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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太清水月 ...


  •   一切安排妥当,四女便从这大宅后门到了田野之地。连馨对其余三女道:“从即墨到崂山很近,因为我的父母就是在太清宫那儿跳海的,我每年都要到崂山来看看。也一直在想爸爸怎么会活下来,还进了宫里,现在看来一定和太清宫的练丹室有关,或许去那里找到了书图就能明白了。上崂山若只是游玩当最好走北、中两条路,靠海的南路太过险峻,但离太清宫最近,我们时间紧迫,又都会轻功,那就走南路从那梯子石上去吧。”三女都没去过崂山,也只能跟着连馨疾往南行,到了海边后再沿海岸上走。待看到那海山相连,惊涛拍岸的壮丽之景,郁剑琳竟傻傻地站在海滩,张大了口,任海风吹拂着秀发,不肯挪动脚步。

      齐雪君走到她身后,两手悄悄地蒙上了她的眼睛,随即搭住她的肩,笑嘻嘻地说道:“看起来你还真没见过世面,天下好玩的地方太多了,等以后有空带你去长江三峡和峨眉山凌云大佛逛逛,不比这崂山差多少。”郁剑琳羞红了脸,吃吃说道:“我就在我们那村和皇宫里住过,现在到了这里,我才觉得从前真是白过了。齐姐姐说的那些地方我以后一定都要去看看。”连馨和秦慕云见她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都忍不住莞儿一笑。

      四女继续沿海边前行至山脚一处险峻所在停了下来,连馨指了指那条上山的狭道,说道:“这地方当地人叫做‘阎王鼻子’,很是险要,我们现在要从这儿爬上去,到半山腰那石梯处,沿石梯先上而下很快就到太清宫了。雪君到这儿想必肯定要展展你们峨眉的绝世轻功,我也不拦你,你行到太白的那诗碑处等我们就行。”齐雪君盈盈一笑道:“嗯,这处地方比峨眉山要险多了,真是练轻功的绝佳之地。我能背的诗只有太白的两首,到这儿还能见到第三首,肯定要背下来。”说完她即刻双脚一点,轻灵地飞掠而上,顺陡峭山道疾行,几个起落就已见不到人影。郁剑琳此时却也没犹疑,顺着齐雪君前行的路径跟了上去。连馨和秦慕云的轻身术远逊于她俩,自知不如也只有尽力跟在后面。也没过多久,就看到齐雪君站在一块巨石前,细细盯着上面的刻字,口中喃喃而语。郁剑琳茫然地站在她的身后,显然并不认识石上所刻的字句。

      见到连馨和秦慕云到了身边,齐雪君即刻说道:“我现在把这诗念一遍,好像也就两个字不认识。两位姐姐都是读书人,看我念得对不对。”她清了清喉咙,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地大声念道:“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中年什么汉主,不什么还归家。朱颜谢春晖,白发见生涯。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念完她顿了顿,接道:“这诗的名字有点长,叫什么《寄王屋山人孟大融》,写得这么长,我觉得还没有那首《峨眉山月歌》写得好。”连馨笑了笑道:“基本都念对了,那两个字对你来说是有点难,‘中年谒汉主’,和夜晚的‘夜’一个音,‘不惬还归家’和妻妾的‘妾’读法一样。这诗可是让崂山大大出名,太白很喜欢游历天下胜景,他的诗名又是古今第一,他到三峡和峨眉山这些地方很容易,但能这么远来到海边崂山,在唐时确实是相当难的事情,留下了这么一首诗以后,这崂山也渐渐被人熟知,到现在竟已成和武当山齐名的‘神仙之宅,灵异之府’了。”

