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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疗伤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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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无疑是这条街上最耀眼的地方了,彻夜的吵杂声就连隔着周围的几处小酒吧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阿利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似乎周围的吵闹声宛如优美舒畅的轻音乐,习惯了黑暗和喧哗,便甘之若贻了吧。他的眼神不自觉得飘到达的身上,一袭黑色让他看起来更加纤细了些,不用修饰血红的唇,增加了一丝妖娆,美得即清透又艳丽的男人。不过阿利此时更加关注的人是坐在达身边的恩正。恩正的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也许他终于可以明白时间的意义了,不要说十年,就算只是十天,有时候人转变起来是非常迅速的一件事,更何况,也许恩正从来没有清楚完整得认识过达,那也就算不上是什么转变了。
阿利摸着自己的短发,这个崭新的发型已经引来了不少帮内兄弟投来的异常眼光,更有大胆的猜测是否为了颜如花的事情才导致抛弃青丝的。阿利浅浅得笑,很多人都有着过甚的好奇心,只是没有与之相配的解开好奇对象能力和胆识。
这“天地”毕竟是年轻人的地方,自己也许稍稍年纪大了些吧,不再适合那些疯狂吵闹的游戏了,想着自己在由这个年纪的时候,在这个“天地”里知名度几乎可以和当年红极一时的母亲相媲美。
恩正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达已经起身混入吵闹的人群中去了,那些年轻人拥挤着,欢笑着,大声说话,喊叫,这些都让恩正的耳朵阵阵刺痛。要不是阿利硬让他和达来这里,恩正早就不再进出此类风花场所了。表面上说是有重要的会议,却是来这里寻欢作乐。恩正的眉毛挑了一下,露出极度的不满。阿利叫了两杯冰啤,试图让恩正紧紧注视达的视线稍稍松懈一些,达也是个年轻人啊,还是让他自由些比较好。
恩正默默得喝着啤酒,一言不发,阿利也就陪着他。故因为莲莲提早从欧洲回来的事情耽搁了,看来是来不了了。阿利原本也就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只是颜家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让帮里的兄弟趁机闹一闹。恩正也明白了今天恐怕是没有任何特殊重要的事情,不禁有些懊恼。
“我们以前也常在这里闹呢。”阿利点燃一支烟,想要再抽出一支给恩正,却被他拒绝了,想起自己以前在这里的种种,他只是笑笑,过去的就如眼前的薄烟,该散终散。此时的恩正可没有怀旧的情怀,他的视线已经找不到达的身影了。
“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吧。”恩正打算起身,找到达并且离开。
“怎么总记得这些。”阿利笑道,看出了他有起身的冲动。
大厅中央的小型舞台处传来激烈的喧闹声,看来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年轻人啊,阿利叹道。
一个披着红纱的男人在众人的尖叫声和□□包围中缓缓走上阶梯,黑色的长裤被利器割破了几处,露出有些刺眼的白色肌肤。从头蒙住的红色纱俪被慢慢扯了开来,一群男男女女像疯了般嘶叫着,拉扯着,暴露出漂亮的背部,没有丝毫瑕疵的肌肤,完美的线条,恩正看得有些发呆,那个背影与达有些相似。
那个男人,转过脸来,笑着散开纠缠在自己肩上的最后一抹红色,那个笑容像是也被这红色浸染了般,透着血的腥味。
恩正的眼睛都直了,看着混乱的人群涌上舞台,那裸露着一片白色的人被紧紧包围。
是他的达。曾经几时,那片深色的天空下,白色的身躯,就像一支白色的百合花在风中摇曳。只是那是他的花,只允许他一个人采摘,一个人触碰的花。
恩正站起身,慢慢挤进拥挤的人群,他并不着急,达就在那里,不会消失。不过,不会在给他半点自由了。恩正的有些头晕,这里太吵了,或者说自己真的老了。
“好久不见上哪里混了呀——?”染着金色头发的人勾搭上达赤裸的肩,半开玩笑般吃着豆腐。
“还活着呀——”达也还给他一句,顺便从他手中的烟盒里挑了支black烟,用灰黑色的卷纸包着的烟。
“难道你染上那个东西了?”金发的年轻人有些惊讶,认识达几年了,从来不见达对毒品感兴趣,怎么现在……?
