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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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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手艺好,该是“坐享其成”的江潮,被众人——或者说,以闷青长发女生为首的几个人——推去烤烧烤。
沈方平毫不客气地提起要求来:“先来二十串五花肉,十串鸡中翅,十串烤鱿鱼,十串韭菜,要辣点,够味。”
就下厨这方面,江潮任劳任怨,也很熟练。
近一米长的烧烤架,上面摆满食物,刷油、刷调料,还要控制火候,他游刃有余。
肉香,混着调料的香辣,经他几番翻烧,顷刻间,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难怪找他。
姜窈西和他们不熟,并没有多参与他们的聊天,只会在问及她时,认真应几句。
荒木杨则更安静了,始终专心致志地听田芮欣——就是那个弹吉他的女生——唱歌。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热爱唱歌,在如此热闹的场合,甘愿当个陪衬,一直弹弹唱唱,给他们助兴。
大概,搞艺术的人之间,更容易有共鸣吧。
沈方平将一盘盘烤好的食物端上来,殷勤地给姜窈西递了一串鸡翅。
“这个鸡翅腌过,外酥里嫩,别的不说,潮子烤的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去临汀的任何一家店,都没这好吃。”配上夸张的表情,会叫人好奇,他描述的,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美味。
一串有两个,应沈方平的要求,撒满了辣椒粉,另覆一层白芝麻和葱花,油光饱满。
因为胃不太好的原因,她很少吃这类刺激性食物。
可沈方平热情太甚,姜窈西不好拒绝,她吹了吹热气,咬下一口。
外皮焦香,里面鲜嫩,不经意的,还有油汁溢出,香味盈满口腔间。有点辣,但这辣椒粉很香,姜窈西很快吃完一串。
江潮分身乏术,只匀去一点心神,去看她吃。
她吃得斯文,用一只手虚托在下方,以免掉落。
沈方平看她吃得开心,也笑了,转去下一个人那里分食。
就算是瞎,也该看得出来,他对姜窈西的意图。但沈方平这人,是向来不讨人厌的,会叫你以为,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姜窈西也就无从拒绝。
一串毕,姜窈西整张嘴辣得通红,泪花都冒出来了。
江潮好笑,这辣椒看着多,而临汀人嗜辣,是数百年的饮食习惯,可食无肉,若没了辣,就没半点滋味,对临汀人来说,这算不上辣。
她是真吃不得辣。
姜窈西杯中已经喝空,她四下找饮料瓶。
结果不知是喝完了,还是被人拿走了,总之,只剩一堆啤酒瓶。
她在想,要不然用酒解辣?
“姜窈西。”
沈方平将特地留的几串给田芮欣,她“嗷呜”一声,放下吉他,抓起来吃。
趁此时,荒木杨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荒木先生,吃得还好吗?”
沈方平这么叫得很别扭,像在叫日本人,平日里,他就顶不喜欢日本,觉得他们的文化小家子气,又因为今年的奥运的桩桩件件,更添几分厌恶。
但没办法,对方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荒木杨应了声,饶有兴致地问田芮欣:“你学过几年?”
“吉他吗?”
“嗯。”
田芮欣有些不好意思,“算不上正经学过吧,就是江潮教了我一点,自己摸索学了点……从初中就开始了。因为我爸妈不支持我当艺术生,家里没这个条件。”
“作为业余的,已经非常不错了。我也会一点儿,能借我弹弹吗?”
“可以啊。”田芮欣大方地让位,“你是北方人?”
“算半个吧,只是在北方待了很多年。”
荒木杨试了试弦,说:“这款我知道,性价比很高的。”
“是吧?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很贵,我攒了好久。”
见他们聊起自己完全不懂的领域,沈方平就默默退开了,想回头找姜窈西,结果她人也不在原地。
姜窈西下意识循声望去,发现是江潮。
江潮手边的桌子上,搁了一杯椰汁,“很辣吗?喝这个吧,我没喝过。”
“谢谢。”
姜窈西往桌上看去,大概是风吹的,里面落了点调料粉。
她也没条件嫌东嫌西,一口气喝了半杯,嘴里的刺辣感才稍减。
江潮往肉上刷油,火苗一下窜起来,他不慌不忙地翻着面,以免烧糊了。火光映在他面庞上的那一瞬间,姜窈西看清楚,他眼底的笑意。
“你不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吗?”
“待会儿吧,也不饿。”
“这种东西做多了,会不会就没那么想吃了?”
