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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壹 无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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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末整个人昏昏沉沉,身下冰凉粘腻的鳞片触感体验极差,鼻尖钻进的那股被排斥的味道越来越淡,眼前所看见的环境越来越模糊……
“别动!”
啪的一声,耳边炸开的声响让张清末不得不睁开眼,在看清面前的事物时,瞬间愣怔住。
这是和她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环境,在用泥砖堆砌起来的屋内,四个角上分别点着蜡烛,顺着四个点分散,每隔三米有一盏灯。
这件屋子里没有别的,全都是用上好的木头做成的架子,长方形的架子拢共计算起码有四十个格子,每一个格子内都放着黑色的厚实瓦罐。
很多瓦罐上都盖有厚厚的布料,只能看到外面标着的一些数字编号。
“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动手!”不远处架子边的一个中年人抬起手就给了少年一脑瓜子,“这里可都是西王母娘娘的重要宝贝!”
“叔,这么大个屋子都快放满了,”少年委屈巴巴的瘪嘴,“我每天都能搬个百来件,还都不知道是什么。”
“别好奇!别打听!”中年人一把拉住少年,带着他走出了房间。
“惹来杀身之祸就……”
眼前的屋子又变得空空荡荡,画面也跟着瞬息漆黑。
短暂的聊天内容已经足够张清末捕捉到关键信息,“西王母”这三个字出现的时候,就通常都没什么好事儿。
西王母传说和永生有关,张清末早期也下过几个和西王母有些关联的墓,收获不多,甚至还丢失了不少人才。
张清末对长生和西王母都没什么好感。
传说西王母研究出了长生不老的丹药,但张清末和研究寿命的“科学家”们打过交道,他们的发言比救生舱百分百救生还离谱。
长生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现实世界很难说得清楚,一直到张清末死的时候,也没见研究出来。
·
“嘶、嘶嘶。”
张清末是被接连不断嘶嘶作响的声音吵醒的,厚重的眼皮再次睁开时,黑色翘头布鞋和暗纹织金布料正在眼前,阴影撒下遮住了光。
站在面前的人很高,以她现在的视角,几乎是向后仰去才能看到全貌。
她还没醒。
只瞬息,张清末就明白这还是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不知道谁的记忆。
“就是这个小东西?”
男声从头顶传来,张清末努力抬起视角,恰好对上那人略带好奇的幽深瞳孔,剑眉星目,五官立体,面相极佳。
“样品之一,这是暂时寻找到最好的。”
回答男人话的是一个女人,站在他半步开外的位置,张清末此刻被男人全部遮住了视野,只能看到繁复又精致的衣角。
“嗯……”男人低吟一声,俯身更近了一步,目光死死锁定住眼前的小东西,毫不吝啬眼底的兴致和算计,“娘娘可真是,世间独有的瑰宝。”
“你既然都能找到我这儿来,恐怕不仅仅是想看看吧?”
男人向后退开,视野扩大,连带着一旁站着的人也露了出来,那人身上的衣服繁复贵重,衣物上绣着青鸟,翻腾的云雾和浪精致,在光下还能反光,似是用银线绣制的。
这样一件外披,就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做出一件。
顺着那衣服向上,女人用面纱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细眉弯弯,神色倨傲,薄薄的面纱能隐隐约约看到尖尖的下巴。
很瘦,却完全不失气势。
她站在一旁,脊背挺直,下巴微抬,眼睑半垂的模样,是以完全不把面前的男性看在眼里,眼尾勾着点无趣和恹恹,语调刺骨。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男人笑了笑,并不恼怒这位娘娘的蔑视,只勾勾唇,笑得温柔又得体。
“但我会是娘娘记忆最深的那个。”
——
“你看到了那些记忆,所以你跟着下墓了。”
蜡烛发出噼啪声,已经接近于燃尽的状态,屋内在短暂的沉默后,张起灵才慢慢开口。
以张清末的说法,她在遇到那一蛇一蛟后,闻到的味道很可能有问题,导致看到了那些奇怪的记忆。
据张起灵那甚少知道的传承里,青鸟是西王母的坐骑,而蛇也是西王母的主要实验之一,那张清末看到的那对男女,极有可能是汪藏海和西王母。
张清末在长沙消失了好几个月,下的墓应该也不少。
“祂都邀请我了,怎么能失礼不去呢。”
张清末语气淡淡,红唇微张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浮现出水光,浅色瞳孔雾蒙蒙的,眨巴眨巴眼时,眼尾都染上几分困意。
桌面上的摆钟才走到正西位置,明明还很早,整个府内的动静慢慢压了下去,逐渐听不太清了。
越来越早了。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张起灵把视线落到张清末身上,望向她那雾蒙蒙的眼睛,又见她打了个哈欠,眉头微微皱起,微微偏头。
“甬道,机关,冥器,棺材……”张清末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神色恹恹,提不起兴趣,“没有蛇,青铜器倒是不少。”
在那墓里的时候,张清末一连昏迷了四五天,断断续续的记忆如同剧集,每一个片段都很清晰,但内容没有关联。
她按照记忆里看到过的周边环境、景象一一分析,仔细推敲,按照大概地区踩点,也找到了几个墓。
零零总总花费三四个月,从处暑到立冬,把所有能对上的记忆全部考察了一遍,最后记下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匆忙赶回了长沙。
静待夫归。
·
啪的一声,不远处的烛光灭了,也打断了张起灵的追问,只剩下头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床帘也似乎有如沙砾般的光。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起,张起灵看着张清末起身,踩着床边的深色被子,露出一双玉白透粉的脚,明明怕冷得很,冻的直哆嗦,也偏偏不愿意穿袜子。
还没等张清末下床,张起灵先一步拉住了她,稍稍用力带动,轻而易举就把人摁在了床边,反手捞起被子盖到了张清末的腿上,连同露在外面的脚也盖好。
“做什么?”
