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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一章 别离(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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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封流索道:“你一大早拉着我出来出来,便是要到这里来爬树?”他坐在大树的枝桠上,对面便是池嘉术。池嘉术嘻嘻一笑,眼望着周围森林不语。
细封流索道:“你今天嗓子如何?”池嘉术摇了摇头,做了几个手势。细封流索轻轻扳过他的脸来,看他咽喉,道:“我试试通你几处穴道。”说着取出针盒来,左手托住池嘉术的脸颊,右手拈了一枚金针,依次刺入他 “颊车”、“大迎”和“人迎”。金针原本柔软,他在针上贯注了内力,池嘉术但觉颊上和颈间微微一痛,跟着便似有一股热流通入。他刚要开口,细封流索道:“别说话。”池嘉术一笑,以口型加以手势道:“你这本事好得很,便是去做郎中,也大大使得,怎地却做了强盗?”
细封流索道:“我本来不会,微达死后,我才开始学医的。”池嘉术看着他,静得片刻,忽然做手势道:“你想起了谁?”
细封流索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池嘉术微笑不答。细封流索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从前的妻子。” 池嘉术大是惊讶,作手势道:“她在哪里?怎地不和你一起?”
细封流索道:“她十年前病死了。”池嘉术心道:“也是十年前,却不知是在细封微达之前还是之后?”打手势问道:“你是为此才学了医?”细封流索点了点头。池嘉术见了他神情,知他不愿就此多言,当即转换话题,指了指自己喉咙,做了个手势。细封流索道:“你这一个时辰都别说话,我今天晚上再看看是怎样。倘若顺利,明后天便能好了。”
池嘉术笑着再做手势。细封流索道:“我答应了送你回去,自然会做到。”池嘉术以口型道:“倘若我不回江宁,要去别的地方呢?”细封流索道:“我只送你回江宁,你要去别的地方,日后自己去罢。”
池嘉术嘟起了嘴,怏怏不乐。过得片刻,忽然道:“你这人,恁地无情无义。”细封流索愕然,道:“才说了不可以说话。”池嘉术道:“你不肯送我,我干么听你的话?你绑了我来,现下又要抛下我不管。”细封流索觉得他胡搅蛮缠,毫不讲理,心道:“我怎么抛下你不管了?你身上中的毒不是都解了?”却不愿意同他言语纠缠,只道:“你自己的嗓子,倘或不好,可不是我的过错。”
池嘉术忽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道:“我没爹没娘,现下你也不要我,嗓子好了有什么用?”说着呜咽不止。细封流索明知他九成是假,却也忍不住心软,伸手搂住了他,道:“我没不要你啊。说了等你好全,便送你回江宁。”池嘉术道:“偏不回江宁!偏不回去!”一面却把脸靠在他怀里。细封流索道:“好好,你爱住到几时便几时罢。”池嘉术嘻嘻一笑,抬起头来,脸上一颗泪也没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住一辈子,你也不许赶我走。”细封流索叹道:“这般时哭时笑,五六岁的孩子做来才有趣,你都十六了。”池嘉术笑道:“没有趣不打紧,管用就行。”
细封流索见他笑容绽放,容光焕发,秀色夺人,心中不禁惘然若失。池嘉术道:“你又想着别人了,不许你想。”细封流索叹道:“你歇歇罢,再说下去,下个月嗓子也不能好了。”池嘉术依言闭嘴,想了一想,又不甘心,伸手搂住他脖子,便向他唇上亲去。
四唇甫一接触,便感到细封流索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抱着自己的手似乎便也僵在那里。池嘉术忽然心怯起来,然而这时候却无论如何退不回去。他闭上了眼睛,开始轻轻吸吮对方的嘴唇。好一会儿,细封流索没有回应,也没有推拒,只是一动不动地任他亲吻。可饶是他这般冷淡,池嘉术只吻了他片刻,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细封流索觉察怀中少年的身体突然热了起来,似乎便只想往他身上贴拢,靠得再紧密些。他心中一动,抱着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紧了一紧,跟着便觉得唇齿间柔腻缠绵,却是对方的舌头滑了进来。舌尖柔软灵活,宛若一条小鱼,游转抵触,却是异常挑逗的吻法。
细封流索但觉心中腾地一声火起,却并非动情,而是怒不可遏。他抓住池嘉术的肩膀向外一推,池嘉术猝不及防,身子一歪,险些从树上掉下去。细封流索伸手扶住了他,心中倏地涌起一句咒骂,再也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缇柯这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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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柯懒洋洋地坐在储藏室的地上,正剥着栗子,见细封流索进来,笑嘻嘻地道:“一起吃么?……咦,你怎地脸红成这样?”
