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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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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之后,陈听终于冷静下来。
酒店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自己这样扰民实在罪过,而且,砸坏了酒店的东西是要赔的……
想到这里,她快速地套上衣服,冲到盥洗台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还好。
一切完好无损。
某个惹事的家伙发现她靠近,默默地往浴室门口飘了飘,也许是力度没有控制好,他“咻”的一下穿过了门,飘到了门外。
陈听眼皮跳了跳,冷着脸打开门,就见他一副小学生认错模样地低着头蹲在门外。
她敲敲门框:“喂。”
霍斐然迅速抬头,却在目光与她相接的那一刻,又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快速把头低了下去。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他小小声辩解,“我又不知道你在沐浴。”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陈听手又痒了。
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陈听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声:“闭嘴!”
“——刚才的事都给我忘掉。”
霍斐然有些委屈地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解释什么,半晌又丧气地垂下头,低低地“哦”了一声。
一片沉默中,房门突然被人笃笃笃敲响。
“小陈?”
陈听听见了熟悉的叫声。
她捋了把脸,瞥了眼蹲在地上又开始种蘑菇的某灵异,拧开门探出了半个身。
“我在,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同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刚才听到你这边有响动,没事吧?”
陈听脸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我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只特别‘巨大’的蟑螂,有点吓到了。”
她剐了一眼霍斐然,心里为给这家五星级酒店抹黑/道了声歉。
而被腹诽的某鬼却毫无所觉地低着头,似乎正在小声念叨着什么,看起来……啧,有点碍眼。
“没事就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梅嘉树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她随口编造的谎话,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地上,轻轻一顿又不着痕迹地滑过,“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叫我们。”
陈听顺从地点头。
作为职场新人,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一群善良且靠谱的前辈。很巧,和她出差的这两位同事就是这样。
不过,地上是有什么吗?
目送同事回房后,陈听扒着门忍不住想起他最后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看起来也不像是看到了某个赖着不肯走的家伙一样,那种眼神,更像是发现了她有着某种独特的癖好,从而觉得人可不貌相般的复杂。
陈听感到有点不妙,慢腾腾地低下头,目光随意地扫过去,紧接着就在黄褐色的地毯上看见了一张……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张牙舞爪的鬼画符在廊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诡异。
大概……是被误会什么了吧。
陈听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弯腰把那张九块八的破符捡了起来,正准备随手团成团扔进垃圾篓,忽然觉得哪里的手感不太对,于是又重新展开。
只见符纸的边缘隐隐露出一圈焦褐色,凑近细细一闻,还能闻到一股燃烧过的烟味儿。
陈听一愣,所以这玩意儿……还真有用?
“哇啊啊啊好烫——”出神的间隙,某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好奇地凑过来伸出指尖碰了碰符纸,还没摸到边边,整个人就立刻鬼叫起来,甩着手委委屈屈地躲到了她身后。
嗯?
陈听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微微挑眉,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两指夹着符纸往霍斐然身边凑去。
果然,刚一凑近,霍斐然那张漂亮的脸蛋就皱巴巴拧成了一团,心有余悸地往后飘了几步。
“对你有威胁吗?”陈听晃了晃符纸。
“有。”霍斐然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沉吟几秒,挠了下脸,声若蚊蝇般说:“……有点烫。”
陈听:?
陈听:“你就觉得烫?没有别的感觉了?”
霍斐然睁着他那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顺从地改口:“好像……挺烫的?”
陈听:“……”
算了。
陈听懒得和他较真,锁了房门就径自往床边走。那张符纸还夹在她指间,随着手臂的摆动在空中翩然翻飞。
霍斐然嘴上说着这符对他没什么威胁,但身体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几步,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陈听往后扫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脑海里浮现出他从浴室破镜而出的画面,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车站那老头的符未必没有用,只是不知是没有他吹得那么神奇,还是霍斐然是个例外,毕竟连太阳都不怕的鬼,被这张符仅仅是拦在门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意外。
……而且一分价钱一分货,九块八的符确实不该对它有什么期待。
这就跟在拼夕夕买苹果一样,能寄过来一箱红富士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人给你寄iPhone?
