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23 ...
-
李柏翘走出停车场之后，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屋子没有亮灯，隐没在一片漆黑中，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自从程峰分配了盯梢的工作之后，钟立文主动请缨负责晚班，与李柏翘的生活作息硬生生分割开来，两人分头忙自己，争吵都变得稀有可贵，平日的交流退化成冰箱上的贴纸，寥寥数语简明扼要，连称呼与署名都一并省略掉。
打开顶灯，走到厨房的冰箱上，早晨他留的字条还在，接着上回钟立文的留言。
——今晚可能不回来睡了，记得锁门。
——冰箱里有火腿蛋三明治，吃了再返工吧。
李柏翘拉开冰箱门，两个放在密封盒里的三明治丝毫未动地躺在那边，啤酒罐牛奶和新鲜的橙汁盒码在旁边，一样没少。叹口气，把三明治拿出来，看了看便扔进了垃圾箱里。关上冰箱门，随意贴黄得刺目。他一把撕下随意贴，拢起来捏成团想扔，却终究停了动作，把纸张仔细地铺平开，一点一点抹平了皱褶，折好放入口袋里，转身走回房间。
洗完澡，重重地把自己摔回床上，枕着手臂许久却难以入眠。偶尔翻身，摩挲着被单发出寂寞的声响。睡了半宿，依然聚不起半点热气，冷冷清清，只身一人体会这冰冷的温度。
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眼睛半开半阖，瞳孔墨黑，泛着月色的光。
这一晚，李柏翘终还是没有去拿安眠药。
即使很浅，却最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钟立文猫着腰窜上楼，小宝在后面四处环顾紧张得不行，“立文啊，没有搜查令诶，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做这种事已经熟门熟路的钟Sir正在摸钥匙开门，一点都无所谓，“等找到证据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啦……我好不容易骗到楼下保安给我钥匙的诶。”
“拜托，”小宝翻白眼，“你是警察来的。”
“所以才能骗到手嘛。”钟立文打开门，笑出一口牙白得可耻，“还不进去，要我请你吗Madam？”
到警局汇报了收集到的情报以及他的怀疑之后，程峰皱着眉犹豫了半天只是说，仅靠古惑仔的片面之言和立文的猜测并不能构成有力的证据申请搜查令，这个答案如同一盆冷水把钟立文从KT那里带来的烦闷和破案的一腔热情都浇灭得干干净净。
可是钟Sir不是普通的警察，他咬牙一拍大腿道，不搜哪里来的证据！恰巧章建业当晚留在汽修厂有事做，他便拉拢小宝一同摸去他家了。
在第一次问口供的时候，钟立文曾经来过这间房，因为一人独居又是租借房，所以杂物乱堆犹如车祸现场。钟立文跨过一堆脏物说，“真应该让柏翘来看下，以后一定不会再嫌我脏。”无心的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心里漫过不知是甜是酸的感觉。
小宝捏着鼻子挥手，“一股臭味啊这里。”
钟立文顺手拍了她一下，“又不是请你帮他整理屋子，做事啦。”
“知道啦。”小宝冲他吐舌头，便开始认真地蹲下身在各个角落里寻找任何可以当做证据的蛛丝马迹。
推开卧室的门，不出所料，里面不比外面堆满外卖盒和零食的垃圾堆干净多少，换下的衣裤胡乱缠在一起，扔在床上和椅背上。此情此景，让钟Sir莫名有种无语的认同感，他苦笑一声，又凭着这种认同感问自己，钟立文，如果是你，如果有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会藏在哪里？
抽屉里，没有。
床底下，没有。
衣柜里，没有。
钟立文你不要急，你想一下，哪里还可以藏。
深呼吸，他跪在地上，屈起食指一格一格在木质的地板上叩打过去。
咚—咚—咚—
终沿着墙角的一格的回声不同于之前的沉闷，分外清脆空洞，钟立文低着头，嘴角泛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请问院长，记不记得林彼得这个人？”
李柏翘和粗Ling与圣开孤儿院的院长坐在庭院中的长凳上，成立了几十年教会式的收容所，装修虽然古旧，但透出时代沉淀之后的温馨。庭院内树木郁郁葱葱，花卉环绕，四周围各种年龄的孩子吵吵闹闹地奔跑玩闹着，时不时三三两两从身边走过，充斥着无忧无虑的氛围。
老院长留着花白的胡子，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神清明透彻，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他想了好久又道，“这个名字没印象。”
粗Ling又道，“他很有可能离开这里又改了名字，”于是又拿出照片，“这样模样有没有印象？”
“呵，”老院长书展皱纹笑起来，“你拿十多年之后长大的样子给我看，怎么还认得出。”
李柏翘思忖了会儿，弯下眼角问道，“不知院长介不介意带我们看一下历年孩子的资料和领养记录？”
“好，没问题。”
李柏翘始终相信江世孝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家收容所，他宁可孤注一掷地搏这是另一条新的线索，可以引导他撇开层层谜团找到Peter的真相。
走过长长的回廊，仿佛时空隧道一般可以带他们回到过去懵懂无知的时光。