“换衣服。”张清末跌坐在床边,抬起手指了指放在一侧躺椅上的衣服,顺势戳了戳张起灵的胳膊,“族长大人,拿一下。”
今天晚上捏开核桃,又剥了栗子的组长大人,再一次看向自己的夫人,漆黑的瞳孔和浅棕色的相对,望见那双眸子里微微闪着光,长睫毛轻轻颤动。
终归还是下了床。
张起灵坐在里面,长臂一伸在张清末的提示下,把长几放到了窗台的塌座上,从躺椅上弯腰拿来了睡衣。
睡衣是丝绸的,光滑的面料很柔软,触感非常好,拿在手里是冰凉的温度,但很快就被体温覆盖。
普一转身,张起灵脚步猛的顿住,刚迈出半步的步伐停滞,抬起的头立刻低了下去,视线飘忽。
“你做什么?”
冷清的嗓音里浮现出些许恼怒和羞赧,张起灵眉头微皱,抬起手把睡衣用力扔到了张清末面前。
哪怕动作再快,也无法忽视突然冲击下的画面。
屋内昏暗的环境并未给张起灵带来任何的阻碍,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处于正对面的张清末垂下头,脊背挺直,半跪在床边。
到脚踝的旗袍下摆平摊在床上,脖颈处的盘口全然解开,从露出的领口边,能清晰看到里边的锁骨,以及随着呼吸一目了然的起伏。
原本微弱的光线变成了朦胧的雾感,瓷白的肌肤在黑色布料的衬托下更添诱惑,侧方的姿势足够让张起灵明白沟壑的意味。
半遮半掩的,毫无防备的模样,让张起灵无端的攒起一团火。
她总是这么毫无顾忌吗?!
“我不脱掉怎么换?”
张清末的回答简单又存粹,大大方方的反问张起灵,像是不了解他为什么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里面穿着呢,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满脸无辜的张清末把换下的衣服丢到一边,捞起张起灵丢过来的睡衣,目光从张起灵宽阔的肩膀上滑下,不紧不慢的一点点仔细的扫过。
越往下走,线条越向内延伸,细腰被白衬衫裹住,些许因为坐姿而露出,冷白的皮肤反光,却生生将那通红的耳廓暴露。
原本向下的红唇微微勾起,眼尾的困意里添了些笑意,足足欣赏了十几秒,张清末才捞起睡衣披起,出声拯救张起灵。
“你的衣服在柜子里第二层。”
回应张清末的是张起灵匆匆的脚步和离去的背影。
张清末的卧房里除了梳妆台和床以外,在最里侧的墙边还放着一个偌大的梨花木衣柜,全部都是向外双开的柜门。
柜门上刻着一对长毛的猫,左边伸着懒腰的,和右边竖着腿舔毛的,张起灵站在柜门边,眼神向右停留了好几秒。
手指竖起,张起灵勾住上面的环状拉扣时,才发现是薄薄的一圈暖玉,青白玉的颜色和柜子很搭。
拉开柜子以后,整个右边根据颜色和衣服类型一件件挂好,中间往下是半臂高的横向隔层,张起灵一眼扫过,还看到不少和他身上相似的白色衬衫,以及西装裤。
放在张起灵腹部位置,有一套纯黑色的丝绸睡衣。
黑色丝绸睡衣上用了打孔的骨珀做扣子,小小一颗,打孔的位置用丝线缠绕,做成了独特的记号。
面料轻薄,拿在手上却像是烫手山芋,张起灵喉口滚动,抬起头看了看,耳边是张清末换衣服时的悉悉索索声。
张起灵站在柜门前顿了几秒,终是抬起手关上了柜门,朝着衣柜旁的屏风后面过去了。
“哈啊……”
张清末换好了衣服,抖开被子缩了进去,脸颊贴在了枕头上,嗅着那点不属于她身上的味道,眼珠一转,瞥过屏风后的身影,砸吧砸吧嘴。
“害什么羞。”
——
厢房里彻底慢慢步入寂静,张起灵躺着床上耳边所听到的是比他要慢一些的心跳,冰凉的发丝些许扫在下巴上,勾着点点痒意,左半边身子被紧紧靠住,以最亲密的姿势被汲取温暖。
身边随着呼吸不断涌来的冷香缱绻,一点点侵占着嗅觉,胸前的衣服被张清末无意识的拽住,手掌在缓慢的一点点变暖。
明明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刻,张起灵却完完全全没有困意,睁着眼睛和头顶的夜明珠对视,那光却照不进眼底。
“我在最后几个墓里,发现墓里的机关和部分东西都被改动或搬走。”
忽的,正睡下的张清末突然开口,脸从张起灵肩膀处挪开,丢下一个迟来的炸弹。
张清末抬起手,五指张开,做爪状,将床顶的夜明珠虚虚的抓住,从指缝中流出些许光。
呼的一下,听见叮的一声,床边的床帘落下,细闪的光也消失,夜明珠的光被阻挡在外。
漆黑一片。
“全都是张家人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