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入侵》火棘子

19、双重人格（5）

　　19.

　　舅舅揪起眉头，一脸不屑：“想什么呢？没有退路。”
　　孙老板缩回脑袋：“……”

　　舅舅瘦高个儿，长得一脸刻薄相，眼皮向下，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一开口更刺人。他的助手八字眉，举止小心翼翼，在舅舅的默许下打开带来的仪器。

　　仪器上：一颗小红点在地图上闪动，朝南边走去。

　　一分钟后，助手说：“他现在在梅庄那块儿。”
　　孙老板直擦汗：“还好不远。”
　　助手：“要让他们追吗？”
　　舅舅：“嗯。”

　　助手拿起手机下命令：“梅庄丁字路口，向南57米，旁边有个垃圾处理站。你们四个人包抄过去，注意，动静要小，不要伤到他。”

　　周千阅正在窃听孙老板他们几人的对话。
　　窃听仪是实验室里的。

　　说起来，周千阅每一次来实验室，孙明辉都给他介绍各种仪器和功用。那时，周千阅以为是炫耀，现在看来孙明辉有意让他了解。

　　周千阅拨通了何甜甜的电话：“甜甜你们在哪里？”
　　何甜甜：“梅庄。”
　　周千阅：“他们在小无的身上植入了定位。”
　　何甜甜着急了：“那怎么办？要有定位，逃也没有用啊。”他可干不了剐肉剔定位的事。

　　小无开口：“不怕，他教我过，用这个就能躲开。”他拿下眼镜，拔出眼镜腿，扯出一圈圈丝，缠在手腕上。

　　何甜甜惊讶：“他又是谁？”
　　小无：“……”
　　小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何甜甜说：“哦，还是孙明辉教他的。”

　　所以，孙明辉到底教了小无多少东西呢？

　　周千阅这边，窃听到的内容变了，实验室里，助手惊慌：「不好，有问题了，信号被屏蔽了。」周千阅放下心，叮嘱何甜甜能逃则逃，逃不了就算了，不要硬刚。
　　那些人不会伤害小无，不代表不伤害何甜甜。

　　实验室里。
　　助手以为定位追踪仪坏了，紧急维修。

　　舅舅倒是很冷静，知道是在梅庄，那就跑不了多远，他甚至有闲情聊天。

　　舅舅：“这是第19次逃跑。”
　　孙老板擦汗：“我们也没办法，小时候还好说，用铁链子拴住就行了，现在他那么大了，又那么聪明，那些招防不胜防。”
　　舅舅瞥了一眼：“我说的是小无。”
　　孙老板：“小无也……”
　　舅舅指了指自己脑子说：“小无只有9岁，他能想到什么？别告诉我，他能把你们一家子药倒、把意识驱逐仪打开、又自己从重重机关的孙宅跑出去……没有里应外合，他根本办不到。”
　　孙老板：“……”

　　周千阅心里一惊，要暴露了吗。

　　孙老板喊冤，声音大了：“我们一直听从安排，就没让他出过门。”
　　“差点没命的那次，不是你们放出去的？”舅舅冷漠。
　　“……”
　　舅舅没客气：“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钱，心里要有点数。现在不缺钱了，又开始心疼自家孩子了？我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逃不了的。我们，也没有退路！”
　　孙老板急忙表忠心：“没有的事，我们早当这孩子死了。”

　　不知几时。
　　孙夫人也悄悄到了。

　　孙夫人本就神经质，受不了刺激，大声说：“胡说！他是我的骨肉，他一辈子都是我的孩子！我们把钱还给你们，连本带利还给你们！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孙老板赶紧呵斥她：“快出去，别说话。”

　　孙夫人还喊。
　　孙老板急忙推她出去。

　　舅舅盯着孙夫人的背影：“是你老婆放出去的吧？她以前干过这事。”
　　“这……”
　　“我应该提醒过你们，一旦超出安全距离，他就会死。”
　　“知、知道。”孙老板声音发颤。

　　周千阅暗暗琢磨：安全距离是什么，多远算不安全呢？可惜，后来几人没再说话，孙老板不安地走来走去，舅舅一言不发，助手忙忙碌碌，没个结果。

　　……

　　孙夫人跑出房子，拼命地别发卡，一下又一下，手指发抖。
　　周千阅询问。

　　孙夫人立刻站直了腰，说没事，她就是害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

　　周千阅：“没事，好歹明辉也二十七岁了。”
　　孙夫人：“他才九岁。”
　　周千阅：“别担心。”
　　孙夫人咬住颤抖的嘴唇，眼神却坚毅，抬眼看他：“千阅，小无在哪里？”
　　周千阅：“……”

　　还以为天衣无缝，怎么随便就被猜中了。

　　孙夫人说：“他说你会帮我们。”
　　周千阅：“……”
　　周千阅：“什么意思？”
　　孙夫人直视他的双眼，表情决然：“他早就想逃出去，一直没逃得了。我也下定决心，干干脆脆做个了结，一辈子见不着也要让他自由。”

　　周千阅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孙明辉装进去了，同伙就是孙夫人和保姆，全家大概只有孙老板一个人蒙在鼓里。周千阅问孙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舅舅又是谁。