      秦慕云这时插话道:“也别在这儿谈天说地了,现在天已将暗,我们还是要商量下怎么进那练丹房,尽快把书图找到才是正事。”连馨却也并不着急,她拉了拉秦慕云的手,道:“秦姐姐不用担心,一切听我安排就行了。那练丹房是比较隐密,一般游人绝无可能随便进入,但我们都会武艺,自然可以硬逼某个道士带我们去,这并不困难。现在我们先去赏赏月再说。”秦慕云听她这么说,也只有苦笑一下,心内暗想:若是真要尽快找到那练丹房,没有道人带着去那确是不行的,不过练丹所在是道观最秘密之处,一般道士岂可随便告诉外人,那可行的方法似乎只能用强硬逼,连馨自是早想明白了这事,但自己却是怎么也不会考虑到这一点,显然这些事不是有一颗慈心的医者所能做的。

      天色渐暗,四个女子来到了崂山最大的道观太清宫。连馨缓缓走向了靠海的一处绝壁,凝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此时,四周静寂无声,一轮光洁的半圆之月,被一团闪耀的金辉托出水面,慢慢的,溶溶的月色倾洒在海面之上,浮光潋滟,玉壶冰镜。而细听之下,岸边清风掠竹,细浪轻拍,景色之幽奇确是无与伦比。齐雪君幽幽叹道:“能在峨眉金顶观日出,又可以在这崂山太清宫看月升,这一辈子也不算白过了。我常听说什么对月盟誓,那我们四姐妹不妨也在此对着月亮正式结义金兰,以后同行并肩,共同对付敌人。”秦慕云轻轻笑道:“对月盟誓那倒不必了,你要想的话以后找个少年侠士来作这事。我们俩不是早就结义了,你硬要拖她们两个下水不知安的什么心。”齐雪君脸一红,道:“绝对出自真心,没想其他的,就是觉得天下这么大,我们四人能有缘聚在一起,那也不容易,趁这个机会结成异姓姐妹,那也是行走江湖的豪侠惯常做的事情,男人能这么做,我们为什么不能?”连馨转过头来接道:“雪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彼此既已肝胆相照,那也就不用非要刻意去走这个仪式过场,不过我们三个都能独挡一面,但剑琳妹妹却是十分单纯,很多事情确是都不太懂,以后对她可能要多费些心了。”

      郁剑琳一直盯着那轮月亮,不自觉地叹道:“哎,这个时候真好,好想和三位姐姐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的事,不管怎样,我都要学着自己去解决这些事,能不烦到姐姐们那当然是最好的。”连馨笑了笑道:“好了,我们四姐妹正式在崂山结义成功,现在该去找练丹房了,我进去三皇殿找个道士问问,你们在院子里两颗古柏树那里等我。”

      连馨带着三女进到三皇殿院子里那两株大柏树前,然后独自一人进到了三皇殿中,过了一些时候便押着一个垂着头的中年道士出到殿外,她向三女招了招手,意叫她们跟过来。接着那道士领着连馨走进了殿后的一间房舍,点亮火折,在墙角抠出了一块砖,把手伸进去拉了拉里面的开关,房内的床塌慢慢翻转过来,露出了一条往下延伸的密道。四女跟着那道士顺密道一直下走,看起来这练丹房是建在山腹之中。走到尽头,道士又拉动了一处机关,分出了一扇门,摆放着一个大鼎炉的练丹房就出现在眼前。那道士颤声说道:“这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事,练的丹药不过是骗人的,吃下去大有害处,当今皇上很迷这些,所以这练丹房也修得很隐密,不知四位姑娘到这儿来干什么?”秦慕云接道:“这我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所谓练丹的‘十还、九转、八石、七方、六通、五明、四门、三元、二葛、一道’,说得神神鬼鬼,上至皇帝下至平民,个个被骗得晕头转向。其实像《抱朴子》所言‘长斋久洁,躬亲炉火,夙兴夜寐,以飞八石’的那八石,用的是‘朱砂、雄黄、云母、宝青、硫黄、戎盐、硝石、雌黄”这八样药料,即便是搭配得当,练出的丹药人吃后也根本没任何用处,若是稍有不当,反而会让人慢慢中毒,死得更快。”连馨随即也笑着接道:“不过道士练丹也不是毫无用处,就像这八石,其中几样竟练出了火药,我那继光弟弟就常说,火药的如何使用,火器的威力大小,日后很可能会决定我们大汉族人的生死存亡,当是一朝之君所必须重视的头等要事。”

