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色不温柔》秤砣妞儿

53、第 53 章

　　“愿闻其详。”

　　何静雅顺阶而下。

　　“人人都爱听故事，我赵某人也不例外，但要论讲故事给别人听......哼......”

　　赵诺山不屑地垂眸，将手中夹着的半截雪茄摁熄在水晶烟灰缸里。

　　“赵总，您开个价吧。”

　　听懂了其中的言语暗示，何静雅也懒得端着，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云雾缭绕间，赵诺山窄尖的长脸更显阴险，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张开五根手指。

　　“五十万？”

　　不贵。

　　何静雅染着丹蔻手指伸到水晶烟灰缸旁弹了下烟灰。

　　赵诺山摇了摇头。

　　“五百万？”

　　何静雅顿觉有些不可思议，觉得他是狮子大开口，心中又不免生出几分鄙夷来。

　　曾经响当当的诺山地产，随便投个春晚广告费用就过亿，如今总裁倒靠着贩卖花边新闻赚着几百万。

　　“绝对物超所值。”

　　赵诺山的小眼睛里泛着精光。

　　何静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她早年深谙投资之道，名下房产众多，五百万与她而言不过也就是海市的一套房产，若真是能探听点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倒也值得。

　　得到满意的回复，赵诺山也不嫌弃地重新拾起烟灰缸里被摁熄的雪茄，明火燃起。

　　原来二十年多前，赵诺山是西窑村民生工程的总施工负责人。

　　“那个工程后来出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了吧，没办法，秦总当年授意我做的，还不是为了讨口饭吃。”

　　赵诺山阐述地一脸无奈，真有几分被胁迫的味儿。

　　作为施工负责人，他需要定期下工地巡视。

　　一日他照例在工程师的带领下巡视施工场地，一个身材高大笔挺、肤色较白皙的农民工一下便吸引了他的注意，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对劲儿。

　　工头解释说这个小伙子姓高，高考复读了很多年都没考上，就跟着村民一起过来讨生活。

　　赵诺山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专门叫来了这个农民工到跟前，虽他说话磕磕巴巴，乡音浓厚，但长相文质彬彬，莫名有股读书人的味儿。

　　考虑到他是复读过许多年，也没多想，就是让手下多留意下他。

　　结果不出一个星期，还真让他的得力干将给逮住了。

　　一番调查后，发现这个高姓农民工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海市日报的资深记者堇从文，随身带着监控设备，经他卧底揭露过的案件不计其数，前几个月才助力警方端了一个黑心加工作坊的窝点。

　　据说他在卧底农民工的这小半个月里查到了不少内容。

　　“之后呢？”

　　何静雅下意识追问，罕见的“堇”姓这个信息已经让她心底打起了鼓。

　　“这哪能让他活啊，奉上面的命令将他直接抛到海里了。”

　　赵诺山说得干脆利落，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满是嚣张与邪恶。

　　这个上面，很明显指得是秦志明。

　　面对人命竟如此轻蔑，何静雅感觉有点坐不住，她木着脸挪动了一下臀部。

　　“堇这个姓，还真挺特别的，在那之后的十年，我没遇到过一个，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秦冉的家教老师竟也姓堇。”

　　赵诺山像是回忆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口烟雾。

　　何静雅脑海里的弦更是拉到最紧。

　　“本来我还有点不确定，直到我偶然一次在秦家碰见了赶去上课的堇文，看到他的第一眼，相似的书生气，让我立马就确认他就是堇从文的儿子。”

　　赵诺山说得斩钉截铁，何静雅更是愣在原处。

　　“这小子，真是少年有成啊，这么快就让他摸到了仇人的家里，还给仇人的女儿补习，真是现实版卧薪尝胆呐。”

　　赵诺山不由奸笑出声，“后来我还特地让人关注了一下秦冉的花边新闻，果然看到好些被强行降热度的新闻都是她与堇文的。”

　　赵诺山露出几声粗鄙的笑声。

　　“再后来，就是秦志明锒铛入狱，念在旧情，我还特地派人查了那个举报的人，正是堇文。”

　　“当年堇从文宁死不肯交出的证据，没想到竟悄悄给转移到他儿子上了。”

　　“这父子俩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你觉得堇文会娶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 ，或者说秦冉会嫁给杀父仇人？”

　　赵诺山一连串的感慨与反问让何静雅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更是让听到她转述的顾默凡面色苍白、坐如枯木。

