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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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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哓筱好几天没回来了吧,怎么搞的?工作这么忙?”话筒里宋齐敏的声音听起来很慈祥,还有一点讨好的意思。
“最近比较忙。”宋晓筱回答。她手臂抱在胸前,手肘倚着墙,眼睛没有焦点地向窗外看着,心中盘算,要不要跟宋齐敏说她住院的事。
话筒那边传来隐隐的讲话声,听起来像是在牌桌上,“碰!宋姐,要不要啊?”宋晓筱嗓子一紧,顿住了,再也没有说自己事故的心情。
“晓筱呀,”接着宋齐敏又开口,说:“我上次的药吃完了。你什么时候能再打钱过来?”
宋晓筱皱了皱眉,说:“这么快?”
上个星期她给宋齐敏打过去了三万块钱,宋齐敏身体不太好,经常头疼腰疼,前段时间说她腰伤又重了,要换一种进口药。她说虽然这款药贵一些,但效果很好,而且也能吃很长一段时间。宋晓筱倒不是舍不得给自己亲妈花钱,只是她还有一个小弟,每次宋齐敏从她这儿拿到的钱,一转身,就都塞给宋晓康了。
更可笑的是,宋齐敏还以为她不知道。
宋晓筱语气一变,宋齐敏的声音跟着扬了起来了。她先发制人地发起了脾气,说:“宋晓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怕我坑你这点钱?我是你亲妈,我还贪你这几个钱了?要不是我真痛得受不了了,我才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真是的,别人都说什么,呀,我有一个高管的女儿,有出息,一个月能赚大几十万,能孝顺我、照顾我。结果呢?照顾见不到人,连药都没得吃!哎……我这命啊!真是苦!”
宋齐敏喋喋不休地抱怨这,抱怨那。宋晓筱权当耳旁风,她只说了一句——“妈,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你。”
宋齐敏这回顿了好久,声音也小了下去,含含糊糊地说:“我在市第一医院呢。”
“巧了。”宋晓筱都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是怎么差点笑了出来。
她语气还是文文弱弱,但棉里藏针,说:“我也在。你在几号病房?我直接过去。”
话筒那边果然没声音了。
宋晓筱静静听着。
话筒里有嗡嗡嗡的杂音。
这回,宋齐敏好半天不说话,过了将近一分钟,她才移开捂着话筒的手,搪塞道:“我没住院。我刚走呢。我就来这里看了个医生,看完我不就回去了吗?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你这孩子真是,张嘴不见好话,疑心还这么重……”
“哦。”宋晓筱笑盈盈地说:“那你找我弟弟要钱去吧。”
她直接了当地按下拒接键。
挂了电话后,宋晓筱一个人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
其实她当时是故意跟宋齐敏说她也在医院,就是为了等宋齐敏问她一句——怎么了?怎么进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
但宋齐敏不闻不问,只关心自己为要钱撒的谎有没有破绽。
现在想来,她这点小心机实在可笑。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有什么期待才对。
*
再回到病房,魏峰他们已经走了。但病房里还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在花瓶前欣赏那束玫瑰花。
他的背影又高又壮,穿着一件很潮的黑色冲锋衣,白条纹运动裤和黑色气垫球鞋。他两手抄着裤兜,背因低头有点弓,很短的黑发不见打理,随性地贴在耳后,看起来吊儿郎当,但那随性如风的少年气,又毫不费力地讨尽了女孩喜欢。
一见来人,宋晓筱有点头疼了。她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友善一点,“你来这儿干什么?”
阮青易回过头,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含笑戏谑道:“怎么?我就这么不受欢迎?”
宋晓筱没说话,敷衍地笑了两声。她实在没心情同早早实现财务自由于是整天闲的蛋疼阮青易周旋,有点疲惫地在病床边坐下,摆明了送客的态度。
可阮青易才不看人脸色。他笑笑地往单人沙发上一躺,腰塌着,两条大长腿大刺拉拉地地岔开,两道浓眉朝上一飞,吊着眼角看她。
阮青易坐在费燃坐过的位置上。但宋晓筱觉得,他与费燃是两个极端。
当费燃坐在这把椅子上时,他的腰绝对是笔直的,与脖颈形成一条完美的直线,膝盖相叠,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裤脚上绝对没有灰尘和褶皱。他就是那种完美的化身,没有瑕疵,不见人情,禁欲到让人只想剥掉他身上这层道貌岸然的人皮。
而阮青易……他真的就是个大男孩儿,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也不在乎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不怎么熟的年轻女性。
一个是极端的自由。一个是极端的自律。
“我来也没别的意思。”阮青易歪了歪头,一手托着腮,另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动着花瓶里的花骨朵。他很爱打篮球,手指上受过伤,食指和中指绑着白色绷带。
“完全是出于对竞争对手的关心。”他闲散地说,冲她眨了眨眼睛。
宋晓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说:“你的竞争对手应该是费燃。不是我。”
“哈哈。”阮青易笑了起来,但没接她话茬。
他吊儿郎当地翘起了腿,说:“整张平这事儿,费燃做得倒是挺漂亮的。这事我早就想干了。张平也坑了我好几回。但张平根基深,根本动不了他。”