      那道士听见这些言语,不由得张大了嘴,再也讲不出话来。齐雪君一指把他点晕在地,随后就着火折,在练丹房的地上细细搜寻。连馨则走到了对着门的壁墙,手掌按准了一处,轻轻一推,泥石就掉落出去,露出了一个洞口,海风一下就吹了进来,原来这练丹房是建在紧靠海边的山腹之中,实是隐密至极。连馨把洞口又推大了一些,伸出头去望了望,见到这洞口下方斜向上长着一颗树,似是明白了什么,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回身进到练丹房内。这时候齐雪君已在靠墙边的一处地面挖出了一个红绸小包裹,她一时间喜形于色,道:“我就见这处土显然被人松过,那些道士想来进到这儿都只关心这炉子,从不看地面,连叔叔埋这包可能也很仓促,痕迹其实比较明显。”秦慕云轻笑道:“也就你整天挂记着这藏宝图,当然一来这儿就容易找到哦,我要找的话肯定要找半天。”

      连馨这时脸上却显出一丝惑然的神情,她问郁剑琳道:“妹妹,你袖中一直藏着白绫布吗?”郁剑琳点了点头道:“这是我主要对敌的武器,虽然藏在袖里比较麻烦,但师傅一再告诉我时时要做好准备,所以我每天穿衣时都要把这两块白布条叠好绑在袖内。”连馨道:“那就好,现在我要把这布条系在腰间,从这洞里出去站在下面那棵树上,你拉紧我哦。”这话倒把大家听得一头雾水,秦慕云问道:“这太危险了,非得这么做不可?”连馨道:“我爸爸肯定是从上面跳下来落到那树上才能进到这练丹房里,但我看那树干生长的方向,从上面一下子跳下来无论如何直接挂不到树上,除非是有什么外力往里横推了一把,我想站树干上试试我所想的是不是这样。”

      见她这样坚持,大家也没再说什么,郁剑琳取出白布带,一端系于连馨腰间,自己紧紧拽住另一端。连馨慢慢顺洞口滑出外壁,齐雪君伸出火折,照着她落在树干之上,海风一阵阵吹来,很快把火折吹灭。连馨却抱住树干,停留了很久才又拉了拉白布条,郁剑琳把她拉进洞来。齐雪君就着火折一看,连馨的脸上已是泪痕点点,她抹了抹眼睛,沉郁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当时爸爸妈妈一起携手从上面跳下来,我想妈妈是早就看到了这棵树,在掉落时用尽力把爸爸往里横推了一下,可能当时还飞快说了一句话,或许就是要爸爸活下来照顾我之类。这是妈妈最后唯一可以做的一件事,她做到了,爸爸当时出于本能抱住了树干,试着推了推周围上下的山壁,没想到这里本就是太清宫练丹房早就预留的一个通风口,只堆了一些泥石,很容易一推而开。爸爸就这样爬进了这里,后来大概是等到某个道士进来制住了他,给他服了毒药或是点了隐穴,那道士只好乖乖听话,给爸爸找了道士衣服换,稍稍改变了样貌,后来朝内大肆在这崂山搜罗道士进宫,爸爸一想进宫里肯定是最安全的,也就和那道士一起进了宫。又想到进宫必然要仔细搜身,任何物事都藏不住,只好把这书图埋在了这儿。”

      连馨说完后,一时间众女哑然无声,或许都在细细凝想当时连清夫妇在这里的惊世之举。过了片刻,齐雪君急急说道:“我们快离开这儿吧,出去那房里把书图好好看一下,尽快确定该去哪个地方找宝。”连馨淡淡一笑,道:“嗯,那就走吧,不论看不看得出结果,天一放亮我们就要马上离开崂山,到时候很可能就会遭遇锦衣卫,不过打架嘛,我们四个还是不怕的,见一个杀一个就行了。”

