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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家中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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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明逸起床后方才梳洗罢,明家下人便在屋外通报,“六娘子,二房与三房的人来了。”
紫芝一边为明逸簪上如意玉钗,一边看着主子的眼色出声回答,“知道了,先请两位去前厅喝茶。”
“是。”家丁领命而去。
紫芝看着镜中的明逸,“小姐,几位叔伯来了。”
明逸玩着手中的发梳,“来者不善,今日怕是要兴风作浪一番。”
紫芝脸色一变,“是为您的婚事?”
明逸回答:“不止。”转过身看着这个自己十分信任的大丫鬟,“紫芝,你陪我去,让明霖也来。”
“是,小姐。”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明霖就从自己房中转到明逸这里。这个妹妹从小就为阿姐马首是瞻,阿姐叫往东绝不往西,见阿姐叫自己便立刻动身。
明霖见到自家阿姐,先行礼,“阿姐。”
“随我去见几位叔伯,到厅上慎言。”眼神中含着警告。
“是。”明霖回答。
虽然平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阿姐总是纵容自己,但正事上她绝不感造次坏了明逸的好事。
明逸带着明霖来到前厅,行礼说道:“几位叔伯久等,晚辈来晚了。”
在下座的几人闻声连忙起身,看似恭敬的行礼,“哪里,六娘子可是一家之主,琐事劳身,我们这些老人家都理解。”
明逸听出了话中的暗讽,面不改色,并未搭理,只是回头看着明霖,“霖儿,还不快些行礼见过几位伯父。”
明霖恭敬的行礼,“伯父万安。”
几人微微点头,态度倒是随意了不少,“七娘子。”
明逸坐在上座,明霖与紫芝站在明逸身旁。
明霖很不解,也好奇,为何这些伯父明面上都对阿姐毕恭毕敬,他们不是一直都视阿姐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紫芝看出明霖的不解,轻声说,“六娘子是家主,方才行礼已是客气,那些老家伙还没胆量跟你阿姐直接叫板。”
“原来如此。”明霖应声后暗中观察着下座的几人,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明逸端起茶杯抿了一下,“无事不登三宝殿,各位伯父今日来所谓何事?”
几位伯父尬笑着应声,“看六娘子说的,你初回京都,我们自然要来看看你。能有什么事?”
明逸莞尔一笑,眼中的讽刺明晃晃的戳向几人,“那明逸谢过诸位关心。”
其中一位叔伯给其他几位使了使眼色,才缓缓开口说道:“六娘子今年也二十过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是担心你的婚事,这......这才上门来问问。你如今看好哪家儿郎?”边说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越发忐忑,这六娘子看似是个小姑娘家,实则比她那老爹还难对付,往往面上笑着背地里的刀子早就将人捅了个稀巴烂。
明逸款款放下茶杯,看向出声的那位,不出意料的正是二房明德。
明德在朝中任户部侍郎,也算二房三房中最有出息的一位,可惜多年未有进益,官运坎坷,向外讨不到好处便把本事都用在了窝里横。
明逸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各位伯父的好意后辈心领了,可我这身份不单单是明家女,毕竟头上还冠着皇后养女的称呼,婚事自然也是由皇后娘娘亲自定夺。各位说呢?”
明德赔笑,心里想着这该死的黄毛丫头总是拿皇后压人,偏生自己还不敢反驳,只得觍着脸说道:“我和你三叔膝下有五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你四堂兄明英和五堂兄明歌还未婚配,我们是想让你见见,这都是自家儿郎,也知根知底,没准儿你中意呢?”
明逸眼角流露出不屑,心中痛恨极了这些个老狐狸,自己难道和那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能够相提并论?无非是来试探自己的底线罢了。
明逸端坐,姿态放松,“好啊!正好过几日皇后娘娘要举办宫宴,到时可让伯母们带着堂兄来,”咬牙一字一句的继续说,“我一定会亲自一一面见。不过嘛,这私下便算了。我这几日还要奉陛下之命去逐鹿院处理一阁阁主沈肃离职一事,实在太忙,没有时间,想必各位能够理解。”说着轻轻点头示意抱歉,“倒是辜负了几位伯父的良苦用心。”
明德听见逐鹿院时神色已然不对,“这……这……陛下命你掌管逐鹿院内务,莫非……你……你……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啊。”
明逸笑着回答,“伯父,晚辈身为逐鹿院院尊,总不能事事让下属处理。明家祖训"身在朝堂,必要尽心竭力",叔父可是忘了?”
三叔明途推了推身旁呆住的明德,连忙摆手说道,“六娘子说笑了,这明氏的祖训我们怎敢忘记。”,顿一顿,“只是你是何时入的逐鹿院,这......我们都不知道啊。”
明逸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案上,抬眸眼里的煞气生生的将几人逼退几步,“陛下密令,闲杂人等无需告知。”
明德看见明逸已是发狠,心知再留不得,赶忙作揖,“今日我们也叨扰许久,就不多留了,过些时日的宫宴再见。”
明逸起身,收起骇人的气势,“明逸多谢诸位叔父挂心,不送。”
明德拉着明途头也不回的赶忙离开,好像身后有什么柴狼虎豹穷追不舍。
明霖上前,小声问明逸,“阿姐,他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关心你的婚事?”