　　“这全都是我亲耳所闻，若有半点隐瞒与歪曲，我不得好死。”

　　何静雅信誓旦旦地对着面前的洛一诚赌着誓。

　　他满意地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停止了。

　　“噗！”

　　就在何静雅将心放回肚子里，却觉脸上一热，抬手一模竟是热乎乎的血。

　　再一回看，对面的顾默凡竟凭空呕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她一个歪身，捂着胸口从靠椅上滑落而下，像是朵凋谢的玫瑰。

　　身旁的洛一诚连忙将其抱起，边快步往里间走，边吩咐身旁的助手道，“快叫吕医生过来。”

　　何静雅也顾不得浑身的血迹，手忙脚乱地跟着。

　　可一身西装的助手刚奔到门口，整扇门便被粗暴地踢开，他也连带着被摔倒在地。

　　众人顺着声响，便看到堇文率一众打手破门而入的景象。

　　“放开她！”

　　一声宛如从地狱传来的厉声响彻整个房间。

　　何静雅被吓得缩在一团，嘴里小声唤了声“文哥”，又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太过狼狈，羞愧地别过脸去。

　　洛一诚也没了行动，定在原地，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交出怀里的女人。

　　然而就在堇文伸手触到顾默凡的一瞬，原本闭眼昏迷的她却骤然醒了过来，一下避开，扶着洛一诚的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挺直脊背面对堇文。

　　“我们也是该好......好聊一聊了。”

　　顾默凡用手背擦了把嘴角溢出的血。

　　屋内的人尽数退了出去，两人在方才的长桌相对而坐。

　　此时的顾默凡已经整个人都白得像张纸，方才呕血的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看到她这番面貌，堇文便已知晓她得知了一切，不住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眉眼俊朗的男子，这个两次走入她心房的男人，这个曾许诺会永远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这个给她带来希望又亲手摧毁的男人。

　　她依旧还记得她们初次相见时的场景，那时她刚睡醒，打了个哈欠，转头便看到一个面容俊朗、表情沉毅的男子，年纪轻轻，眼神里却像是藏着故事。

　　她花了很多年、很多心思想去读懂他眼里的故事，却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与他的所有相遇都是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他偶尔对她流露的温柔、他时常对她展现的冷淡，都是他欲擒故纵的法子，他要报复她的父亲，就先从他最能接近的女儿入手。

　　“当年你吊着何静雅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顾默凡的嗓音平静疲惫，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他太知道怎样伤害一个备受宠爱、骄傲自尊女孩的心，无非是挑选一个对照组，让她失宠、让她受排挤、让她陷入自我怀疑。

　　“冉冉，你先平静一下，我......”

　　堇文试图解释，却被顾默凡更大的嗓音截断，“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被顾默凡用那样陌生的眼神审视着，堇文无法撒谎，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当年的举报信......也是你写的？”

　　顾默凡红着眼眶问道，声音弱了下去，带着抖。

　　“是，不过我那时是受了赵诺山的诱骗。”

　　堇文极力辩解着，却被顾默凡“住口”的手势打住。

　　她垂下头，单手掩面，小声啜泣着，声音绝望而隐忍。

　　他从未见过她在人前如此悲伤，堇文一时慌了神。

　　“我承认，当年接近你确实是我筹谋已久，可我当时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只知道我父亲溺亡时是在秦先生的工地上卧底，他出事，秦先生自然就成了我率先怀疑的对象，我接近秦家只是想找到真相。”

　　“后来是赵诺山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堆铁证，将所有罪责扣在秦先生头上，又给我出谋划策让我写举报信，我当时年轻冲动又无知，才会那么快着了他的道！”

　　“我承认我错了，秦冉。”

　　堇文情绪激动，他站起身来飞快地辩解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愧疚与不甘一并倾泻而下。

　　可对面的女人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她一直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直到他倾诉完毕，她才缓缓抬起她那双黑沉平静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像是流淌的暗河。

　　“其实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前就知道你了，你每年都会给我爸爸写一封感谢信。”

　　“哐”地一声，堇文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颓丧地坐在原地，曾经的记忆顺着裂开的缝隙呼啸涌入，那种撕心裂肺的悔恨与愧疚再次席卷他的心胸，他眼前仿佛又浮现了秦志明的那张微胖的脸。

　　在他光明正大地接受秦志明的资助前，一直有一位好心人从他父亲身亡就开始资助他的学费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