“所以,张平公司欠了多少税金,费燃他是怎么知道的?八千多万,再加罚款,以张平公司那个体量,这次是死定了。”他身体前倾,一本正经地问他。
费燃如何知道,宋晓筱也不清楚。但她记得,某次费燃似乎提起过,说张平送来的标书里面收入和利润数字对不上,应该是那时就发现了端倪。他就是有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再细小的瑕疵也躲不过他那双眼睛。
“这我怎么会知道?”宋晓筱盯着阮青易,全情戒备。
“哈哈哈!”阮青易噗嗤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宋晓筱,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好奇随口问问,你真以为我在打探你们的商业机密?我要打探也不会这么打探啊!多直接,都没前戏的。”
宋晓筱更沉默了。
她觉得阮青易就是只精明的死狐狸,嘴上说不是打探,实际上就是在给她挖坑。
阮青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的站了起来。这个动作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低头看她,那双眼睛很黑,闪着工于心计的精明的光。
宋晓筱呼吸一滞,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阮青易的嘴角勾了起来,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你干什么?”她猛地挣扎起来,却只让自己的脸与阮青易越靠越近。他力量很大,粗糙的虎口控制住了她的动作。他眼睛黝黑而亮,认认真真地审视着她,看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脸。半晌,他终于幽幽开口,意味不明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费燃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宋晓筱猛地扭开头,与此同时阮青易也松开钳制她的手。她用手背狠狠地擦着自己的下巴,想把阮青易留下来触感给擦干净。她讨厌这种感觉,让她想到张平,想到青蛙表面的粘液。她不断深呼吸,忍着性子,低斥道:“阮先生,请您自重。不要以为以后我们还有可能合作,就这么不讲道理。”
阮青易轻轻地嗤笑。
他坐回了之前的位置,陷在沙发里睨着她,说:“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电话。”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给你打电话。”宋晓筱不悦地说。
阮青易被她逗得又笑了起来,笑到身体直抖。
“哈哈哈!”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终于稍微有了点正形,瘫在沙发上,眼带呷笑,说:“宋晓筱,你还真是费燃的一条狗呀,不过费燃他知道你对他这么忠心耿耿吗?”
宋晓筱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无聊。”她低声骂道。
阮青易开口道:“我十八岁就财务自由了,钱我是已经赚够了,所以我现在很无聊。你应该知道我,也知道我的公司,我是专门孵化科技公司的,在我手下,你可以自己独立做项目。你不是在给我做事。你在为自己做事。”
他坐直身,一字一句地说:“总是站在费燃后面有什么意思?站到他旁边去不好吗?宋晓筱,给我打电话,跟着我,我会让你变成下一个费燃。”
宋晓筱抬起头,淡然地看向他。
他被她眼睛里的东西吸引,很亮,如繁星,如月光。
他听见宋晓筱说:“你不认识费燃。”
“所以?”他无所谓地嗤笑。
“如果你认识他。”宋晓筱轻声,但又有力量地说:“你就会知道,没有人能成为费燃。”
阮青易玩世不恭的脸色陡然变了,那抹总是噙在嘴角的讥讽的笑隐去,让他看起来十分的高冷。
他本来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聊,想找点乐子玩玩。宋晓筱这人有点意思,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骨头却这么硬。他的胜负欲被彻底激发了,这场玩玩而已的游戏变成——他一定要赢。
他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推开门。临走之前,他回头看向宋晓筱,又是一张笑脸,说:“宋晓筱,我们走着瞧。”
门一开一关。
阮青易终于走了。宋晓筱不由松了口气,可算是送走了这尊佛……
她还觉得下巴那里很痒,不耐烦地用手背擦拭。
真的不想再见这个人了……
阮青易前脚刚走,魏峰他们后脚就回来了。
魏锋手里抱着好多水果,用手揉了揉眼皮,好奇地说:“我刚刚没看错吧?那个人是阮青易???”
“貌似是的诶……”
“他来干嘛啊?”魏锋惊恐地说:“不会是,不会是来偷数据的吧?!”
阮青易跟他们的业务方向重叠很多,所以很自然就往这个方向想。
真实的商战往往就是这么的脑残。
宋晓筱:“……”
她张了张嘴,解释道:“不是。他就是来看看。”
“哈?”魏峰更诧异了,说:“探病呢?”
“嗯。”
“看不出来啊!”魏峰说,“这个阮青易还挺善良的呢。”
话音刚落,费燃也回来了。
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衣服换过了,又是一身一尘不染的西装,外头披着昂贵的藏青色呢绒大衣。他的公务应该还没处理完,所以手里握着手机屏还亮着,眼睛低垂,没离开屏幕。
进门后,他一眼就瞥见了桌上放的玫瑰花。
他表情更冷了一度,平淡地问:“谁送的?”
魏峰举手:“我我我。”
费燃朝宋晓筱一眼,宋晓筱下意识因为阮青易的关系有些心虚。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费燃什么都没说,移看眼,继续在手机上回复工作邮件,只是转身的时候命令道:“拿走。”
魏峰:“哦……”
张晓花用手肘推了推魏峰,小声说:“我就说嘛!谁看望病人送玫瑰花啊!别人会误会是宋总男朋友送的啦!快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