      四女从练丹房顺密道回到了房舍中,齐雪君把那红布包裹摆在桌上,小心地打开,一方白色绸绢包着本薄薄的书册即刻呈现出来,打开绸绢,见上面绘着一幅山水地图,旁边还题着十六个字“汉室逆臣,苦寒道中。行于水边,洞里乾坤。”,一时间却也看不出倒底是何地方,而那书册上《乾坤宝卷》四个金字则分外显眼。秦慕云拿起书册仔细地翻阅,而齐雪君就着火折一点点地在那地图上找,上上下下看了个通透,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直起身对连馨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四句话也不太明白,我想连姐姐肯定是知道的,只好听你说了。”连馨微微一笑道:“这图是早绘好了的,但这题的字很明显是后世之人才加的,说的地方十分具体。我在想后来得到这书图的人可能都无法进入那洞里,或是一进去就丢掉性命,看来要去找这宝定是异常凶险,不过这才好玩,我倒真有兴趣去那洞里看看究竟有什么乾坤了。”齐雪君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究竟在什么地方。”连馨不紧不慢,还掏出水袋喝了口水,这才慢慢说道:“这四句话头两句是说的是曹操的一首名诗,叫做《苦寒行》,有点长,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背背?”齐雪君点点头道:“嗯,我很聪明的,天生过耳不忘,你念一遍我就全记住了。”

      连馨清了清嗓,一字一句地念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催。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拂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栖宿。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令我哀。所以这就很明白了,这藏宝的地方就在太行山中某处有水的地方边上,可能是河湖边,也可能是在瀑布边,要去到那里对着这地图才能判断出具体所在。”齐雪君在连馨念诗时,嘴里也在不停跟着念叨,听她读完,又默颂了一遍,确定全记住了,才抬眼说道:“这诗是有点长,里面有很多字我估计也不大会写,只好将就背下来了。太行山听说连绵很广的,不过只要去山里找有水的地方就行,我想慢慢找总会找到那洞的。”

      这时候秦慕云也看完了那册《乾坤宝卷》,神情凝重地说道:“这位前辈所创的这女丹功法的确很是精微,而且只能合着女子天癸之期进行修练,男子若要修习很快就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骤断而亡。不过我觉得这功法太过急进,似存着一些很大的隐忧,但又不太像对身体有什么损害,一时我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愿是我多虑了。”连馨接道:“有秦姐姐你这大神医在,再有什么隐忧问题也是不难解决的,也别考虑这么多了。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行最短的路去往太行山。”她见到房内一架台上还摆了笔墨和纸张,于是拿着一张纸铺在桌上,稍稍想了一下,在纸上从右到左依次写下了即墨、密州、新泰、曲阜、郓城、安阳和长治等地名,然后在各地名间划上一条线,随即她露出了一些笑意,说道:“嗯,从东到西这么走基本不会绕路,继光很喜欢琢磨地图,山东各处地方及险要所在大都了然于胸,本是为日后行军打仗做准备,未曾想我受他所染知道这些以后,竟用来去找宝,也有点好玩。不过这段路还是比较长,要在沿途绕过厂卫的围追阻截,顺利到达太行山,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我根本不打算躲着他们走,只要我们上了我那辆马车,不管有多少追阻之兵,都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秦慕云和齐雪君听她把那马车说得这样神奇,不禁都大感好奇,也不敢相信就这么一辆铁皮马车不仅不会成为累赘,反而还可以杀敌。齐雪君就有些疑惑地问道:“其实也不必非要和厂卫们较劲,这马车太显眼,而且又只能在大路上跑,若真有敌人追踪阻击,那也很容易,我们何必去招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呢,就使轻功走荒山野岭不是最好?”连馨摇了摇头道:“走荒山野岭那多辛苦,能坐马车就没必要再走路。厂卫逼死了我的父母,于我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不多杀他们几个,我这口气如何能出。你们放心,一切我自有主张,担保大家一路顺畅地到达长治。”

