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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4 路各有向 ...

  •   《送别》——席慕容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疚恨总要深植在离别后的心中
      尽管\他们说
      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

      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
      可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
      错过那花满枝丫的昨日\又要
      错过今朝

      ******************************************************************************

      关于机场的回忆,无论是在那个已回不去的原世,还是现在这个已然身处的时空,大抵都和送别与泪水有关。
      童年时懵懂的哭喊,成年后默默的背离,每一次道别,总有无奈,总会悲伤。
      即使,不是所有的不舍都要亲口道尽,不是所有的难过都要让人看穿。
      离别,必难逃心伤。

      因为,人是有感情的生物。
      因为,人与人之间,始终有着无法彻底绝缘的牵绊。

      大概,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前来的原因吧。

      周末的国际机场,一派繁忙,作为日本东京交通的重要中枢站,人流量自然不在少数。
      往来熙攘的人潮,形形色色的面孔一一打眼前掠过,张张陌生。赶飞机的人匆匆而行,脚步急快;来送别的人多显愁容,难舍依依。
      大厅闭路电视屏幕一刻不停地滚动播放着各个航班的登机信息,黑底红字,颇觉刺眼;多语广播的提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厌其烦;不同肤色的人操着不同的语言,音调高低各异,不停混充着耳膜;大大小小的行李时时打脚边经过,拖轮碾过地板的声音有种相似的刺耳……

      不知为何,顾影总觉得,自己似乎比来之前多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是因为这个嘈杂的环境?
      是因为有人要离开的事实?
      还是因为整个事件背后隐藏的种种可能与因果?

      她终究没有强迫自己去弄明白。
      或许,只是不愿,也不想。

      站在机场大厅的门口,她很快就找到了手机通讯录中为数不多的记录里的其中一个。

      过了免税商店再往右拐,星巴克绿色的招牌出现在眼前。
      找人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星巴克的门店虽然有点大,不过由于某人具有“碍眼”和“回头率颇高”的特点,顾影几乎不需做任何特别的努力,就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角落走。

      打过简单的招呼后,顾影入了座。
      柚木将刚帮她点好的饮品推送过来,顾影轻声道了声谢后接过了白色的瓷杯。
      是奶泡浓浓的卡布奇诺咖啡,淡淡的牛奶香隐隐飘来。
      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喝,那种甜的发腻的味道她有点受不了,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后,她便放下了杯子。

      “你来得好早呢。”柚木一手支在桌面,以手背撑起下巴看她,微笑着说。
      顾影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旁边墙上挂着的时钟,正好是六点半,距离最迟的check in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睡不着所以早醒了。”顾影并不隐瞒,实话实说。
      “呵呵……是舍不得我走了吧?”柚木掠了掠额前的长发,笑容里多一丝明显的邪魅。
      顾影也跟着咧了咧嘴,对于他的玩笑不置可否。

      “星若……”柚木似是随意地继续接着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我邮件。”
      顾影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慢慢地搅动起杯里的奶泡。
      厚厚的奶泡绕着汤匙在杯中慢慢晕开一个小小的漩涡,却不像洗衣粉搅起的泡沫,会随着空气的入侵渐渐碎裂无踪。
      “当然,选择权始终都在你手上,我没有任何强迫或者是强加的意思。不过,有一点我想提醒你,这个特定的条件也是有期限的。”
      顾影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正想要问所谓的有期限到底是指什么,柚木的电话却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柚木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并没有回避她的意思——
      “火原?”
      “啊,我现在在……”
      “喂?……”

      顾影猜想应该是电话突然断线了,果见柚木马上就回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隔着小小的沉色咖啡桌,手机听筒中传来的电信公司系统标准应答音隐约传进了顾影的耳中。

      收好手机,柚木蹙了蹙眉后抬起了头来,“火原的手机可能是没电了,他大概刚下车,我出去接一下他过来。”
      待柚木已经离了店门消失在拐角处后,顾影回过来头来才发现,他的离去似乎已经牵引了店内大部分的视线,就连柜台后的女服务员脸上都有似是不舍的神色。
      顾影扬起唇线无声地笑了笑,为某人始终“妖孽”的魅力。

      在等柚木带上火原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百无聊赖的顾影无事可做,只能抬头去关注身旁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
      此时,电视中正在播放的是早间新闻节目,主持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西装革革,音调平和——

      “现在是一周财经新闻回顾。
      于去年三月正式进入日本市场的跨国建设集团‘博格恩道’日前正式宣布,将参加‘东京金融贸易大都会’这一日本近十年来最大的建设工程项目的投标。毫无疑问,‘博格恩道’势必会成为国内最大的建设集团‘柳门建设’最强的竞争对手。
      九月三日,‘博格恩道’对外发布召开股东大会的通知并股票停牌公告;同日,‘柳门建设’向证监会提交重大资产重组并购方案申请股票停牌。据相关消息透露,‘博格恩道’有意收购国内最大的林业集团‘木林实业’的股份以提高投标竞争力;而另一方面,同时也有消息传出,‘柳门建设’正私下与‘木林实业’接洽并购事宜,木林实业已于九月四日宣布停牌。
      受此两大消息的影响,与建设紧密相关的房地产、钢铁、木业等行业股票连日暴跌并拖累银行股,日经指数重挫3.5%创近五个月来的新低……”

      面无表情的主持人接下去还讲了些什么,顾影几乎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托着下巴,望着屏幕下方那个所谓的日指新低的具体数字,愣愣地发着呆。
      很多零零碎碎的字眼从记忆的夹层里争涌而出,有的是最近从报纸上无意扫过的,有的是晚饭时间电视新闻无意送进耳膜的,有的是身边的人委婉含蓄暗示出口的……