“因为只要娶了我,就意味着成为半个明家家主,一旦有了话语权,那明家家产多半便可在其尽归于其门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明逸看向明霖,“就算娶不到我,想法子娶了你,也能得到我为你准备的上千两白银的陪嫁。这两房的蠢货怎能不放过这个机会。”
明霖担忧的看着姐姐,“可阿姐终究是要出嫁的。”
明逸伸手理了理明霖鬓边的碎发,“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别问了,早些回房休息罢。”
“是,明霖告退。”
明逸回房,静静看着这两日各阁送来的密报:
大皇子近日常出入南阳郡王府,二皇子与广阳候府联系密切。
明逸冷笑:萧云泽是想让南阳郡王的长子文释娶自己;萧云霈是想让广阳侯世子石凯娶自己。这两人在京中也算是有名的世家子弟,已然在朝中任职。
明逸走到窗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韩城那晚在驿站的样子,他说要娶自己。
明逸心中苦涩:你终究想的太过于美好,萧芪哪怕让我终生不嫁又怎能让两个仇人的子女结为夫妻?韩城虽然这些年入逐鹿院,见的多了,心思深了,可他说到底还是当年那个少年将军,心思过于单纯,也低估了人性的无耻。朝堂之事,终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仅仅尔虞我诈就能概括。
明逸在窗前站到天黑,紫芝看着自家小姐样子,没敢出声打扰,便在门外一直等候到天黑。
明逸望向漫天星辰,披上披风出门,前脚刚跨出门槛便看到了紫芝。
紫芝出声问:“小姐,要去哪里?”
“去狄宁的茶坊,不用跟着我。”说完身影逐渐消失在暗夜里。
这天晚上,狄宁正收拾茶坊,却见明逸独自走入,浑身都透着疲惫和孤独。
狄宁吃了一惊,笑着说:“你怎么来了?还是老样子?”
明逸轻声回应:“嗯。”
狄宁端来小团茶,又给明逸上了四色茶果,仔细观察明逸的状态,想来又是什么事不如意了。
明逸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下。
狄宁看着她望向远方发呆的样子,轻声说:“你的眼神不对,出什么事了?”
明逸抬头,挥挥手,“没事,累了。”
“我狄宁认识你也快小十年了,这可不是你累了的样子。”拆穿某人嘴硬的谎话,她一下子跨坐在明逸对面的梨木圈椅上,盯着明逸。“快说快说!”
明逸抬头看着她答非所问:“实话说,我很羡慕你,你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这京都开着茶坊。不靠天,不靠地,潇洒恣意,活的比我快活。”
狄宁起身,坐在了明逸身旁的椅子上,“你以前常说人一旦想要依靠什么,就有了弱点。但我知道你从心里是想有一个依靠的,不是吗?”
明逸没说话,狄宁继续说:“我知道,人前你是仪态端庄、威严的明家家主,在逐鹿院,你是心狠手辣的院尊。可你的心知道那都不是你的归宿,也都不是你想要的。”
明逸扑哧一声笑出来,这笑声中却又多了一分被看透的释然。她看着狄宁:“确实,我身边看似有很多人,可真正心甘情愿的又有多少?所有人都像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来了又走。镜中花,水中月,就像那年的烟花,留不住,也忘不掉。”明逸说完,拿起桌上的糕点,却没有送入口中,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
狄宁看着她,心中已然知晓她在说谁了——韩城,那个她从未放下的人。狄宁知道,不管明逸在人前如何装作不在意,其实她心里的难受是他人不可感同身受的。
明逸在这五年里从未提起韩城,可狄宁还是时不时将韩城的消息告诉紫芝,毕竟就看这两人一个被太多牵制不敢往前迈出一步、一个木讷至极不知如何表达的样子,这感情得培养到猴年马月去。
“你考虑过将来吗?若他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在利用他,他会如何?”
明逸起身,转向院中,背对着狄宁,“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周身都透漏着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五年前,就不可能。那时是皇帝的阻挠。现在,是我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可能。我不愿将他卷入这阴诡朝局太深,我希望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你是想保住他身上这份少年的血气,还是想让他重回沙场征战四方?”
“他不该在这里,沙场才是他的归宿。他太像我阿爹了,我阿爹一生驻守边关,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愿卷入争斗不休的朝政。可最后......”明逸声音有了哽咽,她转身重新坐下,“我知道,我不该替他做决定。可我不愿他再走我阿爹的路,就算将来扶立新君,哪个敢让我嫁给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我和他的可能,五年前那日便断的干干净净。”
狄宁霸气的注视着明逸脆弱又坚定的眼眸。
“可你问过自己的内心吗?你当真放得下?若他最后知晓了全部还放不下你呢?你想过以后吗?”
“就算他不介意,云沐也会调他去边疆,而我会留在宫中,我们的以后一眼便望得到底。”
狄宁为自己倒了杯茶,“那也未必,以后如何,谁说的清?”注意到桌边的玉箫,“你今日怎么带着它,方才我都没注意。”
明逸抚摸着玉箫,“随手拿的。”
“好久没听你吹过了,今夜不如露一手,让我饱饱耳福?”
明逸站在茶坊窗边,吹响玉箫,声音凄凉婉转,响遏行云。
一曲奏罢,明逸仰头,努力将自己的眼泪收回眼眶,“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吟诵罢,终究没有忍住,一滴清泪划过面颊。
狄宁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好友,一时间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只能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