细封流索一时恨不能给他一个耳光,道:“你在外头胡闹,我自然管不着,在我这里,却不许你对池嘉术怎样。”
缇柯道:“第一,我没在这里,我昨天是把他带出去的。第二,我没对他怎样,是他自己要我教他的。怎么,他这便用在你身上了?”伸手勾住他衣带,眼里满是笑意,问道:“滋味如何?”
细封流索终于忍耐不住,一拳招呼过去。缇柯早有防备,向后一仰便躲了过去,叫道:“喂喂,便是很糟糕,那也怪不到我头上啊,只能说他悟性不好。”
细封流索揪住他胸前衣襟,怒道:“他才十六岁,你……”
缇柯道:“谁告诉你的?”
细封流索一怔,道:“难道不是?”
缇柯冷笑道:“他虽然生得细弱,乍看下说是十五六岁也过得去,但有些地方,却是冒充不来的。这小鬼少说也二十了,我猜他大概和道旻差不多大罢。”
细封流索听他说得自信,不觉便松了手。缇柯伸手抚了抚胸前褶皱,皱眉道:“这小鬼滑头得紧,嘴里便没一句实话,你怎地便信了他?”
细封流索道:“哦,他对你说了什么了?”
缇柯笑道:“他跟我说,他是做仙人跳骗人钱财的。可是他在这方面只是装得似模似样,其实却是个雏儿,这话只能骗鬼罢了。再说他若当真是寻常的贫家子弟,那一笔好字却是谁教他的?他又哪里听得来苏州白二、辽东双盗的名头?”撇了撇嘴,又道:“我一开始便跟你说过,这小子很有些蹊跷,哼,你便是被他那张脸迷住了,说什么都听他的。”
细封流索道:“我不管他撒了什么谎,你不许再碰他。”
缇柯一手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道:“我昨天也不是故意要碰他的。只是你知道,那小子的模样实在撩人得很。说实话,他来勾引你时,你便推得开他么?”
细封流索哼了一声,缇柯接着道:“更何况我有很久都没做那事……男人女人都没碰过。”
细封流索道:“有多久?”
缇柯笑道:“总有三四日罢。”见细封流索颇有再一拳打过来的意思,忙道:“我是说笑,其实有三四个月了。”
细封流索咦了一声,道:“你几时转了性了?”
缇柯唉声叹气地道:“我没转性啊,只是不知怎么的,最近两三年越来越提不起精神,难道是我老了?”眼珠一转,问道:“你呢?你有多久没做过?”
细封流索不答。缇柯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是你这五年来都没去找过旁人,我都不奇怪……”说到一半,心里忽然起了一阵紧张之感,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说实话,我一直好奇得很,像你这般正经,到底睡过几个人?”
细封流索反问道:“你呢?”
缇柯道:“我哪里记得住这些。”
细封流索道:“这五年里?”
缇柯努力思索,道:“最近两三年比较少,大概只有五六个罢,其中一半,还是原先的旧相识。之前或许有二三十?”
细封流索点了点头,道:“没有。”
缇柯莫名其妙,道:“什么没有?”
细封流索淡淡地道:“没有便是没有。”
缇柯突然明白过来,期期艾艾地道:“你是说,自从五年前那回……你就没再……”
细封流索道:“嗯。”
缇柯半天才找回了呼吸,叫道:“你是不是男人……你还是不是人?”抓住了细封流索的衣服,几乎是气急败坏地道:“你可别说是为了我守身如玉,我可什么都没做……”
细封流索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描淡写地道:“关你甚么事?”
缇柯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一时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汗都下来了。
他定了定神,勉强笑道:“你千万别告诉我,除了十年前和商婉扬,还有五年前那次,其他时候,你都在作和尚……”他看着细封流索的脸色,越说声音越轻。好容易硬着头皮说完了这句话,却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回答,终于忍不住呻吟一声,抱住了头。