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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断袖情终得箭封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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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子逼断父子恩
断袖情终得箭封喉
长安城外御苑之内,原本开阔的草场正中支起了兽皮帐篷连成一排,正面左右的遮挡都已撤掉,寒风吹过,篷顶上的彩旗咵咵作响。为了驱散寒意,李承乾命人在帐篷前后架起铁盆烧炭,火盆不断传出噼啪声,浓密的黑烟将杵立在两旁的侍卫呛得面目狰狞。
居中而坐的是太子李承乾和□□可汗阿史那思摩,东宫属官和突厥将军分坐两侧作陪,人人都压紧袍子专注于桌上那不甚美味的饭食。
李承乾像是对周遭的环境毫不在意,他手持小刀割下盘中已然凉了一半的羊腿肉放在嘴里撕扯,还频频赞其美味。称心跪坐一旁为他添酒,李承乾亦不顾众目睽睽,把羊肉切成小块放在他的盘子里。
作陪的众人自然不能扫了他的兴致,每个人都是满脸陪笑用酒过着羊肉囫囵吞下。
帐篷前的空地上,宫娥身着胡服扭动着腰肢,毡帽上的银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让人昏昏欲睡。一舞完毕,只听闻几声杂乱的鼓掌声。
李承乾嘴角微翘,“看来这歌舞不合汗王的意啊。”
阿史那思摩赶忙抱拳说道,“怎么会,众位将军都是沉醉其中忘了鼓掌!”
众将大声称是,而后的鼓掌声简直惊天动地。
李承乾笑得开怀,“汗王若是看了之后的歌舞,一定会更喜欢!”
阿史那思摩像是很惊喜,“哦,看来今日老夫要饱眼福了。”
李承乾笑望了称心一眼起身离席,跟着他一起出去的还有汉王李元昌。
帐篷下的众人皆不明所以,只是筵席未完怎能擅自离去,来宾们不得不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等待,心中都在叨念着快些完事了好回府烧水洗澡,驱了这一身炭气。
半晌之后众人已被寒风吹的精神恍惚,却听军鼓号角突然响起,咚、咚、咚三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众人震颤着回过神,遥望着渐渐靠近的人群。
迎面而来的是突厥装扮的勇士,都是身披毡甲,头戴毡帽,手持竹制长矛,舞步相当整齐,应是操练许久。
带头两人更是披散着头发脸上绘彩,高举手中弯刀不停吆喝,阿史那思摩眯着小眼瞅了半天,这才依稀辨别出那正是李承乾和李元昌。
队伍走到帐篷前已经分成左右两队,摆开阵势厮杀起来,那长矛虽是竹制仍能伤人,没过多久有些兵士的手上腿上已出现斑斑血痕,阿史那思摩心中大惊刚要起身阻止,只听一旁的称心喊道,“殿下威武!”
帐篷下的众人虽不全是俊杰却都能识时务,跟着他喊道,“太子威武!”
喊声腾云而上,直冲云霄。
玄武门上,李世民两手背后遥望着御苑,嘹亮的喊声随风飘来,让他周围的侍卫一阵心颤。
守军头领李君羡带着个官员出了门楼走到他身后,那人三四十的年纪,面色苍白,消瘦的身体勉强支撑着绛色官服,寒风下仿佛能被吹走一般,他一骨碌跪在地上,“太子詹事于志宁叩见陛下。”
李世民的声音沉闷,“起来吧。”
那人仍跪地不起,“微臣不敢……”
“你就是跪一辈子也于事无补,他都干了些什么你不用为他隐瞒,如实告诉朕,朕赦你无罪。”
他的话声平和,于志宁却觉得浑身颤抖,他想到自己多次劝诫太子,他不但不接纳还暗中派人行刺自己,要不是那刺客见自己家中清贫不忍下手,自己早已一命呜呼。
于志宁泪水横流,“太子将东宫侍卫分成五队,命他们穿突厥服饰天天操练,他还常说想解开头发做个突厥人,跟着突厥可汗游猎于茫茫草原。”
城门上一片静寂,直到北风夹着御苑上空的烟尘袭来有个内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李世民转身走到于志宁身前,“你可知道称心此人么。”
于志宁突然瞪大双眼而后瘫软在地上,李世民并未理睬他提步往门楼走去,“摆驾,东宫!”
此时的武媚正满怀心事沿着南海池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刚出甘露殿的那股劲早已无踪,告知如意又能如何,若是皇帝要他死,他能不死么,而自己一个小小五品才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
如意的话一下子将武媚惊醒,不知不觉她已回到了住处。
“如意,你不是去梨园了么,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如意轻叹着说道,“晌午的时候承基大哥来找我,说是称心不愿离开太子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他也没法子,姐姐,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东宫与他见一面,你说呢?”
她满脸愁容让武媚心中酸楚,她欲言又止,“如意……”
“嗯?”
