些豪门秘闻津津有味地“咀嚼”,像是对待饭后甜点一般将其囫囵咽下,但谁又意识到,这所有一切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呢?
“云天之上……”贺峤一字一顿默念,这是那个大项目的正式名称,她看向那幢高耸入云的大厦,仿佛在询问,又仿佛在感叹,“这是你想要的吗……?”
无人能够回答。
云天之上,虽然起着这么文艺的名字,但整个项目却与文艺丝毫不沾边,它的目的是打造博州智慧城市社群,整个项目以官方牵头,企业化运营,预计五年完成,分三期,现在是第二年,第一期收尾阶段,贺峤这次为公司谈下的正是第二期也是攻坚期的合作。
如果能够实现,博州将会是全国第一个实现全区域智能化的新型城市,不仅是金钱,带来的影响从各个方面而言都将不可估量,也因此其一立项,针对总负责人的名头,博州各大集团都使尽浑身解数,评审期长达三年,最终该项目被红河集团拿下并由它命名,“云天之上”因而诞生。
“原本是宴之骏晏大公子担当负责人的,但好像晏大公子惹恼了那位,就换成现在这位了……”
“那位”?作为职场新人同时也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温玟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安璐挤眉弄眼:“哎呀小温,这你都不明白,就是那位呀,博州市的大人物。”
难道是……温玟隐隐有些明白了,她看向那幢建筑,贺峤在那里,察觉到她的目光,回望过来——
“晏临泰。”贺峤解答了她的疑惑。
红河集团创始人,董事会主席……博州市数一数二的人物,同时也是那幢建筑——红河大楼的拥有者。
这里不得不提晏家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晏临泰有兄弟五人,晏临泰为老大,除此之外沾亲带故的旁支甚多,而就晏临泰一家,明面上有三子一女,晏鑫晏垚晏淼晏森,晏鑫作为长子,势力最为雄厚,之前的负责人宴之骏即为晏鑫独子;次子晏垚志大才疏,出了名的二世祖;晏淼,唯一的女儿,却体弱多病,红颜薄命;最小孩子的晏森,另一种程度的花花公子,原本结局将会和晏垚一样,但情况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啊?”被迫听了一大堆豪门秘闻,温玟傻傻开口,脑子还没转过来。
“笨!想想现在负责人是谁。”
“呃……晏之楸晏大小姐,哦——我明白了!”
温玟恍然大悟,晏之楸作为晏森唯一的女儿,是晏家唯一与宴之骏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再加上“云天之外”这么大一项目被抢走,双方矛盾估计不是一点两点。
作为整个项目无关紧要的一环,她们只需要看戏就行,安璐仿佛嫌温玟反应不够强烈,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宴之骏过短时间也会加入这个项目的,到时候一起共事才有好戏看呢。”
“真的真的吗?”这下是真炸开了锅,这毕竟不是小事,不说别的,好不容易把竞争对手踢走怎么会让他轻易回来,但众人想继续问安璐却再一次闭上了嘴,任别人怎么问她都不回答,和她共事久了的同事都知道,安璐她就喜欢这样,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却什么也不解释,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再跳出来,哈哈大笑。
就在众人震惊之余,安璐皱了皱眉,第一次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不过也说不定,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连安璐都不确定?所有人的好奇心被越钓越大,纷纷脑补一出你死我活的豪门大戏。
夜色渐深,贺峤将温玟她们一一送到车站,松了口气,转过身——只剩安璐一人。
安璐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淡笑,挑了挑眉:“找我有事?”
贺峤也笑,笑得温和:“你家在附近,我送你?”
安璐点头,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其实两人同岁,但安璐进公司比贺峤晚了两年,对待工作也是能糊弄就尽量糊弄,因此一直升迁无望,但安璐似乎并不在意,唯一的乐趣就是聊八卦,吃喝打诨,不亦乐乎。
“你要是能把八卦的时间放十分之一在工作上牛经理也不会天天说你了。”
“诶诶打住打住,大好时间别提晦气的东西。”
贺峤忍俊不禁,她可算知道安璐为什么喜欢温玟了,她们同样的暴脾气。安璐瞥了贺峤一眼,不屑:“是他给你灌迷魂汤了,怎么你也变得爱说这话了?”
”好好好我错了。”贺峤举手求饶,“其实我是想问你宴之骏那事……”
“我就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送我回家,果然有求于人就是不一样……”
安璐就是这种别人说一句她能还十句的人,贺峤静静听她吐槽完,等到安璐吐槽爽了,才微笑着问她:“现在可以说了?”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得不说,贺峤把安璐精准拿捏住了。两人聊到深夜路灯熄灭才分别,贺峤郑重地向安璐道谢,安璐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虽然对一般人不能透露,但贺峤可不是一般人,临分别安璐叫住贺峤,问:“为什么?”她只有这一个疑问。
贺峤望了望天,似乎在思考,最终她摊了摊手,耸肩:“和之前一样。”
贺峤挥手离开,安璐盯着贺峤的背影,她在思考这句话,贺峤以前对她说过。
其实从一开始安璐对贺峤就有一种亲切感,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安璐出身平平相貌平平,整个人生找不出一丁点甚至被叫做“意外”的东西,“波澜壮阔”这四个字与她的生活无缘,空洞的虚无吞没了她,于是她得了抑郁症,在经历过一番鸡飞狗跳的治疗后,她依然还是那个她,平淡无奇的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遇见了贺峤。
外表上贺峤与她完全不一样,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俨然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但安璐一眼洞穿了贺峤的孤独,与她同样的孤独,这种孤独如影随形,甚至贺峤的症状,比她当时还要更严重些,但很奇怪,这种症状潜藏在精神背后,被遮掩着,被压抑着,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安璐一开始并不看好贺峤的努力,她清楚地知道那需要付出什么,但直到现在贺峤也没失败,于是她希望学习,最终失败了,失败的教训是贺峤告诉她的:“你不需要向我学习任何东西,你只需要向你自己学习,你的过去,你的现在,它们构成你的未来。”
那一次之后,安璐问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贺峤帮她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道路,她很感激她,但她不知道一个人究竟有多大决心才能连续五年做着自己厌恶的事,不,甚至不止五年。
面对这样一潭绝望的死水,安璐选择了“躺平”,但她清楚,“奔跑”是比“躺平”更艰难的事,她无法成为她,但她想知道原因。
那时贺峤的回答含糊其辞:“为了我未完成的,我自愿选择的。”
安璐从未参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她觉得离那一天到来不远了,这次贺峤的行动就是证明。
哎呀呀,我应该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了,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安璐嘴里念念有词,自从决定躺平整个人轻松多了,吃嘛嘛香,尤其借助自己“大隐隐于市”的特点,轻松探得各种小道消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安璐想:万一真有一天贺峤这个锯嘴葫芦爆发出来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老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