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寻风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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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炽烁抱着两壶无名一顿豪饮，竟是把一向不怎么饮酒的林淞也灌得面颊通红，对月赋诗。
月神娘娘堵了耳朵，恨不得早点下班，让他们对着星星抒怀去吧！烟柳画桥收拾完院中残局，已经歇下了。
江浔巡视了一番弟子房，孩子们都还睡着，便轻轻关了门出来了。“今日便让他们多睡会儿吧。”
走到隔壁，江浔伏于案前，翻阅着账册。
“房屋整修二百两；衣物，五十两；书卷，一百两；饮食……”合上账册，江浔扶额，“唉…”眼看又要入不敷出了，若不是前阵子机缘巧合悬赏得来的五百两赏金，恐怕，这寻风阁就要撑不下去了。
“得想想法子了啊……”
敲门声响起，“水灵大人，在里面吗？”
“画桥？进来吧。”
画桥一袭黑衣，头发高高束起，只是眼下略显疲惫。
“你没有去休息吗？”江浔把账册放到一旁。
“还好，我不困。只是，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画桥犹豫了下，问道：“阁中有没有一位… 呃，会变戏法的…漂亮姐姐？”
“啊？”江浔抬头，有些讶然。
“是清荷，她让我带她来找这位姐姐，可我思来想去，也不记得阁中有这么个人。水灵大人，你有什么印象吗？”
“……”江浔只觉得自己头上顶着两个大字——尴尬。
“…应该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清荷已经见过她了。”
“喔，那就好。”画桥疑惑地思索了下，行礼道：“水灵大人，告辞。”
江浔微笑着点头，待画桥离开，深深地出了口气。“我还真是声名远播啊…”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会变戏法的… 变戏法…行得通吗？”
晌午晴朗，红枫映日，少了几分秋日的寒凉。阿肆饱餐了一顿，伸了个懒腰，跑到树下的叶堆上继续睡觉去了。
清荷看着地上的空碗，“先生，阿肆这么爱吃包子呀？”
“嗯。有一次我在城外摊点上吃包子，它跑过来摇尾巴，我就给了它一个包子。等我结账离开，它就一直跟在后面，索性我就把它带回来了。”江浔收了碗。
“那它为什么叫阿肆呀？”
“随口取得名字，叫着顺口。”
“喔。”阳光洋洋洒洒，红叶坐着小船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小憩之后，林淞打了个哈欠，漫步走到堂中，弟子们也陆续进入。
“‘晚霜枫叶丹，夕曛岚气阴。’这两句诗中，提到了枫叶，正值仲秋，阁中枫叶想必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那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红枫。枫树，根、叶，可入药，用以祛湿止痛……”
先生走来走去，清荷好像看到一颗绿色的枫树在自己的眼前不停地晃，晃着晃着，自己就见周公去了。
叶莲英偏头瞅了一眼睡着的清荷，笑着摇了摇头。
天文地理，骑射书数，凡是觉得他们以后能用的到的，江浔就都做了安排。反正几大灵主才华横溢，各有所长，都不用花钱去请人间的先生了。就是…有点儿费灵力。
为了方便弟子们学习骑射，江浔特意找了一片空地，建成演武场，还花重金购了几匹好马，可谓是用“薪”良苦。只希望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能有自保之力。
四季沐歌，花开花落。过了秋日，便是冬时。
江浔也换上了白色夹袄，领边袖口还带着些毛茸茸的白毛儿。只是品质再好的衣裳，也禁不住小儿无意识的“拔毛魔掌”。还有次清荷外出时睡着了，趴在江浔的背上，口水一直流到了那雪白的毛毛上。
即使江浔的灵力自带净化功能，这感觉，也多少有些，嗯，怎么说呢，不甚舒服。
其实按自然灵的年岁来算，像江浔这样的，也不过一个孩提年纪的稚童。只是少了学习知识的麻烦步骤，就如同先知大神一样，显得博学又有深度。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实际年岁的事实。
所以，当清荷把涂满墨汁还未干的的草纸塞进江浔的茶壶里，被江浔喝了满口时，他还是在三思之后又想了三遍，最后趁着清荷睡着，在这瓜娃子的脸上画了几根小胡子。
结果嘛，只是变了不知多少的戏法，哄了这小祖宗一整天，才把这惨不忍睹的一篇翻过去。后来，江浔还时常问自己，不知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真这么做了。
清荷怕冷，常常半夜钻到隔壁先生的屋子里，窝在火炉旁待一会儿，看着没什么动静，就找个角落蜷成一团，扯着床上人的衣角，渐渐地进入梦乡。