      秦、齐两女见她这么坚持,也不再说什么。而郁剑琳依旧傻傻地站在桌边,一脸茫然之色。连馨则盯着那纸上的地名,细细琢磨着一些事,这房舍内就沉寂下来,直到一个道士推门进来,见到这屋内突然就出现四个美貌女子,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连馨笑了笑,对那道士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是来崂山游玩的,玩累了就到这房里来歇歇,现在也该走了。”也没等那道士有什么反应,四女就迅疾从他身边掠过,一瞬就出了房门,那道士稍站了一会儿,似乎才回过神来,忙跑出屋外,哪还看得见什么女子的身影,他立时就想到了在崂山流传的狐仙的故事,心内大骇,急急跑到三皇殿神农像前,长跪着叩头不已。

      连馨从三皇殿内顺手取了两支香烛,一路行到靠海的那处绝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月色下,轻柔的海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和衣裙,两行泪水也不自禁地潸然滑落。她慢慢蹲下,把香烛插在岩缝中,打亮火折,将其点燃,默默地念叨着什么。过了片刻,她转过头来,对站在身后的三女道:“我们现在可以在这里稍做运息休整,一待天明马上从原路回返即墨。我不太清楚先赶来的锦衣卫会从哪路上崂山,南路虽说上太清宫最近,但地势太险,敌手只要有心在那阎王鼻进行伏击,千军万马都攻不上来。当然这不是作战,我们也要尽快离开,反正大家功夫都不弱,一路杀过去就行了。”

      四女就在这绝壁之处盘坐运息良久,待天已微明,便俱都起身,齐雪君和郁剑琳一手把着腰间的佩剑,蓄势待发,而秦慕云依旧挎着她那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医箱,丝毫看不出能和敌人动手相搏的模样。连馨便问道:“秦姐姐一直带着这箱子,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吗?”秦慕云笑了笑道:“这箱子就相当于我的一条手臂,怎么会觉得带着辛苦呢?我是个女子,既便是学了医术也不能如那些大名医一样坐堂诊治,那就只能在江湖之地到处巡诊,不过这也不错,能多治不少穷苦百姓,这医箱里可都是些宝贝,不随身带着怎么救人哦。”连馨也随即笑了一下,接道:“那就这样,雪君和剑琳在前面负责杀敌,我和秦姐姐在后面观战,只要不是所有厂卫都从南路来,那也足以应付了。我想他们为保万无一失,必然分三路人马上山,可惜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有四个人,只击溃一路人马那还是可以的,我们这就下山吧。”说完四女立时同展身形,从这绝壁急掠至梯子石处,沿着石梯狭道飞快前行。

      待行到那阎王鼻子,一轮旭日已从海天尽头冉冉升起,景致也颇为壮美,但四女这时候显然已没闲情去观景,她们下山沿海岸前行了没多久,果然看见六个锦衣卫正迎面而来。见到来敌并不多,连馨欣然一笑,叫住三女,轻声说道:“还自作聪明地分了几批前来,实力既然如此分散,那更容易各个击破了,先别主动出击,看看这几个的动向,我一开口说‘杀’,雪君和剑琳再动手除掉。”

