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84、隔帘有耳

　　她说话时，眉头紧蹙，一脸哀伤。柳晓儿道：“你真傻！又想死又怕死的！”转而又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死的！再说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泠郎君在外眠花宿柳，风流快活，早失了清白，你又为何为自己的遭遇感到耻辱？你若想不开，此为耻辱；你若想得开，此为报复。难道不是？”绿湾想了想，道：“也是！”于是，不再悲泣。二人又絮叨一回，忽觉说话非所，于是道：“我们赶快离开这儿！”
　　二人刚要出门，觉外面有人走来。绿湾忙拉了柳晓儿，躲至刚才藏身处。来者不止一人，有五六个。来人呼啦啦一进门，就点亮了所有的灯光。屋内顿时灯火通明，纤毫毕现。柳晓儿动了动，绿湾扯了扯她衣服，示意她别动。这帘子质地厚实，深垂于地，外面的人若不转至帘后，根本不知在道背后有人。看来，来人并不想隐藏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大胆点灯。
　　“怎么样，舍郎？”听说话声，是滞仙。柳晓儿思忖道：“他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也挺好，只是终究比不得半山寺府！”说话者男作女声，虽有矫饰但仍辨别得清。
　　柳晓儿向来讨厌不男不女，更讨厌同人乱性，于是吐了一下舌头，作出恶心之状。又听滞仙道：“啊！我的舍郎啊！你在这灯光之下尤为俊美，真令我倾心呵！”那舍郎仍撒娇道：“哦哟！我哪里比得过今夜那个美娇娘哦！”滞仙沉吟道：“唉，我们不提她，不提她好不好？”舍郎尖声细气道：“不提就不提，提起就生气！”滞仙道：“你生什么气嘛！我如今宠的可是你！”舍郎道：“话是这么说，我还不知你骨子里最爱的还是那个青妹姬晓青！”
　　柳晓儿一听，惊诧万分。再听下去，只听滞仙道：“我对青妹是一往情深！可是，她心里没我！”舍郎道：“她心里没你，那你还把她变回年轻时的模样，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滞仙笑笑道：“你是真心吃醋了，哈哈哈，说明你是真心待我的，只有真心待我者，才会吃醋!就像当年，我眼见着青妹与那柳不承成亲，心如刀割，五脏痛极，如伤口放在酸汤里煮！”“唉呀呀！尽跟我说这些，也不怕我吃醋，再把你的心放在油锅里煎！”舍郎撒娇道。
　　“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让它过去吧！”滞仙道。
　　“你过得去，我可过不去！”舍郎故作生气状，“你今天助那柳晓儿复活了她娘，还让她复了明复了青春，不就是想重温旧梦么？可如今，你让那柳不承重温了旧梦，自己却躲到我这里来，生生地气我，算怎么回事吗？如果你真那么爱她，那你就该去与她重温旧梦！”
　　滞仙咳了一声道：“我、我、我是爱她，可是，我更怕她！”舍郎道：“为何？”滞仙道：“我怕她再次拒绝！”舍郎道：“你表白过？”“不，我从未向她表白过，她也未曾知道我深爱于她！”滞仙道。“哟，原来是这样啊！那又何谈拒绝呢？”舍郎紧问不舍。滞仙道：“舍郎啊，你哪里懂哦！如果我不问，我就当她心内有过我，如果她拒绝呢，我就连念想都没有了！”舍郎道：“哼，你这个老妖怪，心思这么复杂，我真是懂不了了！”又道：“你心里明明装着她，干吗又对我这么好？我真受不了你！”舍郎道。滞仙道：“我对你好，是真心的；对她好，也是真心的！”
　　他长叹一口气，又道：“说实话，原来我看她幸福时，我恨她；现在，我看她死去，柳不承那个老东西又想另娶，我就怜她。唉，都怪我，嫉妒心作祟，施法让她怀了两个怪胎。后来，又想害死她唯一的女儿，谁料那柳晓儿竟是个命大的，眼睛没换成，人也害不死。再后来呢，我又挖了青妹的双眼，拿来做我的眼睛。本想着让那柳晓儿唱戏救活她，偏那个柳晓儿也是个不孝的。眼看着她死了都三四天了，再不施法让她复活，那她就彻底坏掉了。还得亏这天气冷，若不然，她早坏掉了。”
　　柳晓儿听他如此一说，总算明白母亲为何会遭受那么大的罪过了。母亲连怀胎都被别人施了邪法。柳叶山庄一直把滞仙当神仙供着，却不想，他竟是这么一个处心积虑、思谋害人的妖魔。父亲敬他如座上宾，他却视父亲为情敌；母亲视他为大师，他却贪恋母亲的美色，竟而至于步步残害。这个该死的滞仙，等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好看！柳晓儿忿忿不平地想着。
　　舍郎听罢，又做妖嗔状，道：“难不成你不仅是个痴心人，还是个的的确确的好人哩！”
　　滞仙长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舍郎听罢，竟奶声奶气地哈哈大笑起来。滞仙问他笑什么。舍郎道：“我笑你今晚上来这里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最爱的人将与别人洞房花烛，却还来此地，这不是把过去的耻辱重演了一遍么？唉呀，我这心呀，都替你疼！”滞仙道：“你放心，他们什么也做不成！要知道，如果那柳不承真做了那事，那他就犯下天下最可耻的□□之罪了！”舍郎君道：“你这老头坏得很，说话总藏着掖着，露头不露尾的，他怎么就会变成□□了？”
　　舍郎说着，还用舌头舔了一下他。滞仙道：“宝贝，你不知道啊！青妹如今已不全是青妹，她移的是她两个女儿的双目，吸附的是她两个女儿的元气，柳不承面对的不止是妻子，还有她的女儿呀！这父亲岂能对女儿下手？”舍郎道：“唉呀，你也太损了！你是故意的！”滞仙笑笑道：“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让那柳不承面对年轻貌美的妻子，却无所适从，让他尝尝当年我受过的苦！啊啊，啊啊，我几乎天天看着青妹与他秀恩爱，却不敢对青妹怎么样啊！”舍郎道：“你真是个怂包，有色心没色胆！”滞仙道：“你懂什么？有个人宠就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