      脑袋似乎隐隐地抽疼了起来,仿佛在那里面扎着的一根细线正被人用力紧紧地揪扯着。
      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或许还与身旁电视太吵有那么一点关系吧?她无力地想。
      捧起白色的瓷杯,绕过了十来张桌椅,她选了一个离电视机最远的角落坐下。
      播音员无起伏的声音终于不复入耳,只听见一桌之隔的两个客人在低低私语,用她听不懂的异国语言。
      但头疼的感觉并没有因此减轻多少,她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无神的眼光落在沉褐色的桌面上。
      灯光昏暗地打在覆着白泡的卡布奇诺上,杯沿晕开一圈淡淡的浅黄光影,有种柔和的迷离感,但却始终引不起她对卡布奇诺的喜欢来。就像身处的这个地点,虽然同样飘荡着浓郁的咖啡气息,但却不会像梅姨的咖啡馆,让她产生心安的感觉。

      “星若!”当顾影对着静止的乳白泡泡发呆了良久以后,一声熟悉的招呼唤回了她的注意。
      如此开朗的音调,在她所认识的人里,除了火原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顾影起身回头,微笑随之溢上嘴角,却在看到站在火原身旁的日野时,突然僵了僵。
      但她没给机会任何人发现这一不自然的停滞,不过短短一秒,她已换上了更大的笑容,并扬起了右手,“嗨。”
      日野朝她笑了笑,脸上依旧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纯纯笑容。

      柚木最先走了过来,看向顾影的眼中明显有着疑惑,“怎么坐这边来了?”
      “那边电视很吵。”顾影平静地答道,随即朝柚木身后的两人笑着点了点头。
      柚木回头望向了之前的位置,视线在电视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后转回了头来,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变化,目光在她脸上随意地飘了一下后,转身径直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四人的“话别宴”比之前的四目相对热闹了很多。
      火原的话比较多,基本上都是在柚木留学的事件上兜转,从留学前的准备到以后的打算统统问了个遍。
      日野偶尔会插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喝着卡布奇诺安静地听。
      奶泡的水平线在日野掌心的瓷杯中渐渐降低,看样子,她应该是挺喜欢这种甜甜的饮品,果然自己和她原本就是属于不同类型的人。顾影瞟了眼自己的杯子如是想。

      热闹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即使热闹仅仅只是人人都明了的虚假表象而已。
      时针快指向七点的刻度时,柚木家的司机也出现在了星巴克里,当然,他与“话别”无关,只是仅仅作为提醒某人到点Check in的闹钟而已。

      柚木最先起了身,温柔的笑意依旧,“看来是到时间要走了。”
      火原沉了沉脑袋,与刚才的“滔滔不绝”相反,此时的他抿着嘴,没有再开口。
      日野也没有接话,握着已经见底的白色瓷杯坐在原位,眼角似乎隐约升腾起了朦胧的雾气。
      气氛突然诡异地成功转型到了送别模式,只是这样压抑的安静,实在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顾影左右看了眼身旁一动不动的两人,最后认命似地站起身来,对着柚木露出了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柚木释然地笑笑,嘴角的弧度随即又上扬了几分,“果然还是你比较冷血啊!”
      这句调侃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就连顾影自己也“充耳不闻”地把它过滤掉了。说实话,她并不像火原和日野那样怀有单纯的不舍情感,但无可否认,这一场送别搅动起了她明知却还刻意逃避的些许不安,还有一些太过惶惑的无法确定。

      这一声再见,不是简单的挥手,也不是背离的距离。
      这一声再见以后,必然还会有下一次的相见。
      到那时,他们会立于哪一站上,转身微笑?
      分叉路口,谁还能为谁再度遥指风向道航?

      ——还是说,其实,我们终究已经无法回头?
      ——因为,平行的路途搭不出随心所欲的相交点。

      “星若,注意时间……”柚木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目光穿透几缕黑色的发丝,最终落在了远处巨大的电视屏幕上,“后悔的机会,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顾影没有搭腔,只是盯着他起身扬起的笑脸,呆呆地站在原地。

      后悔的限定,此时的她根本无法分清。
      头还是隐隐地疼着,混乱如麻的思绪里,进与退,各守一池。
      其实,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会有后悔的可能。
      或许,现在的她,需要的不是决定,而是时间……

      ※※ ※

      柚木最终没让他们送到登机楼。
      在星巴克告别以后,顾影、日野和火原三人一起走出了机场大厅,坐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气场低迷的窄小空间里,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日野,当然,其实她只是在自言自语,“柚木学长上学期末不是说已经终止了留学手续吗?为什么突然又要去呢?而且为什么之前都不说?如果不是火原学长告诉我的话……”
      顾影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这个情绪低落的女生,没有发表任何的附和评论,很快便朝窗外转回了头去。
      胸间有淡淡的惆怅隐隐蔓延,她自嘲地勾起了嘴角,为自己刚刚在星巴克里的“多管闲事”。

      柔和的晨光隔着玻璃溶入眼底,视线中快速向后倒退的楼宇车影人踪,慢慢变得恍惚了起来。
      她抬手揉了揉隐痛的太阳穴,嘴角无声的笑意渐渐延开一缕淡淡的苦涩。
      ——窗里窗外,或许不经意间,我们早已变成了他人主观感知随意篡改后的风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04 路各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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