　　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孙家还住在白阳区，孙老板在星芒机构当保安。

　　孙明辉七岁时，出现了双重人格。研究人员认为孙明辉很有研究价值，通过他，也许能找到如何消灭多重人格的方法。

　　机构出了一大笔钱，让他们搬到东鱼来居住。
　　并按他们的要求对待孙明辉。

　　比如恐惧疗法、电疗之类的方法，舅舅定期会来观察和指导治疗。孙老板先是贪图机构的钱，应承下来；待儿子长大一些，又利用儿子的聪明才智挣下这一份殷实的家业。

　　如今，孙家不缺钱了。
　　两人格就两人格吧，反正这些年也没什么障碍。
　　孙夫人只想摆脱机构。
　　孙明辉自己也不想再当试验对象，时不时就要受个电疗，受够了，这些年一直在布局怎么逃出去。

　　为什么早不逃晚不逃，要现在逃呢？
　　因为必须逃了。

　　上个月，机构透露了重大的研究进展：他们找到了消灭人格的方法，找个合适的时间就可以实践了。机构决定，要消灭双重人格中的小无人格。

　　无论哪个人格，对于孙夫人来说都是亲生的。
　　她都不忍心杀死。

　　因此，她跟孙明辉商量了这个计划。孙明辉最近和周千阅走得近，聊得来，怕孙夫人和保姆纤纤弱女子，不一定能干得过舅舅，就“碰瓷”上了周千阅。

　　孙夫人：“你一定要帮我们逃出去。”

　　孙夫人说这些时，语速急促，眼神不看周千阅，而是看着前方，手不停地揪着袖子，指节被攥得泛白，嘴皮子也上下抖动，但目光始终很坚定。

　　周千阅想了想，说：“东鱼才多大点地方，躲哪里都能被搜出来，我有个建议。”
　　孙夫人大喜：“什么建议？”
　　周千阅：“去雾凇西部。”
　　雾凇的东部和西部隔了几个时区，可以说真的很远很远了。
　　孙夫人迫切地说：“可以，只要逃出去就行。”

　　所以，舅舅说的安全距离是什么？
　　周千阅疑惑地问。

　　孙夫人攥紧拳头，愤怒地说：“机构骗我们，根本没有安全不安全，他们就是怕我们带孩子逃走！”

　　周千阅细想了一下：“为什么那人叫舅舅？是你弟弟吗？还是随口叫的？”
　　孙夫人面露厌恶：“毫无关系。”

　　再说何甜甜，根据周千阅的指示，没逃太远，光带着孙明辉绕圈子，躲在河边的一处废弃游乐场。游乐园场所有设施都废了，雕塑破败，剥落的油漆锈迹斑斑。

　　孙明辉坐在废旋转木马上，看见母亲来了，眼睛亮了，飞奔过来。孙夫人一直坚定的眼睛终于自控不住，眼泪滂沱，一把抱住孩子：“小无，妈妈来了，别害怕……”
　　“妈，不怕……”小无擦着妈妈的眼泪。

　　场面感人。
　　何甜甜的眼眶湿润了，回头，却见周千阅皱着眉。

　　“想什么？”何甜甜踢了踢他的鞋。
　　“在想孙明辉。”
　　何甜甜不怀好意地笑笑：“你还有空想孙明辉，顾浅听到了会怎么想？”

　　不巧顾浅就赶来了，一身风尘仆仆，刚摘下头盔，就看到母子情深。他默默地别开了脸，木然的表情里隐隐出现了难过。

　　周千阅轻声问：“你怎么了？”
　　顾浅：“羡慕。”

　　顾浅和小鱼从来没提过父母，周千阅猜，他们可能是孤儿，便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顾浅一愣，脸更别开，手倒是握住了。

　　这时小无跳过来：“叔叔，我们去哪里？”
　　顾浅：“……”
　　周千阅幽幽地说：“哥哥。”
　　说真的。
　　被叫哥哥都吃亏。
　　孙明辉比在场所有人都大，除了他妈。

　　小无看顾浅一直望着对岸的高楼，一脸天真：“哥哥，千万别去那一边。”指了指河对岸，星芒机构的楼十分惹眼。
　　周千阅：“为什么呀？”
　　小无：“很黑。”
　　孙夫人牵起小无的手，尴尬地笑道：“那时我们在机构工作打工，经常把孩子单独放在房子里，他都落下阴影了。”

　　说话间，一辆车由远及近。
　　周千阅心惊。

　　孙夫人却喜上眉梢：“终于来了，小无，我们可以走了。”
　　是她安排的车。
　　周千阅：“你们去哪里？”
　　孙夫人：“不知道，反正越远越好。”
　　周千阅拦住母子俩：“我觉得太顺利了，顾浅甜甜，你们带她俩先躲起来。”

　　不一会儿，车停下。

　　司机探出头，手机出示了一张孙明辉的照片：“哥儿们，你见过这个人吗？”
　　周千阅：“嗯？”
　　司机：“可能身边还有女人，哦，也可能是男人，总之不是他一个人。”
　　周千阅指了指河：
　　“好像，坐船过去了一两个人。”
　　河上隐隐有只船。

　　司机大惊，看向后座位：“这我不知道呀，刚才只让我到这一边来的。”

　　后车门拉开，跳下了四个人，人高马大手持枪械。一人走到河边，看了看形势，拿起了手机汇报：“头儿，他们渡河了……好，我们在河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