“会。而且刚刚的蛋糕很腻。”
“看你吃完了。”
一阵风吹来,站在风口的姜窈西,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烟,她剧烈呛咳起来,脸都咳红了。
“你站过来点吧。”江潮说,“心意嘛,不好浪费。”
她说:“你这个生日,像为他们过的。”
“本来,这种庆祝似的聚会,就是为他们而办的,我一个人的话,吃碗面就够了。”
姜窈西笑了笑,“和我一样,我好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你……”
江潮想问,你没有朋友家人吗,但又觉得,太冒犯。同时,又打心底的,有些怜惜她。虽然她的语气里没半分悲伤。
“过生日多麻烦啊,收了礼,还不是要还,干脆谁也不告诉,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姜窈西吸了吸鼻子,“这份韭菜,可以少放辣吗?”
他很快夹起来,用一张碟子装着,又递给她一个蘸料碟,“我自己做的酱,不辣,试一下。”
姜窈西沾了一筷子,咸香的,还带着丝丝甜,不齁,而是有层次感的味道,不由得赞叹:“你这手艺,待在民宿,真的屈才了。”
“拾人牙慧罢了。”
“你们在聊什么?”
问话的,便是寻姜窈西而来的沈方平。
“随便聊聊。”
沈方平大拇指一翘,向后指,说:“待会儿玩狼人杀,一起吗?”
“你们年轻人的场子,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沈方平笑说:“哪分什么年轻不年轻的,大家不都年龄两位数吗?”
沈方平不知道姜窈西的年纪,但凭穿着猜测,也能猜个大致。这个时候,不提是最好的。这也显示出他的能说。
姜窈西还是婉拒了。
江潮也说:“这里离不开人。”
沈方平有点失望,“你们都不去,那我留下来打下手吧?”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落了样东西,我去取。”
他跑去院子,很快回来,手里拎了两个玻璃瓶。
“自家酿的青梅酒,江叔不是喜欢吗?我老爹特地嘱咐我带来。”他看向姜窈西,“你要不尝尝?喜欢的话,我到时候……”
姜窈西截断他的话头,“青梅酒?好喝的话,我向你买两瓶送我朋友吧,她就在A市,寄过去也方便。”
话说到这地步,在朋友圈以人精著称的沈方平岂能不懂?人家不接受他的邀请,也不愿意承他的恩惠,摆明没那意思。是他一厢情愿了。
好在,沈方平是个知进退的人,这路堵了,他理所当然要另觅他路——这世上路多,人也多。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再细细咂摸,这俩避开众人,在此处聊天,不定有什么猫腻。
若他们已有苗头,他更不该多做纠缠,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他是懂的。
他笑了笑,顺着台阶而下:“多烤点,我一道给江叔送去。”
沈方平跑进屋,一分半刻的,没有出来,约莫和江叔聊起来了。
姜窈西和江潮陷入没有话题的沉默中。
蓦地,一阵笑声传来,伴着男女的话语。看来,他们已经开始了。在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永远不乏欢声笑语。
有人端了空碟子,江潮放了几把串上去,那人对姜窈西说:“一起去玩呐。”
“我不太会,你们玩得开心。”
“我们教你呗,很容易上手的,一起玩嘛,那位荒木也参与了。潮子,你待会也来哈。”
姜窈西只得跟过去。
十二月下旬,过了冬至,就快到北半球陆地最冷的月份,寒潮一波紧似一波地赶来,到临汀,势头已减弱不少,饶是如此,今天温度也降下去了。
夜间温度不过零上三四度,江潮浑身却热烘烘的,面上出了层薄汗。
他往炉里添了些新炭,趁其燃烧充分前,喘口气。
江潮启了瓶啤酒,倒满一杯,仰头一口饮尽,看见背面一抹红印,隐约呈现出唇形,他才意识到,这是姜窈西走前随手搁在原处的。
他动作顿了顿,下意识看向她。
她背对着他,正在渐渐融入他们的游戏局,自然不知他犯了什么错。
江潮毁灭痕迹般地将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
男生居多的场子,免不了酒。所幸,他们很照顾女孩子,让她们以饮料代酒,作为游戏玩输的惩罚。
正好也解烧烤的腻。
沈方平回来看到姜窈西,也没问什么,站在旁边看他们玩简陋的剧本杀。
姜窈西是写小说的,又是理科生,逻辑思维能力很不错,说什么都条缕分明,在场上表现得令人拍案叫绝。
沈方平越看,越欣赏她,心里遗憾愈甚:可惜了。
江潮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他们玩得投入,无暇顾及他。
盘腿坐在地上的姜窈西,用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其他人,吐出的话冷静,清晰,几乎咄咄逼人,仿佛她不是玩游戏,而是审问犯人。
这又是另一面的姜窈西。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伪装的。剧本杀不仅考智商,还考演技。
江潮好似扛着锄头上山,东挖一块,西刨一块,总是会发现不一样的东西。也许还有惊喜。
正如他“挖掘”姜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