这么一类比,陈听觉得又能接受了。
唯一的麻烦,还是霍斐然。
陈听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满腹吐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普通人遇见这种事都是怎么处理的呢?该报警吗?还是去找个寺庙或道观,让所谓的高人看看?
她想着,目光又落在霍斐然的脸上。
她觉得她之所以现在还能这么淡定,除了本身性格沉稳之外,霍斐然的这张脸绝对要占九成九的功劳。
但凡有一点血腥的色彩,她这会儿都不可能还保持理智。
霍斐然一脸纯真地与她对视,眨眼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忽闪忽闪,隐约透露出一丝勾人的意味。
下意识的,陈听想起了《聊斋》里那些专门勾引书生青年的女鬼妖精。
而下一刻,“妖精”就开口了:“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看你有什么目的。”
“诶?”
霍斐然好像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陈听不厌其烦地又为他解释了一遍:“你不是说跟着我只是报恩吗?你已经报完恩了,还不走吗?”
霍斐然一脸茫然:“什么时候……”
“就刚才。”
霍斐然有点印象了,可是他觉得很委屈。
“那不能算报恩……”
“我说算就算!”
陈听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然而看到霍斐然黯然低落的眼神,她又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说,怎么样才算?”
霍斐然沉吟了片刻,忽然捶了下掌心:“你真心需要我帮你的时候!”
那得到什么时候?
陈听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平白给自己挖了坑跳了进去。
“那要是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你就要一直这样跟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霍斐然诚实点头:“对呀,现在也只有你能看见我哎,而且我也不能离开你很远,所以多跟我说说话吧,一个人真的好无聊呀,求你了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能离开她很远?
陈听敏锐地注意到霍斐然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一问,还真是这样。
“以前我不能离开老宅,最远就到这么远。”霍斐然手动比划了一个大圈,然后收紧,缩成一个更小的圆,“现在就只能离开你这么远。”
陈听狐疑地打量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但偏偏一点不对劲也找不到。
她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
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提案,如果陈听是个没什么责任心的人,也许当场就跑去解决眼下的麻烦了,哪还顾得上同事,但她不是。
她不能临阵脱逃,抛下个烂摊子给同事,所以她必须接受现在要和霍斐然共处一室的局面。
哪怕她心里还存在着惶恐与不安。
想到这里,陈听已经麻溜地躺进了被窝,被子拉过下巴,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盯着霍斐然,不太客气地下逐客令,“我要睡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说完,她想起那张皱巴巴的符还在手里,便拎起来抖了抖,啪地一下把符往自己头顶一贴,然后瞪了一眼霍斐然。
“今晚你就待在那里,不许靠近,知不知道?”
“哦……”
“还有,不管你跟着我到底是不是想报什么恩,但是我们无冤无仇,你要是趁我睡着想害我的话——”
陈听点点自己的额头,符纸黏得很牢,纹丝不动。
“等我死了变成鬼我们就在同一起跑线了,到时候,要死一起死。”
霍斐然:“……诶?”
他愣愣地注视着陈听将被子拉过头顶隔绝他的视线,又等了半晌,见陈听已经熟睡后,他有些无措地左右看了看,最后默默地退到陈听给他划定的角落,乖巧地蹲下。
酒店房间都是铺的地垫,不像老宅一样杂草丛生,他垂着手,揪了两下空气,指尖就无意识地开始画圈。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来,无数的人在老宅进进出出,却偏偏只有陈听一个人能看见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他的活动范围就不再被局限在老宅里,而是只能跟着她转。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而且……
为什么他一见到陈听,就觉得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霍斐然思索着,皱起了眉。
有些粗糙的地垫摩擦着指腹,让他散乱的思绪好像有了倾泻的地方。
一圈。
两圈。
三圈……
夜深人静,酒店房内只能听到轻微平稳的呼吸声,画圈的那只手突然顿住。
月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落在霍斐然的脸上,他慢慢抬起头,好像总是蒙着一层雾般的双眼在这一刹那变得格外幽深。
他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