所以第二天早上江浔醒来的时候，就会在某个旮旯里，发现一只小团子，正拉着自己的衣角睡得死死的。不知什么时候，那小团子不见了，只是每天入夜的时候，屋子里都会飘着他最喜欢的安神香，清沁宜人。
再后来，清荷成了弟子中的佼佼者，文武皆通，成绩优异。自然而然的，她被江浔先生重点关注，也就成了人人默认的事情。偶尔会有不服气的弟子来找清荷切磋，都被清荷以不同又别致的方式请了回去。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来自亲哥的武力威慑。
“烟柳姐姐带了新摘的杨梅，叫咱们去吃呢！”扎鞭子的小姑娘，兴高采烈的到前院去了。
叶莲英射完箭囊里最后一根箭，放下了手里的弓。
“清荷，你不去吗？”看小丫头坐在那里发呆，莲英敲了敲妹妹的头。
“我不喜欢杨梅。”莲英顿了顿，“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你只是去摘了些杨梅，家里就着火了。”
莲英走到清荷身边，“我说过？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杨梅可是阿娘生前最喜欢的果子，你不想尝尝？”
“那，…那好吧。”
莲英看着清荷的背影，眼中些许复杂。
……
有一天，清荷突然发现，好像自打来了寻风阁，什么元旦啊，中秋啊，端午这样的节日，变得热闹了许多。不会再像从前在黄四爷爷的杂货铺里帮忙时或是应付陌生人的询问时那样令人紧张。
自她有记忆以来，这里应该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而这一切，都是从在那个小小的后山竹林，遇到“仙女姐姐”，才开始属于自己的。
清荷竟不自觉感慨起来，“先生啊，你可能不知道，在我最珍惜的那一方天地里，全部的内容，都是你。如果你是一场梦，那我永远也不想醒来。”
在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义学里，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平静的山水间，璀璨的星空下，无数个悠然自得的日夜里。江浔也终于确定，自己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十年后。
蝉鸣声声，还有些吵，吵得人只想睡觉。清荷一摆手，赶走了飞来飞去的小飞虫，继续努力抬眼皮看着前面的画桥先生。
“大禹疏通，谓之孟门。孟门，即龙门之上口也。夹案崇深，倾崖返捍，巨石临危，若坠复倚。……”画桥边说边走到清荷面前，敲了两下桌案，又继续讲。
一个纸球飞过来，砸在了清荷的头上。
清荷一个激灵，瞪着纸条飞过来的方向。那人冲纸条努了努嘴。百无聊赖的打开纸球儿，只有五个字，“申时，演武场。”
“…无聊。”
“怎么还没来，不会又趁着休沐溜出去玩儿了吧。”丁澶抱臂站在一侧，“同是先生教的剑招，怎么会打不赢她呢？这小妮子一定耍了什么阴招。”
清荷举着半个油酥烧，正好路过演武场。刚过演武场边儿上，就看见丁澶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儿。
“这个一根筋，还真在这等啊。”清荷闪身躲进草丛，随手捡了个石子儿朝丁澶掷了过去。
“哎呦，谁啊！”丁澶捂着胳膊四处看。清荷压低身子，又掷了一个过去。
“哎呦，谁！给我出来！”折了段树枝，清荷飞身出去，直冲丁澶脖颈。
“怎么样，还比吗？”
“你，你这是偷袭，有本事光明正的大打一场！”清荷扔下树枝，拍了拍手，“行啊，等太阳从西边出来，我就和你打。”
“你！”
最高的阁楼上，窗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白衣，眉清目秀。一个赤袍，拿着酒壶。
江浔默默看着下面的情景，嘴角微微上扬。
“哈哈哈哈，这小娃娃，倒是颇得你几分真传，就是这说话的口气啊，像我。”江浔面无表情的拨开炽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身坐回案前，“还不都是学你，整天没个正形。”
“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烟柳带着他们爬墙上树，我不过就是指点一二。”说着，又举起酒壶，饮下一口。
“十年，对我们来说确实不长。但既要保证日常修为灵力增进，还要兼顾阁内事务，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吧？”
“况且，北溟近日又有些不安分……”
“我知道。我有分寸。”
炽烁点点头，“行吧。”又喝了一口酒。
盯着案上书目看了一会儿，炽烁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我这个月的灵力？”
“……明日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寻风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