达笑笑不语,眼睛却在看到恩正慢慢挪向自己的身影愣住了。那金发的年轻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恩正的脸也一下呆住了,那张脸上的愤怒就好像是刚从牢笼中挣脱开的狮子,见到任何一个人都会立刻扑上去撕咬一番。
“只是一场游戏——”达也知道自己现在衣冠不整,只能苦苦得笑了一下,“对输的人的惩罚。”
响亮的一巴掌惊得周围顿时安静了二,三秒钟,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吵闹。金发年轻人退在一边,他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是恩正,也就是道上的正哥。
达没有躲,只是偏过头,脸上微微发烫。
“回去——”恩正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就连平时倔强的达也不免微微低头,恩正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了。
挨下来的一道响亮的声音,却如滑过的闪电,是枪响。整个人群像是都疯了般,却又不同刚才的疯狂,脸上尽是狰狞可怕。恩正第一个反应便是拉过还在发楞的达,转身越过软软的沙发,把他压在自己身下。接着又是第二道枪声,达听出声音应该是冲着阿利那个方向的,便想挣扎出恩正的压制,恩正在他后脖处狠狠得咬了一口,一阵疼痛,只是还带上了些床上的颜色。恩正笑笑,在这种场合下是不是另有一番味道呢。
突然尖锐的啸声直穿过耳膜,恩正低头闷哼了一声,达的肩上感觉道某些湿乎乎的液体正在一滴滴落下来。
“恩正——”他想回头却被恩正牢牢得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别动——”恩正也算经历过多次劫难的人,子弹只是穿进右肩处,并不是致命的伤。更可怕的是受到刺激发狂的人堆,要是坍塌下来,恐怕死伤无数。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阿利的地盘上玩花样,而且目标似乎就是阿利,要是被抓到了,阿利怕是不把那堆红红绿绿的花花肠子拖出来摔在地上是不成的。
达立刻老实了些,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刚才的挣扎让恩正受了伤。
“不要乱想,该来的总会来。”恩正说着,思量着什么时候离开,他可不想等到警察来的时候接受长篇大论般又毫无用处的询问。
阿利躲在矮桌下,感到十分窝囊,自从自己坐上赤龙这第一把交椅之后,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甚至猜不到这次是谁的胆子这么大,难道是司文?他的手脚何时变得那么快?司文这个狐狸男,心思细密,心狠手辣,只是太面面俱到,反而顾此失彼,往往让阿利先觅得□□。但是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选,能够做出如此铺张的举动。
好不容易专了个空档,阿利起身逆着人流,朝着那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暗道跑去,他叹息着今天竟然会忘记带枪,不知这可否算是老天的一种暗示或是嘲弄。
“受伤了吗?”瞥见安全门背后的恩正和达,达的身上有血迹,看似还有湿度。
“不是我,是恩正。”
“知道是谁吗?”恩正倒是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伤,看着阿利,今天的事有些意外。
阿利摇头,托起恩正受伤的右肩,让达在前面先走。
“我还记得我妈死的那会儿,整天就待在这里,怕被人逮着就专门躲在这暗道里。”阿利像是叙旧,罗嗦着些有的没的。
“那是候的你比现在像个人样。”恩正笑道,他的意思是指阿利那是还有心,至少还懂得为自己的母亲伤心。
“我只是怕死,怕和我妈一样死掉。”阿利的脸上顿时像凝了层冰,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时候,又为何要说出这些毫不相干的话。
“现在怎么办?”恩正借着阿利的肩头,低声说道,他不想让达多担心,毕竟他在这道上还算是根嫩草,没有见过多少世面,这大概也是司文还让他活着回来的原因,只是个毫无害处的小孩般的人。
阿利道也不露声色,他知道这次的仇家不简单,多年来不曾碰到过这样明显的挑战了。既然有胆量在这里闹事,恐怕那个家是回不去了。
“去‘绿荫’。”
恩正点点头,额上不注得流下冷汗,子弹没有打到关键部位并不表示不会疼,再加上肌肉的牵拉,指头大小的弹眼处不停得流血。
阿利斜着眼睛看了看恩正渐渐泛白的脸色,寻思着是否先简单包扎一下,但是恩正的眼神告诉他不需要,他不想让达产生多余的担心。达是个很会揽上自责的人,他现在心里一定后悔内疚着,看他在前面快步走着,连头也不会,不是因为心冷,用无颜以对比较恰当吧,要是自己再耽搁一下,恐怕他的心里会承受不了。
阿利冷笑了一下,“这年纪是大了些,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不知他这句话是说给恩正和达哪一个听的,似乎两个都沾上边。
恩正只拿眼睛瞪他,并没有别的法子。
对于恩正,阿利心里其实是看不起的,不像司文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又不像故能够做自己的朋友。恩正长久以来就一直处在敌友之间,不知如何归类,而对于不能归类的人阿利的惯用手段便是让他永远消失,偏偏这个人还要在名义上带些兄弟关系,都是上任帮主宠过的情人带在身边的拖油瓶。
出了窄门,本该寂静无声的夜晚,被骚动的人群吵闹得破坏了原本的气氛,也是,人生的这张嘴,除了吃,不发声还能干嘛。远远得传来警车的尖锐的长啸声。阿利知道不能等,寻到停在后门的车,把恩正塞给达,坐在驾驶座上,不等达开口说他来开车便启动了车子。
“你不认得路。”阿利甩了一句。
达知道现在不是回家,而是去别的地方,只是由怎么办?还在想,便感觉道恩正沉重的身体靠在自己肩上,他不敢动,怕自己一动牵动他的伤口,会疼,也不敢看,怕自己的眼睛一旦对视上他的眼睛,那些掘了堤的包围住悔恨,自责,心痛的眼泪会把他淹没。现在还不行,不能在恩正的面前完全表现出来。
“有些冷,靠我近一些。”恩正淡淡说了一句,他扯了衬衫的一角,单手紧按住伤口,让血流得慢些。
达紧紧搂住恩正,其实他的身子更冷,赤裸着在夜风里吹了多时,体温已经降下了不少,有些粘的液体抹到了达的身上,他知道那是恩正的血。就在那两个人对上眼睛的瞬间,达的脸已经被泪水沾湿了大片,不敢擦去,怕自己的动作给恩正带来额外的痛苦,恩正一时想到经过了多少年的大风大雨,又在求些什么,寻着什么,也许就是期盼着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能够看到这副泪颜,躺在这样一个怀抱里,只是今天是死不掉的。
恩正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用手背擦拭着达脸上的泪迹,达只能抽出一只手按住恩正的伤口。也许自己的手只是为了抚平另一个人伤口而存在的。
阿利在反光镜里看到了这些,他不喜欢恩正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是极其相反的两个人。阿利不明白恩正和达之间有过什么或者还有着什么,他不曾有过那样细腻的感情,上床等于吃饭,再好吃的菜终有腻味的时候,而作为食客当然是菜色品种越多越好啦,达是一道可口的菜,这点他承认,只是恩正想吃了这么多年,无数幻想过后,吃到嘴里的还是那个味道嘛,阿利笑笑,怎么染上了故的毛病,爱管人家的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