阳光中的灰尘很有颗粒感，微风带着青草泥土的气息透过窗户吹进来，李柏翘微微眯了一下眼，隔着有道道裂痕的木质窗框，他仿佛能看到十岁左右的林彼得混在与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中间，白净的脸上挂着温和腼腆的笑容，像一个老师最钟爱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走到资料室门前，粗Ling问道，“院长哪，现在都电脑操作了喔。”
“呵呵，”老院长笑起来，推开吱呀吱呀的木门，打开壁灯，“老的资料我都整理好放在里面，只是你们年轻人嫌烦，其实要找起来也挺容易的。”
老院长踮起脚尖去够上层的目录册，李柏翘急忙阻止道，“不如我帮你找啊！”
“哦，多谢阿Sir啊，老骨头不中用了啊。”老院长向后退，李柏翘仰头起头，指尖一本一本摸过蒙上一层灰的书脊，每一本都标着明确的年号，“李Sir你看一下，你们要找的年份应该是第26册。”
“嗯……26册……”眼睛随着食指在一排号码中巡视。
23、24、25、……27。
26呢？
血液瞬间都像脑部涌去，手指变得冰凉，李柏翘即刻从书架上翻身就往外跑，拉开门左右打量着，“粗Ling，资料本不见了！”
老院长与粗Ling同时都大惊失色，粗Ling问，“院长，这间房都有谁可以进？”
“锁匙我有一把，修女嬷嬷有一把，只要是识的人问她要，她都会给的。”
李柏翘吩咐，“粗Ling你去查是谁问修女借过锁匙，我相信偷了资料的人一定没走远，我去看下！”
他一路沿着走廊原路跑回去，想着刚才偷资料的人甚至可能与他们擦肩而过就一阵懊恼，一直跑到孤儿院门口，微喘着气四处打量，然后猛然在不远处的路边发现靠边停的一辆私家车，驾驶座处赫然坐着他今日寻觅真相的主角——Peter。
有人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Peter恰巧挡住了柏翘的视线，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见他们低头交谈几声，似乎交接了什么东西。不过几分钟之后，那个人就匆匆忙忙落车，飞快地转身跑进了一家百货超市，Peter也并无多少流连之意，发动引擎便打算开走。
李柏翘稍作选择，便放弃去百货超市找人的想法，避开被发现的可能，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车里，发动车子紧跟着Peter而去。
开了几条街，发现对方似乎有故意兜圈子的嫌疑。
“莫非他发现了我？”李柏翘自问。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对方也没有要把他甩下的意思，只是好耐心地带着他做香港半日游，好几次几乎有错觉他绕个弯就会停下，然后从车窗里伸出满是笑意欠扁的脸道，哟，李Sir这么巧。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李柏翘就气不打一处来。
终于，那辆车到达了目的地，靠边停下来。
那是个李柏翘最熟悉不过也是最不愿面对的地方——浩园。
跟着Peter走进浩园，李柏翘有瞬间的怔忪，而就是这么一眨眼，Peter的背影就消失在视线中了。有少许愕然，便迈开步子穿过小道，大大小小的墓碑从身边经过，祭奠着那些值得敬仰的灵魂，是那些在铲除罪恶这条路上前赴后继不惜牺牲自己的前辈们。
转过头，四处搜寻着Peter的身影。
然后，背后响起那个轻轻柔柔的嗓音，夹带着三分笑意，“李Sir是在找我么？”
一回头，果真是Peter站在丛丛墓碑中，眉角轻挑，一脸风轻云淡。
“是不是你偷了孤儿院的资料？”
“什么资料？”Peter夸张地重复道，“‘偷’这个字很重的喔，李Sir不要污蔑我这个良好市民。”
冷哼一声，知道与他争执也是徒劳，李柏翘发现自己愈在意愈烦躁，不禁有些恼，“你一早知道我在跟你，何苦特地引我来这边？”
“哦，这个啊……”Peter耸肩，环视周围，“我也来祭拜这些人喽。”
“你没资格！”李柏翘脱口而出。
Peter踱步，似乎在找什么，一边悠然开口道，“没有这些好人的死，又怎么能突出我们的恶？我们也算互相帮忙嘛，李Sir哦？”
“我懒得与你浪费口水！”
李柏翘转身就要走，却又被Peter喊住，“你老豆，老婆，仲有前女友都葬在这里吧？李Sir想必也为自己挑好了位。”
“没抓住你之前，我还舍不得死。”李柏翘并不转过身，冷着声音回答。
Peter话语中的笑意更浓，“那么……就让我先替钟Sir挑一个好了。”
下一秒，李柏翘便冲到他面前，提起他的领口，“我警告你不要动他！”
“点啊？”Peter一把挥开他的桎梏，有条不紊地整了整西装。
右手指着他，浑身肌肉紧绷，李柏翘一字一句地说，“是O记破了进兴，是我们抓了江世孝，你要报复就冲我来。”
“我想……李Sir你搞错了。”Peter凑到他跟前，与柏翘面对面，眼底闪过暴虐和戏谑的光，三分浅，七分深，嘴角的笑容扩展出美好的弧度，声音轻轻柔柔却寒气逼人，他拉长着语调，“其实我呢，对钟Sir更—有—兴—趣——”
一阵大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草坪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李柏翘与林彼得面对面无言而立。
有六七分相像的面容，一个肃杀沉静，一个阴柔轻佻，竟有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H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