      那六人见到四个秀美年轻的女子在这清晨时分俏立在海滩上,海风不停地吹起她们的缕缕发丝,裙袂也随着风轻飘而动,再一细看,淡淡的朝晖映射在脸庞上,更显其无可言状的娇艳和美幻。六人霎时瞪大了双眼,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过了半响才吃吃说道:“这郁晓琳比画像上要好看多了,我还在想她是皇上点名要的,任何人都不能碰,弟兄们拼死拼活来抓,一点好处也没有,也很没意思。没想到竟然有另三个妞陪着,看来我们这队先从这南边上山是走对了,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齐雪君听他说完,立时冷冷接道:“这位官爷的脑子里看来真是灌了豆腐渣,就凭你们这六个饭桶,恐怕连我一剑都挨不过,偏偏在这里想东想西,还是多考虑考虑下辈子投胎做什么好,我看不是猪就是狗,应该很难再做人了。”这时候秦慕云沉声说道:“雪君,剑琳,希望你们别在这处取人性命,我一时想到莉香也是死在海边,感觉在这里杀人有违天和。把他们弄残或是废掉武功,让他们以后不能再害人就行了。”那六个锦衣卫见这四女一点都没有什么惧意,反而毫无顾忌地出言讨论自己的生死,这对他们来说真可谓是天书奇谈,都不禁狂笑起来。连馨随即厉声而道:“剑琳,撒针弄瞎他们的眼睛。雪君,砍掉他们每人一条手臂。秦姐姐,去给他们取针止血。”她的话音刚落,郁剑琳已急掠至六人近前,两手一挥,绣花针瞬时就扎进了各人眼里,想躲也无法去躲。齐雪君跟着拔出剑来,轻划了一个剑花,在六人身边顺次经过,每劈出一剑便齐肩卸去一人的手臂,无论那六人如何手舞足蹈、狂嚎乱奔,齐雪君都如影随行,也并没过多久,海滩上就横七竖八,鲜血淋漓地留下了六只手。那六人一时疼得怪叫连连,秦慕云微微摇了摇头,跟着过去把六人点倒在地,从医箱里取出细针,扎了扎每个人肩颈处几个穴道,把血止住,又把钉进每个人眼里的针小心取出,再扎了眼周围的几穴,做完后,这六人疼痛稍减。秦慕云道:“你们眼已瞎,手也断,再不能为害世人,我只是给伤口稍做了处理,已绝不会危及性命,疼是要疼一些时候,只要十二个时辰内有人来救你们去送医就行,这也是你们的报应,以后多想想该怎么做人。”

      四女没有再搭理这六个锦衣卫,继续沿海边往即墨前行,等到逐渐远离海岸,上了通向即墨的直道,又见到了两队锦衣卫分于道两侧急赶而来,再一细看,每队五人,一共十人之数,领头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剑士。他行至四女身前十步处停下了脚步,向后面摆了摆手,另九人也随即停了下来。这剑士此时并未显出急色之像,在这大热之天看起来却像是有些畏寒,全身不自觉地瑟瑟抖动,额头的汗珠一滴滴地掉落,竟似有了一些莫大的惊恐和慌乱。他抱了抱手,朗声说道:“在下锦衣卫千户史忆文,四位姑娘想必已经遭遇钱至勇那六人,但你们看起来很是轻松,并未见到什么激斗的痕迹。”史忆文顿了顿,指着秦慕云的脚,接道:“看秦大夫脚上沾血,应该不是杀人而是救人,他们六个还没死?”秦慕云道:“嗯,他们六个瞎了眼睛,断了只手,我做了些处理,还需要进一步疗治。”史忆文接着道:“这样就好,如若可以,四位姑娘能不能放我们十人过去救那六个弟兄。我实在很不愿意担这份差事,虽然你们四位都有着倾城之貌,但我深知只要郁姑娘动动手指头,我们这些人就没法动弹,而齐掌门一出剑,要想活命那也是很难。即是这样,我还想多活上几十年,天下美女众多,倾心于我的也有不少,倒也没必要非得搭上这条小命来打你们几个的主意,你们看如何?”

      连馨听到这史忆文如此坦白的说话,倒也有些佩服,轻笑而道:“史公子确是不同凡响,在锦衣卫诸多千户中也算是个明白人,但如你这么想的厂卫中人估计只是极少之数。既然你敬我们一尺,我们也不好难为于你,但有个条件,你要告诉我这次来崂山的厂卫人数及领头之人的名姓。我知道这是锦衣卫的禁条,你若告诉了我,就不能再在官府当差了,一生都要流落江湖,你也不可能把你这九个手下尽数灭口,但你应该深知现在的情势,你们分批来此,虽是必然部署,但也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你要我们放你走,你就必须告知你们的人马分布和搜寻计划,这也是江湖规矩,由不得你不答应。”

