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寻风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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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刚下过雨，石板路旁的草叶上还沾着水珠。
莲塘里，荷花开的正好，大大小小的莲蓬错落有致，隐于叶杆之间。江浔一袭白衣立于岸边，风过，景动。
天气日渐炎热，江浔打算采些莲子做些吃食，给孩子们解解暑。于是起了一个大早，到莲塘这边来了。
租了船，还有采莲的工具，江浔便驾着一叶小舟，进塘采莲去了。
舟过水开，花和叶向两边散开，莲蓬也露出了小脑袋，江浔就伸手摘下，放在身后的竹篓里。采着采着，突然有划桨的声音，越来越近。
“许是谁也在这儿彩莲？”江浔没在意，继续去摘下一个莲蓬。面前的荷叶像两旁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摘下一朵莲蓬，转过头来看他。
“先生出来怎么不带我呀？你看。”清荷抱起装满莲蓬的编篓，“有我帮忙是不是快很多？”
女孩脸上挂着汗珠顺着笑颊流下来。江浔看着汗珠，好像流进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急忙转了目光，看向莲蓬，接过那边篓。
“采了这么多，应该够用了。”江浔把两篓莲蓬放在岸边，又去还了船具付了钱，“你怎么来的？”
“跟你来的呀，我早上正巧看你出去，就在后面跟着，然后就到这儿了。”
清荷吐了吐舌头，“我怕你赶我回去就采了一筐莲蓬，这样你总不能轰我了吧？”说着剥了一个莲子，放进嘴里，变了脸色，“好苦啊。”
江浔阻拦未果，无奈道：“生吃自然是苦的，带回去再吃吧。”
“那先生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江浔想了一下，问，“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嗯，莲子羹。”
烟柳喝完了一碗羹，放下碗打了个饱嗝。旁边的画桥喝下一勺，又淡然的去舀下一勺。炽烁看着月神娘娘津津有味的品着羹，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连神仙都无法自拔？江浔，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江浔继续喝粥，未理会他。
林淞点了点头道：“入口温和，微苦回甘。佳品。”
“是吗？”于是炽烁也拿起了碗……
练完了今日的基本功，清荷坐在演武场边上，喝了口水，正在休息。
月先生一身轻便衣装，舞起剑来也是风姿绰约，弟子们啧啧称赞。
“月先生，你舞剑真好看，能教教我吗？”扎辫子的小姑娘拿着自己的剑，到月先生那儿求教。
“好呀，那我先给你讲讲基本要领。握剑的手腕，既要有力，也要灵活……”月神娘娘轻握小姑娘拿剑的手，边讲边演示。
“月先生帮我上课，我要怎么答谢您呢？”炽烁腰间系着酒壶，朝这边走过了。
月神娘娘抬头，笑道，“不用客气，谁教都一样。你不会信不过我吧？”
炽烁忙摆手，“没有没有，月先生如果认真了，我都不一定打的过。”
“先生，你们要不要比一比？”旁边的弟子们跟着起哄，“对啊，比一比吧。我猜是月先生更厉害！”
炽烁看着起哄的弟子，一时有些无奈，“怎么，你们这是要叛出师门吗？”
月神娘娘笑着道，“看来，你这师父，很不得民心啊。”拔了腰间白刃，“要不要树立下作为先生的威望？”
“……请指教。”炽烁收了懒散劲儿，举起长刀，认真起来。
弟子们四下退开。演武场上，一刀一剑正在激烈交锋，分不出胜负。清荷离近了些，仔细看着月先生的一招一式。
剑起影落，身倾剑移。如行云流水，又动中有静，来往无声。剑影落下，白刃抵于胸口，炽烁停了动作。
“承让。”月神收了剑，抱拳一礼。
“甘拜下风。”炽烁回礼，又变回散人的样子，到一旁喝酒去了。
“月先生，“红孩儿”是不是不高兴了，要不我们去哄哄吧？”
“红孩儿？”
“嗯，就是武先生啊。”
月神大笑，“哈哈哈，谁说的？我给他糖吃。”
“是，清荷说的。”
月先生朝这边看过来，清荷还琢磨着刚才的招式。正要找出门道，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忙转过身，想若无其事的去喝水，结果却撞上了人。
“呀！”摸着额头，才看清眼前的人，“先生，那个，不好意思。”
“看出什么了吗？”
“……什么？”
“剑招。”
“哦，看出…”
“轻重有致，调力适中，才能既节省体力，又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是，清荷明白了。”
夜时。
临安街市灯火通明，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清荷掂了掂手中的铜钱，又塞回腰包里，自言自语道，“先生从来都不让我们亥时之后出来，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岂不浪费？”