“……,我这是回来拿些东西的,马上要赶回甘露殿。”
如意微笑着点了点头,“姐姐先忙正事,我的事等姐姐晚上回来了再说。”
武媚勉强挤出些许笑容,而后随意拿起桌案上的书册匆匆离开了住处,她不忍面对她,更不想说出那些话。
晌午过后西北风越刮越猛,看着众人张口一嘴沙,李承乾终于下令撤宴回宫。
他手持马鞭,兴致盎然,“今日真是痛快,思摩可汗一定没想到本太子能有这么多突厥武士,不知道他回了王庭会不会和突厥诸王提起。”
称心亦是骑马随行,“一定会,太子殿下的威名会在草原上越传越广。”
两人并着仪仗队伍回到东宫外郭正门已是暮色将至,天空泛着铅灰色,厚重的云层快速南移,变幻莫测。
李承乾没来由地一哆嗦,翻身下马走入正门,“这天气怎么说冷就冷了……”
他话未说完已是愣在那里,前面的显德门下,数百名侍卫一字排开,居中被簇拥着的正是李世民。
李世民扬首横眉并未言语,李承乾一骨碌跪了下来,他话带颤音,“儿臣……叩见父皇。”
“国宴完了?”
“完……完了……”
“萨满跳完了?”
“跳……跳完了……”
“跳完了就好,把那人带过来!”
两个侍卫将称心押到李世民身前,他的脸色惊惶,浑身发抖。
李世民轻蔑地看着他,“把他架起来。”
看着称心被胡乱绑起,李承乾不知怎么来了勇气,“父皇,称心他有什么过错,为何要捉拿他!”
李世民缓缓转头望着他,“你真要朕说出来!?”
他的目光让李承乾不寒而栗,他强忍心中恐惧,“儿臣求父皇给称心一条生路。”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自己都前途未卜,还有心管他人死活。”
他向前几步走到李承乾身旁,“给皇太子让路!”
侍卫们退让到两旁,朱红的宫门上,门钉寒光刺眼,称心已被捆住双手吊在门檐下。
“你还想进东宫么,想的话就自己动手。”
有个侍卫走上前将弓箭放在李承乾面前的青石地上,李承乾猛然抬头,跪坐在地直直看着前方。
称心纤细白嫩的手臂上勒出了道道红印,下垂的织锦袍袖在风中啪啪作响,他脸色惨白,泪水不断涌出。
李世民的话声冷若冰霜,“你还想等到何时。”
李承乾转身跪向他脚边,磕头不止,“父皇,儿臣求您,放了称心吧。”
李世民俯视着地上这个不肖子,“来人,给皇太子把弓架上。”
两个侍卫将李承乾扶起把弓递给他,又抽出箭支交到他手中。
李承乾缓缓举起弓箭,手臂在不停地发抖。
嗖的一声,箭支掉在显德门前的空地上,侍卫们很快递上另一支箭,又是嗖的一声,箭支钉在朱门之上带来一阵颤鸣。
当侍卫们拿上第三支箭,李世民已经站到李承乾身旁,“你不是熟知突厥习俗,擅长突厥战术么,居然连弓箭都不会用了?”
说罢他抬起左臂,食指和拇指硬是将李承乾的手臂摆正。
李承乾望着称心涕泪俱下,嗖的一声箭飞了出去……
称心双眼带泪目中无光,几滴血珠溅在他白皙的脸上分外艳丽,那支箭正中他的咽喉,羽翎在空中无力地摆动着。
啪的一声,李承乾手中的弓掉在了地上,他拖着残腿向前两步,倒地不起。
銮驾终于离去,东宫的内侍蜂拥而至将李承乾扶起,他愣愣向前望去,显德门前的台阶上那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李承乾被架着往前挪去,心中之痛犹如千刀万剐。
突然间,他疯了似的爬上台阶,颤抖着手触碰到地上的鲜血,东宫的大门已经打开,他却靠着门槛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撕裂了厚重的云层,雷鸣随着闪电袭来将他无力的哭声淹没。
天空阴云密布,后宫的南海池一片混沌,武媚坐在池边假山上的关翠亭中凝视着手里的玉箫。
这是她身上唯一一件和吴王李恪有关的东西,她离开他的那日他塞进自己怀里的,她重生醒来后贴身藏着的。
玉箫散着柔和的光,武媚轻轻抚着箫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股温热从指尖传入,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闭上双眼竖起玉箫试着吹奏,几声低闷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和着隆隆雷声撞进她心里。
他的话声仿佛就在耳侧,“兮儿,我想看看二十年后你的模样,你一定比现在更美,呵呵,不知那时我会是什么模样,你可别嫌弃我……”
她缓缓睁开双眸,眼前的景致已经模糊,亭外的碎石小径间,一个身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