      史忆文苦笑了一下,接道:“这位夫人真是厉害,不过说得也是,我给你透露锦衣卫的机密,总比瞎了眼睛,断只手要好,以后是不能再在官府里混了,也罢,就此改头换面,隐于市井也未尝不可。但这些机密要事只能对夫人一个人说,这九个手下还要继续当差,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锦衣卫层级森严,约束极多,每一级都只能知晓头领所传达之事,若是越级而知,轻则刑罚,重则处死。而像史忆文这样把对敌的人员调配部署告诉敌方,那确是最大的禁条,他这么做,大概从今往后也就只有易容改装,混迹江湖了。

      齐雪君小声在连馨耳边道:“他要和你单独谈,不会耍什么花招吧?”连馨也低声道:“不会,他是聪明人,不可能笨得想胁持于我,而且我自有保护之能,他真敢这么做也只是自寻死路。”史忆文招呼着连馨一起行到离众人不远的一处地方,随后低声细语了很长时间,果然没有什么异动,连馨仔细地听着,但离他还是有一定距离,全身上下也处在完全防备之态中。史忆文说完之后,回到了他那九个手下面前,再次抱了抱手,高声而道:“各位弟兄,这么多年我史某自问待大家不薄,以后我们天各一方,相见无期,希望各位好自为之,少做点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一定报应不爽。钱至勇他们六个已成废人,我不能去救了,你们见到他们后速把他们带回即墨找医救治,然后去找陆炳申领恤金,至于我的去向,你们应该会找到说词而不让人怀疑。”说完后他便急展身形,顺道边的田野行去,很快就影踪不见。那九个锦衣卫战战兢兢地从这几个女子身边走过,再不敢多看她们一眼。

      连馨一脸笑意地对三女说道:“曹洪和陆炳这次带了不少人来,但他们两个却还没到即墨,自是想弄清楚具体情形才做下步打算,这样最好,我们现在赶紧去即墨城外,找到两位公子,上那辆马车,不必和城里外守着的厂卫相斗,让他们都来追车,我好一个个收拾。”她话音还未落,齐雪君已是急不可耐地疾奔而去,郁剑琳跟于其后,两手指缝间夹着缝衣针,准备随时撒出。连馨和秦慕云跟在她俩后面,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即墨城外,见到展子航蹲在道边,而城门口几个巡弋的锦衣卫这时也发现了郁剑琳,其中一个进到城里招呼其他人马,剩下的俱都向郁剑琳冲了过来。而郁剑琳并不慌乱,一待那几人靠近,手中针一下尽数飞出,随即又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传来。

      展子航领着四女来到城墙边一草堆处,罗继青也从对面拉着两匹马急着赶来,众人拨开草堆,显出铁蓬车,迅快地上辕套马。罗继青坐于车前,扬鞭策马,四女和展子航飞快坐进车内,马车即刻沿官道疾驰而去。连馨一进车中,就对罗继青道:“马车一直往西行到密州,你在那里应该有手下吧?”罗继青听到这话,把缰绳递给了展子航,进来车内对连馨道:“嗯,山东,河南各处基本都有信徒教众,这车很不错,用两匹马的拉力在天黑之前赶到密州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本想到了一处地方可以叫人搜罗同样的马车,只要外面套的饰布差不多,或者可以混淆厂卫的视线,但后来一想现今的马车基本都是两轮的,大概也只有夫人你能造出这可以随意转向的四轮马车。不过一旦到了密州,我那些手下自然可以想到办法安顿你们几个女子,躲开厂卫的搜索。”连馨笑了笑道:“嗯,这马车费了我很大脑筋才造出来,连继光看了都自叹不如。你考虑得很周详,我就一直在想你在山东应该有大量手下教众,这次去往长治,肯定会帮上大忙。要想坐着马车舒舒服服走这段路,光靠我们六人没其他人帮忙那肯定不行,只能像雪君说的尽走荒山野岭,风餐露宿了。”说着说着,从这辆马车后面传来的嘀嘀嗒嗒的众多马蹄响声已是渐渐地由远及近,显然,锦衣卫已是骑行追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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