“老板，给我一个。”
“好嘞，给您。”
咬了一口糖葫芦，清荷问道：“老板，这时候有什么好玩的呀？”
“哎呦，这您可来对时候了，雪衣仙人的戏法表演马上就开始了，再不去可挤不到前面了。”老板一脸兴奋，“这雪衣仙人的戏法，可跟寻常的表演不一样，等我卖完了糖葫芦，一会儿也过去瞧瞧，一饱眼福。”
“变戏法？这么悬？我去看看 ”
“哎，往前再往左再往右就是了。”
“知道了。”
清荷一口糖葫芦，一口甜糕，边吃边走，还兀自嘟囔着，“从前只顾着不被先生发现，逛不了一会儿就走了，还没来过这边，不过都长的差不多。”
“诶，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一群人围了一圈儿，人声嘈杂，清荷蹦了两下，勉强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中间，身形修长，头戴玉冠。
“这就是雪衣仙人？男的？我还以为是个小仙女呢。”
男子带着面具，缓布于琴前，盘膝坐下。
身前两人激动的手抖，“开始了，要开始了。”
“知道了，嘘～”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清荷找了个空隙，往前挤了挤，终于能在一堆人头中间看到那个雪衣仙人。
雪衣仙人左手触弦，右手轻点，琴音旋出，长发飞舞。
清荷撇了撇嘴，“弹琴的啊，倒是有几分仙人的样子，可是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琴声悠扬，人群的上方忽然多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柔软了月光。纯白的雪花飘落下来，渐起渐大，地上染上了一层白霜。
“下雪了，下雪了。”
“是雪，佳佳，快看，这就是雪。”小女孩沿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这就是母亲名字里面的雪吗？”
“对。”那父亲应着，揉了揉眼眶。
清荷看着四周飘落的雪花，白色光点落于指尖。“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转头望圈内的人。
雪衣仙人已揽琴站起，微微欠身道：“小生不才，家传拙计，为大家解忧片刻。”
“好！”
“雪衣仙人！”
很快，竹篓中的铜钱已经过半了，雪衣仙人背起竹篓行了一礼，“多谢各位捧场。”
人群又嘈杂起来，“仙人什么时候有下一场啊？”“对啊，提前告诉我们吧。我好提前占位置。”
“是啊，什么时候啊？”
雪衣仙人只微微含首，说了两个字，“随缘。”
人群自动破开一个口。在雪衣仙人走远之后，这里又热闹起来。
“唉，每次都是这样，雪衣仙人的表演，不过一刻钟，又不定时，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
“上次我一听到消息就从西头儿赶到东头儿，才看了个尾巴。那个竹海真是没法说，那叫一个漂亮，太神了吧。”
“蜃楼幻景，如坠仙境。”一位白衣公子摇着一柄黑色羽扇，感叹道，“本公子见过那么多变戏法的，还是这个雪衣仙人，别具一格。”
“这人还文邹邹的，走了走了，回家睡觉去了。”
清荷站在原地，只是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先生。”
打包了一包枣子和包子，清荷以最快的速度从小路抄到了寻风阁的后门。呃，其实是阿肆的狗洞。
“嘘，别叫，阿肆，是我。先生回来了吗？”阿肆只顾摇尾巴。
静寂的庭院内，一个包子从墙头飞了进来。
“汪！”阿肆飞快的跑过去，然后愉快的开吃了。
“哎呦。”不小心磕到了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清荷终于从狗洞钻了出来，低头打了打身上的土。
“为何不走正门？”
“啊呀！”清荷转身，江浔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先，先生。”
“我说近日阿肆怎么胖了许多？原来是多吃了份夜宵啊。再胖下去，这狗洞怕是又要扩建了。”
清荷挠了挠头，“先生，我错了。”
“哦？何错之有？”
“我不该溜出去玩儿，给阿肆买包子，又去给您买了一份蜜枣，误了时辰，回来晚了。”清荷捏了捏手里的纸包。
“嗯，还顺便去看了场戏法？”
“……”
江浔接过纸包，“下次去早一点，别逗留太晚。”说罢，转身走了。
“好…”先生…看见我了？
寻风阁最高的阁顶上，一袭白衣独坐脊上，眼下万千灯火。
捡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江浔皱了皱眉。
“太甜。”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寻风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